李旭身死后,李治想过几种可能。 但没有任何一种和贾平安挂钩。 此刻真相大白,他的眼神陡然凌厉。 糟了! 老子错估了皇帝的节操。 方子拿到手,节操是路人。 贾平安丝毫没琢磨过跑路的事儿。 在大唐跑路就是自寻死路。当年倭国那个女人也跑过,可处处都是关卡,没过所就得上山当野人,最后被贾平安轻松擒获。 若是皇帝要动手,我该怎么办? 高喊一声阿姐救命? 不妥,这样只会让李治愈发的忌惮,弄不好回头就把我种荷花了。 要不……就说高阳怀了我的孩子,皇帝,你难道忍心看着你的外甥黑发人送黑发人? 不对,是你忍心自己的外甥还未出生就没了爹? 当然,要是能逃过一劫,贾平安为了堵住谎言,只得去公主府加班一个月,不怀孕不走的那种。 深耕密植,我就不信高阳那块地不长娃! 李治在看着贾平安。 “你先前寻到了那个保养之法,这是想为自己谋生路吧。” “是。” 这时候说话要九假一真。 李治冷笑道:“事君不诚!” “陛下,臣本来没想到那个保养之法,昨夜臣一夜未眠,想着辜负了陛下的厚望,突然就想到了陛下的病情,随后那个法子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贾平安抬头,认真的道:“陛下,这是天意!” 看看,老天爷为了救你,竟然让你的臣子贾平安一怒杀人,然后才想起了这个方子。 帝王是最迷信的那一小嘬人,贾平安就不信李治不上套。 这也是他的终极手段:你杀了我,那个保养的方子你每日用,每次用的时候你就会想到老天爷。 ——我想个办法让人给你传话容易吗?可你竟然随手就把我的传话人给宰了,你想干啥?下次是不是要我直接托梦给你? 李治摆摆手,“去吧。” 死里逃生了? 贾平安把各路神灵都谢了一遍,然后告退。 王忠良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沈丘木然,鬓角的长发都乱了,竟然也不知道压一压。 杀了宗室必死无疑啊! 可贾平安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死里逃生,活蹦乱跳的出去了。 李治默然。 王忠良和沈丘大气都不敢出,担心皇帝突然暴怒。 “王忠良。” 皇帝的语气很平静。 但越平静就越危险。 王忠良看了一眼自己经常跪的地方,膝盖有些打哆嗦。 “陛下。” 李治淡淡的道:“今日之事但凡有只言片语流于外……” 先前贾平安来的时候看了左右,暗示是机密事儿,可他没当回事,皇帝也没当回事,现在报应来了。 “是!” 王忠良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眼神凶狠。 “沈丘。” “陛下。” 李治摆摆手,王忠良干咳一声,“都出去。” 内侍们出去的脚步很矫健,恨不能远离这里。 皇帝身边的事儿太多,公事也就罢了,但凡那等见不得人的隐私听到了,那就自求多福吧。 等人走后,殿内仿佛连空气都轻松了许多。 李治淡淡的道:“李旭之死,朕很震惊,并为之哀伤。把凶手寻到,处置了。另外,李家据闻有人不法……” “是。” 沈丘告退。 “陛下,午饭吃什么?” 王忠良觉得事儿过去了,皇帝的心情应该不错。 “羊肉烤……” 李治突然叹道:“羊肉少一些,少盐,另外,做清淡些。” 人生,好像突然就少了许多乐趣。 …… 下午传来了消息。 “李旭家的管事被抓了。” 这样也行? 贾平安一直在揣测李治会怎么处置此事,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果断。 管事定然就是知情人,也是指挥去贾家纵火的军师。 管事被处置的很快,才将被抓,接着就消失了。 贾平安回到家,杜贺等人眼巴巴的在等着。 王老二这个畜生竟然还背着背篓,一副想跑路的模样。 徐小鱼蹲在那里,脸上青肿,多半是被杜贺或是王老二狠抽了一顿。 该! “郎君!” 杜贺浑身一松,“无事了,曹二,郎君回来了,晚上准备好酒好菜。” “那事没事了。” 贾平安踹了徐小鱼一脚,“下次再自作主张,就去厨房和曹二作伴。” 徐小鱼跪下,低头道:“我错了。” 什么话都比不过这么三个字。 徐小鱼抬头,眼中有一种让贾平安悸动的光芒。 这是要为我效死? 杜贺问道:“郎君,本不该问,可此事……”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只是去做了个交易。” 他进了后院,身后传来了抽人的声音。 “郎君为了你去赴险,你但凡有些良心,就该知道如何做!” 徐小鱼点头,鼻血滴成了线都不抹一下,认真的道:“我以后为郎君去死。” …… 贾平安进了后院,女仆们带着两个孩子在台阶上等候。 贾昱小朋友拍手,“阿福,阿福!” 阿福现身,却躲在了爸爸的身后。 兜兜蹦跳着,“阿耶!阿耶!” 果然还是小棉袄贴心啊! 贾平安过去抱起了兜兜,“兜兜想阿耶了?” 兜兜楞了一下,“阿耶。” “啥事?” 贾平安笑眯眯的。 兜兜伸手去摸他的脸。 我的小棉袄啊! 脸上突然传来剧痛。 兜兜继续抓。 贾平安把她放下,喊道:“苏荷!” 娘的,小棉袄漏风了。 苏荷跑出来,见状悲伤的道:“夫君你看。” 她仰头,白嫩的脖颈上多了抓痕。 这是黑心棉吧? 贾平安抱起贾昱,爷俩一起进去。 “阿耶!” “阿耶!” 兜兜在喊。 卫无双在里面,贾平安看到边上有包袱,还有绑带。 这个婆娘啊! “晚上喝酒!” 一家人聚在一起,苏荷嚷着要喝酒,贾平安满头黑线,“你想让兜兜也喝醉?” 哺乳期不能饮酒。 晚上,贾平安和卫无双操练了一个回合,随后贾平安死狗般的趴着。 “夫君,陛下其实不简单。” “嗯。” 李治当然不简单。 贾平安迷迷糊糊的,“无双。” “嗯!” “下次穿那件薄纱的衣裳呗!” “不!” 没情趣! 贾平安嘟囔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贾平安睁开眼睛…… 天没亮,室内烛光照耀着。 卫无双闻声回身。 轻薄的薄纱做成了衣裳,穿着…… 那大长腿,那…… 贾平安猛地坐起来。 这应当是一个美妙的清晨啊! “无双!” 卫无双的脸有些红,“我穿过了。” 这便是直女吗? 卫无双皱眉,“夫君,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我想锻炼啊! 卫无双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热,鸿雁!” 贾平安刚抓住她的手…… “大夫人。” 鸿雁来了。 她径直进来,“大夫人。”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被你无视了? 卫无双说道:“夫君怕是发热了,晚些请了郎中来。” “我没发热!” 这个时代喝药有风险,贾平安不想冒险。 卫无双皱眉,“夫君你发热了。” 我是发骚了! 想锻炼的贾平安欲哭无泪,“你再摸摸。” 卫无双伸手摸去,“咦!又不热了。” 我对你无话可说了…… 贾平安满腔热情被当头一瓢冷水浇灭。 “阿耶!” 兜兜起床了。 我的小棉袄啊! 贾平安喜滋滋的出去。 但旋即脸上的刺痛提醒他,小棉袄最近处于漏风期。 “阿耶!” 兜兜伸手。 那黝黑的眸子里全是期盼,一双手伸出来,眼巴巴的…… 罢了,别说是挠,就算是掐也忍了。 贾平安接过孩子逗弄了一番,接着是老大。 贾昱同学还好,起码不抓人。 大早上就逗弄孩子,真是神清气爽啊! 操练的时候,明显徐小鱼发狠了,各种折腾。 当他从墙头上栽倒时,贾平安叹道:“欲速则不达。” 随即吃早饭,两个婆娘也在努力吃,因为晚些她们就是食物。 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就在外面等着。 “该断奶了吧?” 贾平安猛地想起了此事。 卫无双看了贾平安一眼,“夫君……” 那是不是你的孩子? 难道是捡来的? “夫君。” 苏荷疑惑的看着贾平安。 这个夫君是冒充的吗? 贾平安满头雾水,“一岁多了呀!也该断奶了。难道别人家的还在喝?” 还好,这个夫君依旧是原装的。 卫无双点头,“还有吃到三五岁的,那等多半是请了乳母。” “连食物都要去请的……咱们家不干那等事。” 卫无双还好,苏荷的食物比较丰富,每每剩余……贾师傅不喜欢浪费食物。 贾平安看了苏荷的凶一眼,“还是断吧,请教一下别人如何断奶。” 一家之主发话了,两个女人也只能应了。 “阿耶!阿耶!” 贾平安去上衙,两个孩子叫的亲切,却不知道这个大恶魔刚决定给他们断奶。 为人父之后,整个人的想法在慢慢的转变中,原先贾平安觉得一切无所谓,现在却多了牵挂,做什么事都得想想自己的老婆孩子。 这便是男人成熟的标志? 男人成熟不是从偷看妹纸开始的吗? “小贾。” 贾平安回身,昏暗中,就看到老许骑着马过来。 “先前老夫听闻什么……那李旭是你杀的?” 操蛋! 怎么泄密了? 贾平安觉得脊背发寒,下意识的道:“一派胡言。” 许敬宗狐疑的看着他,“若不是你杀的,以你的性子,定然会破口大骂,小贾,你这般温文尔雅,不妥啊!” 这是温文尔雅? 贾平安觉得老许对自己的期待值太低了些。 但现在要紧的是把这事儿弄清楚。 想想铺天盖地的宗室来寻自己的麻烦,贾平安就觉得头皮发麻。 到了皇城,他就去老地方划了一横。 这个死卧底,怎么还不来? 贾平安在铁头酒肆里等了大半个时辰,郑远东姗姗来迟。 “早上事多。” 郑远东言简意赅,而且他竟然忘记了给许多多灌输鸡汤,让贾平安很是好奇。 “老郑,你这是……贤者时间?” “什么贤者时间?” 郑远东皱眉。 “就是贤人思索大道的时间。” 郑远东面露微笑,“武阳侯寻我何事?” “老郑,今日有人造谣说我杀了李旭,你那边可有消息?” 这不对吧。 若不是他杀的,他得冷脸要抽人。 郑远东恍惚了一下。 糟糕,我竟然又冷静了……不妥不妥! “那些贱狗奴,竟然敢造谣生事,晚些我进宫去求见陛下,请陛下做主。” 这才是武阳侯啊! 咦! 他竟然没骂人。 比如说什么……狗曰的,卧槽尼玛! “长孙无忌那边忙着呢!不过此事我听了一耳朵,有人去长孙无忌那里说了,说是从宗室中传出来的,那些人说要寻陛下做主。” 郑远东觉得这货真的很可怜,“李旭死的时候,你正好在街上转悠。” “关我屁事!” 贾平安骂道:“难道我还能从街上飞到他家中去杀人?” “此事还得要看陛下的意思。” …… 数十人站在皇城外,李素愤怒的道:“李旭死的不明不白,今日我等当为他伸冤。” “定当如此!” 人人肃然啊! 有人问道:“可有贾平安杀人的证据?” 李素冷笑,“在我的手中。” 他举起手,缓缓握拳,仿佛一拳能击破苍穹。 这个极度自信的动作引来了一阵欢呼。 “那个贱人竟然做了皇后,可见陛下被她迷惑的不能自拔,而贾平安就是她的帮凶,除掉此人,那贱人就少了一条手臂,李素此次功莫大焉。” 众人拱手。 “诸位请放心。” 李素回身,冷冷一笑。 “贾平安,你真以为和武媚成了姐弟便能逍遥吗?却不知女人只能是帝王的玩物。你自己走错了路,平白树敌,该死!” 他缓缓而行。 一个男子小跑过来,近前低声道:“李公,贾平安不在百骑。” 李素的嘴角缓缓勾起,“这是自作孽啊!” 他一路进宫。 “陛下,臣听闻贾平安杀了李旭。” 李治淡淡的道:“可有证据?” 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下! 李素抬头,“陛下,臣昨日才得知了消息,去贾平安家纵火的就是李旭。” …… 李素出了皇城,外面一群人等候。 “怎么样了?” 李素颔首,自信的道:“陛下说马上令人去查。” “那证据究竟是什么?” “贾平安家被人纵火,就是李旭叫人干的。” 卧槽! 众人被这个消息震得外焦里嫩。 “竟然是他?” “那此事就清楚了。贾平安发现了之后,就果断杀人报复。” 但另一个问题出来了。 李素把此事捅出去,李旭的名声也臭了。 这是在为了李旭伸冤,还是在为了自己谋私利?顺带把李旭的名声搞臭,把李家搞垮。 …… “武阳侯,陛下让你回家等候。” 贾平安回到百骑就接到了指令。 明静和程达一脸沉痛。 “此事百骑会待命,但凡陛下差遣,当尽快查清。” 程达表态了。 因为包东等人在盯着他,但凡他敢趁机落井下石……就套麻袋打个半死。 明静很难过,但贾平安觉得她多半是因为百骑贷的缘故。 她在担心以后没人借钱买买买了。 女人,天生剁手一族。 “不必担心。” 贾平安真的不担心。 早上去寻郑远东,只是想摸摸长孙无忌那边的底细,看看此事是否有外人插手,然后好应对。 走出值房,外面有不少兄弟,都沉默的看着他。 怎么像是送战友的架势。 “我就是回家歇息几日,安心。” 贾平安回到家,把事情说了。 “都别慌乱。” 贾平安很从容。 告不告诉两个婆娘? 贾平安想想还是说了。 “不是咱们杀的人,不必担心。” 贾平安弄了鱼竿来,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出门。 刚出道德坊,就看到了两个男子。 “见过武阳侯。” “哪的?” 贾平安上马问道。 “我二人乃是刑部的。” 那事儿交给刑部了? 贾平安没搭理。 有人跟着就跟着吧。 到了河边,把钩一甩,贾平安心情大好。 “起!” “哈哈哈哈!” 下午,他提起鱼护,又去弄了些水草盖在上面,心急火燎的往家跑。 “快快快!” 他担心鱼儿熬不住,赶紧倒进水缸里。 阿福来了,趴在水缸边,伸爪子进去搅动着。 老鱼都懒洋洋的跟着水流的波动缓缓游着。 “这特娘的就和赛车一个道理,省力。” 前世看赛车,说是跟在后面的车能省力,什么涡流还是什么玩意儿。 但都没有这些鱼儿厉害。 新来的鱼却炸了,拼命的挣扎着。 呯! 一条大鱼主动撞上了阿福的爪子。 “阿福!” 贾平安怒了。 阿福举着这条大鱼,觉得自己很冤。 但……能不能吃呢? 我阿福大爷好歹也得尝尝吧? 阿福咬了一口,吧嗒着嘴。 咦! 味道不错啊! 贾平安目瞪口呆的看着阿福吃掉了一条鱼。 我的崽,你厉害了。 贾平安兴致勃勃的给卫无双和苏荷说了此事。 “阿福竟然吃鱼?” 卫无双和苏荷都很是好奇。 “去看看。” “阿娘!” “阿娘!” 两个婆娘跑了,刚断奶的两个人类幼崽哭了起来。 贾平安满头黑线。 日子就是这般的喧嚣。 直至许敬宗来了。 “外面鼓噪的厉害,都说是李旭令人来贾家纵火。” “谁作证?” 贾平安一直很好奇这事儿的证人。 李旭家应当就管事知道,可管事已经被弄走了。 剩下就是那三个动手的蠢货。 可他们在长安之外。 “说是一个女人,李旭的女人。” …… 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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