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的时候,黎嘉骏也总结过自己苦逼的抗战前几年,死这个东西就一直在她头顶悬着,悬着悬着吧,就死活不掉下来。
如果真有穿越大神,这肯定是她的金手指,相比一轮扫射就能死透的普通士兵,她这绝对是金大腿。
如果她在一本书里,那这个作者虽然是亲妈,但绝对会被读者喷死,金手指都开了还踏马不给一两个排山倒海菊花点穴的异能,捏死丫小日本的!白写那么多字,傻叉!
恩!骂得好!该喷!
可有一点,不管是穿越大神还是作者,绝对都迷信一个理论,那就是质量守恒。
命硬?那就拿命苦来还!
她想做一件事,就少有不出幺蛾子的!每一次出发她都做好了不会一蹴而就的准备,可是要说倒霉吧,不能让人这么倒霉啊!坐车车坏坐船船沉,上回后方撤退都能撞上日本流窜部队,见鬼,怎么玩?!
下了船后众人各显神通,船上有运了马,大家就拉出来做了马车,但这也是只个别人,大对数都只能开起十一路,这次船上主要就是一个炮兵营,张营长受了重伤留在原处,剩下的副营长就拉起剩下所有齐活儿的兵,列队开始强行军增援,炮就拆了搁在马车上用油布罩着,一路拉过去。
只是可怜那马,湖边泥土湿软,炮刚放上去,那轮子就在地上印下了两条深深的撤着,马被驱赶着走了两步,蹄子直接陷进泥里,在泥沼中跳脚嘶鸣着。
虽然这辈子她属龙,但曾经属了二十多年马的黎三爷看得龇牙咧嘴心疼不已,只能硬装没看到。
她颠了颠背包,看了一眼船,那船破破烂烂的,千疮百孔,船长在一旁笔直的站着,严肃的看着船员检修,意识到她的目光,他转头,点了点头。
其实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参加过淞沪会战。
张营长的话言犹在耳,“当初怎么不对着你的军舰说着话?!”
他说他的军舰。
他应该参加过淞沪会战,江阴要塞的海战。
中国有海军的,虽然都是老旧的回收军舰和改造商船,可到底是一支舰队,就和很久前发生在遥远东三省的中俄海战一样,就算失去了动力,船拖着船,他们也可以打到底。
直到遇到了日本海军。
中国海军全灭——他们为了阻挡日军进入长江,封锁江阴线长达三个月,最终自沉封江。
他们身后就是南京。
这个军种在民族的这个百年中犹如昙花一闪而过,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广播和报纸中惊叹“我们居然有海军”的下一刻得知海军已经覆灭的消息。
他们没打吗?江阴要塞现在还能看到船桅林立高耸在江面。他们没打吗?沉船的甲板边还有日军飞机的机翼插-在里面。他们不想打吗?船长开着客轮送货,还在说舰在人在。
可他人还在,舰已经不在了。
……好想告诉他后来我们有航母了,名字叫辽宁号。
这个省第一个沦陷,它的脸我们要第一个找回来!
虽然知道这个代号不一定有这个意思,但是现在回想起这个名字来,她却忍不住产生这样的联想,还有一句当辽宁号下水时网上刷屏的话:“撞沉吉野!”
黎嘉骏竟然被自己激动到了,她咬了咬牙,忽然就全身都有了力气,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泄了气,算算年纪,貌似自己也看不到辽宁号诞生的那一天了。
对于她这一代人,这最终都还是个念想。
船坞同时兼任小型的港口,附近自然是有村庄或者小镇的,黎嘉骏打开始就不准备走到前田庄,她先问了一下方向,然后就往附近一个小村落走去,大概半个多钟头才走到,她原以为应该是空村了,却没想到虽然还冷清,但还有稀稀拉拉的人在走,一个大爷蹲在村口抽着旱烟,看见她走过去,敲了敲烟杆。
“大爷!你们这村,有车把式吗?”黎嘉骏上前,“我往鄂州去,想搭段路,我给钱!”
大爷抽着烟,上下瞅了她一眼,摇头:“不成啦,前头都是日本兵,山匪,去不得咯!”
“能多远就多远,要不你们有谁卖车吗,牛车,马车,都成。”
“你会使唤?”
黎嘉骏摇了摇头:“总能学会的。”
大爷嗤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
黎嘉骏睁大眼一脸天真:“十块钱?”
大爷一顿,缓缓收回了手指,又敲了敲烟杆,站起身:“来。”
他一路带着黎嘉骏绕过几个破旧的院落,进了一个院子,院墙如其他人家一样低矮,她踮脚都能看到外头,院门边搁着一个板车,一棵树边上搭了个牲口棚,一头黄牛在里面探头探脑。
“你去哪,鄂州?”老大爷牵着牛出来,开始架板车,“那可远地狠,不要怪大爷要滴多。”
“请问这儿是哪呀?还有多远?”
“这是范湖东村,离鄂州快有二百里咯!”
九十多公里十块钱!嫌贵?那还想咋地,感激不尽好吗!换算到现在大概也就两三千,一趟黑车的价格而已好吗!
胸前可扛了一袋金珠子的黎嘉骏笑得更甜了:“不是,不到鄂州,我要去个叫前田庄的地方,听说是在附近。”
“前田庄?哦,那嘎达我知道,全是姓田的,也远地狠,是快到鄂州了。”说话间,大爷已经装好车了,一屁股坐到前头,拿起鞭子,“上来。”
“大爷,您怎么称呼啊?”
“鲁老二!”
“鲁大爷,您有没有旧棉袄啥的,我好遮挡遮挡。”黎嘉骏说着就掏钱包,“多少钱您说。”
鲁老二啧了一声,下车进屋,拿出了一个灰扑扑的夹袄:“披上!不要钱!包袱搁边上,自个儿拿点稻草挡挡。”
黎嘉骏听着吩咐一通忙乎,应鲁老二的要求,她先把一半的钱给他,看着他藏到院子里树下的一个泥坛子里,两人就这么出发了。
牛车缓慢移动着,刚出村没多久就看到一群人风尘仆仆的赶来,是刚才同传的那群镇府的工作人员,见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租到牛车,一个个羡慕嫉妒恨。
“你们得到命令啦?”黎嘉骏笑着问候。
他们纷纷无奈叹息,问:“黎小姐你去哪?”
“我去鄂州,武汉不顺路!”
“那你这租子是多少?”
黎嘉骏笑而不语,望望在前面摇头晃脑的鲁大爷,举起一根手指。
大家都不是傻子,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当即瞪大眼用口型比了个“十块钱?!”的惊悚样子,随后和其他同僚面面相觑,皆无奈。
也是,在不拖欠工资的情况下,十块钱也快赶上他们半个月工资了。
工薪阶层的苦,土豪三爷是感受不到的,她只是得意于自己的好运气,同等选择下,她会选择一个老车把式,经验丰富、路熟,在一定程度上还没什么危险性。
快两百里的话,算一百公里,按照她大学四分钟跑八百米来算的话,牛车的速度比她跑还慢一点,那走到目的地,算上休息时间,起码得要十来个小时。
得天黑啊……
牛车晃悠悠的,不快也不慢,很是有一股优哉游哉的感觉,鲁老二嘴里抿着根草,一边赶车,一边和她唠嗑,他专挑小路,走得坚定不移,两边树林茂密,时而芦苇丛生,有时有浅浅的池塘,还有一些或废弃或没废弃的民居,它们躲藏在树林间,远的近的,掩映在山坳树丛中,偶尔还有看门的中华田园犬不远不近的叫着。
简直像是去乡下探亲,她都快被晃困了。
鲁老二看出来了,笑:“你睡吧,还怕我卖了你不成,养足了精神,晚上就找着你兄弟了。”
黎嘉骏尴尬一笑,被卖她倒不怕,但是基本的戒心还是要有,胡乱睡过去的话,也太傻白甜了。
可最终,她还是滚进板车上的稻草堆里打起了小呼噜。
这日子混起来,实在是没安稳过,一平静就忍不住了,总是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睡觉的时间。
她混混沌沌的睡了许久,因为并不很放心,时梦时醒的,每一次微微睁眼就看到头顶的光线从树叶间闪着眼睛,中途鲁老二也会把她晃醒,这时候一般就是让牛休息休息,他们顺便吃吃喝喝,或者方便一下。
有时候她担心会不会有土匪,就听鲁老二笑,说她竟然真被吓着了,这时候满地大兵,一不小心就大水冲了龙王庙,就算家里揭不开锅也不会这时候出来干活,就算有胆子大出来的,这沿途全是难民,抢一天也抢不出个屁来,谁干?
下午的时候,估摸着是过了武汉,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一直走,赶在天黑前到达前田庄,结果小路曲折,并不那么顺利,等天都黑头了,才在山脚下一条小河边看到了灯光,而这时,地平线上,忽然有冲天的红光闪烁起来,活像地底裂开时喷出的烈火,照的天幕一片赤红,宛如地狱。
西边在夜战。
如此红光映衬,小河边与之遥遥相应的前田庄显得娇小玲珑,柔软无助。
黎嘉骏第一次在附近激战的时候关注其他东西,可这一次,望着灯光闪烁的前田庄,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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