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宓同宋安然在山里面一共住了二十多天,快到四月的时候启程下山。
一路顺利回到国公府。
先回遥光阁洗漱换衣,然后再去上房见颜老太太。
分别二十几日,颜老太太怪想念颜宓的。见了颜宓,就招手让颜宓到身前说话,仔细询问了在山里面的生活。
得知小两口在山里面的日子过得挺有野趣的,颜老太太也替他们高兴。
然后颜老太太打发了宋安然,独留颜宓在身边说话。
很明显,颜老太太有些私房话要单独同颜宓说。
宋安然起身,笑着说道:“那孙媳妇就先回遥光阁。晚一点,再和夫君一起去拜见婆母和公爹。”
“去吧。在山上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总算回来了。抓紧时间,赶紧将遥光阁收拾出来,你自己的嫁妆也要安置好。”
颜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
宋安然笑道:“儿媳听老太太,这就回去料理内务。”
宋安然和颜宓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带着丫鬟们离开了上房。
等宋安然走后,颜老太太又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
等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人后,颜老太太才开口说话。
“大郎,你母亲病了。”
颜宓蹙眉,显然是不相信周氏会生病。
颜老太太加重语气说道:“这回是真病。”
颜宓挑眉,心头不太明白。周氏病了,颜老太太为何会要特意关起门来,偷偷告诉他。莫非周氏的病很蹊跷吗?
颜老太太继续说道:“你母亲还在为飞飞过世的事情记恨着。”
这一点颜宓清楚,可是依旧不能解释颜老太太为何关起门来单独说周氏生病的事情。
颜老太太叹气,“大郎啊,不是老身说你母亲坏话。你母亲为了飞飞,真的魔怔了。”
颜宓挑眉,“是出了什么事吗?还请祖母明示。”
颜老太太压低声音,对颜宓说道:“前段时间,你母亲借口身体不好,让人请了道婆进府。一开始老身也没在意。结果那个道婆接连三四天进府,一进竹香院就是三四个时辰。
老身总觉着这件事情不对,就派人去查了那个道婆。原来那个道婆私下里以巫蛊咒人赚钱。你母亲将那个道婆请到府里,我真不敢想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母亲好歹也是国公夫人,老身总要给她一点体面,就没让人去搜她的屋。只让人将她看管起来,不准那院子里的人出院门一步。
另外老身让人将那个道婆抓了起来,就关在地牢你。老身就等你回来亲自审那个道婆。看看你母亲究竟在谋划什么事情。”
颜宓紧蹙眉头,道婆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那个道婆只是普通的道婆,讲讲经文之类,也没什么。偏偏那个道婆以巫蛊咒人赚钱,就不得不防周氏想行巫蛊之术。
自古以来,凡是巫蛊之案,必然会牵连一大片,死一大片人。最有名的莫过于汉武帝废太子,起因就是巫蛊咒术。
可见巫蛊咒术真正是害人匪浅。
周氏身为周氏女,国公夫人,自小被人精心教养长大。以周氏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巫蛊咒术的危害。可是周氏依旧同那个道婆来往,可见在周氏心目中,已经没有家族丈夫儿子,只有一个死去的颜飞飞。为了颜飞飞,她不惜将国公府陷入巫蛊大案中。
遇到这么一个母亲,颜宓也很气愤,很无奈。
难怪老太太要关起门来同他说这件事情。
颜宓沉下心来,问道:“老祖宗,此事可有告诉我父亲?”
颜老太太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除你之外,老身并没有告诉第二个人。你父亲大约知道你母亲又犯了事,只是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你父亲同你母亲冷战,要是知道了你母亲同道婆行巫蛊咒术,只怕你父亲不会再容忍你母亲。届时无论是休妻,还是将你母亲送到庵堂内居住,对你还有四郎都有严重的影响。
为免你被动,老身先将事情瞒下来,就等你回来审问那个道婆。要是你母亲和那个道婆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此事就算了,以后小心防范着就行了。
要是你母亲和那道婆真的在行巫蛊咒术害人,大郎,你身为世子,必须拿出一个章程来。既能解决问题,又能堵住你父亲,让你父亲不至于不顾你们兄弟二人对你母亲下毒手。”
颜老太太这番举措,全是替颜宓还有颜定两兄弟考虑。可见慈爱。
颜宓心中感动,干脆跪在地上,先给颜老太太磕了三个头。然后才重新站起来,坐在颜老太太身边。
颜宓对颜老太太说道:“老祖宗,一会我先去见母亲。老祖宗放心,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会同母亲对质。等晚上的时候我会亲自去审问那个道婆。父亲那里,我也会亲自五说明白。”
“你能明白老身的一番苦心就好。”
接着颜老太太又说道:“老身听说你你媳妇十岁就开始管家理事。在宋家的时候,宋家里里外外都由她打理。
当初宋大人被下诏狱,据闻宋家捐献了几十万两银子给先帝修缮宫殿,宋大人才得以走出诏狱,官复原职。
宋家因为此事,伤筋动骨。大家都以为宋家自此以后会一蹶不振。可是没想到,宋大人竟然会有魄力将宋家的产业全部交给你媳妇打理。
宋家产业在你媳妇手里,不仅没有缩水,短短几年时间还翻了一番。比起以前越发富贵。可见你媳妇是个管家理财的好手。
我们国公府家大业大人口多。祖宗几代人积攒下来的银钱,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一代又一代人的消耗。这不,昨儿你二婶娘还来老身跟前叫穷。
说去年年底下面铺子庄子送来的收益,已经花费了五成。今年才刚开始,去年的收益就已经去了五成。再不想办法开源节流,再过几年我们国公府就得跟那些破落户一样寅吃卯粮。
老身就想着,干脆让你媳妇出面掌家。你媳妇是世子夫人,又是我们颜家的宗妇,由她掌家,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一个,你媳妇本事了得。她来掌家,老身相信,就算国公府攒不下金山银山,至少能够让府中银钱宽裕一点。
以后你们兄弟走仕途,需要人情打点,也不至于公中银钱不凑手。大郎,此事你意下如何?”
颜宓想了想,没立即给颜老太太答案,他说道:“老祖宗,这件事情孙儿需要和安然商量一下。这么大一个担子,她一个人未必担得起来。再说,二婶娘和三婶娘那里肯定不愿意将管家权交出来。”
颜老太太挥挥手,说道:“你二婶娘,还有你三婶娘那里,你不用操心。老身让她们交出账本钥匙,她们敢不交。
大郎,老身也知道将这么一副重担交给你媳妇,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她要是做好了,大家都认为理所当然。
她要是做不好,这府里难免会有人说闲话。但是,大郎你是国公府世子,以后整个国公府的前程都要落到你的肩上。
你媳妇是世子夫人,她迟早也要担起这副重担。与其等到让你二婶娘三婶娘将这个家败光的时候才挑起这副重担,不如趁着还有点积蓄的时候接手。
如此一来,你媳妇也有腾挪的余地,不至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说是不是?”
“老祖宗的话孙儿都明白。孙儿会和安然好好商量,先拿一个章程出来。”
颜宓掷地有声地说道。
颜老太太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大郎是有担当的人。掌家的事情宜早不宜迟,你和你媳妇早早商量好了,也能早点接手。趁着今年开始,现在接手还能做点实事。”
“孙儿明白。孙儿先告辞。”
“去吧。去看看你母亲,同你母亲好好说话,莫要刺激她。”
颜宓点头,“孙儿晓得。孙儿不会刺激她。”
颜宓离开上房,先回遥光阁,同宋安然汇合后才去竹香院见周氏。
偌大的竹香院冷冷清清的,院门口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再看院内,丫鬟婆子们俱都无精打采的,一点盼头都没有。如今的竹香院俨然成为国公府最冷清的院落,却也是最奢华的一个院落。
周氏当家十几二十年,弄了不少好东西到竹香院。如今那些用公中银钱购买来的好物件,全都成了周氏的私房。就连国公爷轻易都动不得。
宋安然跟在颜宓身边,走进竹香院,瞬间引来竹香院下人的热切目光。
她们盼了许久,总算将世子爷还有少夫人给盼回来了。有这二位在,无论如何竹香院每天还是有点人气的,多少也有一点盼头。
夏嬷嬷从屋里迎了出来,“奴婢见过世子爷,见过少夫人。”
“起来吧。”颜宓板着一张脸,极为严肃。
夏嬷嬷看着颜宓的脸色,小腿直打哆嗦。颜宓这样子,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夏嬷嬷又朝宋安然看去。宋安然神色平静,从她脸上是什么内容都看不出来。
夏嬷嬷没敢多看,躬身将二人迎了进去。
周氏躺在床上,卧房里是浓郁的药味。吃了一半的药碗就放在桌子上。可见周氏是真的病了。
再看周氏,面目憔悴,脸颊凹陷,脸色蜡黄,双眼无神还带着血丝,短短时间头上竟然有了白头发。
周氏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襦裙,显得大了,袖子空荡荡的,而且显得老气。平白的就让周氏看上去老了五岁不止。
当初宋安然和颜宓离开国公府的时候,周氏还是中气十足,一副长寿之相。这才多少天,周氏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
宋安然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上前给周氏请安行礼。
周氏看着颜宓,又看看宋安然,眼中总算有了一点点光彩。
她虚虚抬手,虚弱地说道:“你们回来了。见过老太太了吗?”
宋安然在周氏面前尽量不说话。一应事情还是让颜宓去应付吧。宋安然只要躲在颜宓身后就行了。
颜宓在床前小凳子上坐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儿子已经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说了会话。然后直接来见母亲。”
周氏眼巴巴地望着颜宓,显得很无助,又有几分忐忑不安,还有一点点心虚。
她小心试探道:“老太太同你说了什么吗?”
颜宓暗自冷笑,面上却格外严肃,浑身散发寒气。这要是三伏天气倒是挺舒服的。可如今是暮春,还没有热到需要寒气降温的地步。颜宓散发寒气,着实让人不舒服。
一旁的夏嬷嬷就一直在打哆嗦。
离颜宓最近的周氏更不自在。她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老太太是不是说了我的坏话?”
颜宓板着脸说道:“母亲误会了。老太太只是关心我和安然,问了问在山里面的日子。至于其他的,并没有提起。母亲特意问起此事,难不成是出事了?”
“没有的事。哪里出事,无稽之谈。”周氏连忙否认。却是欲盖弥彰。
宋安然瞧着这一幕,心头疑惑。看样子他们不在国公府的这段日子里,国公府的确出事了。不过事情似乎被瞒了下来,所以周氏的态度才会如此奇怪。
宋安然暂时压下心头的好奇心,继续看颜宓同周氏如何打机锋。
颜宓挑眉,说道:“既然没出事,那母亲为何如此紧张。似乎都出汗了。”
周氏急忙抬手擦拭额头,果然出汗了。
周氏一脸尴尬,心里头又惊又怒又担心。
周氏轻咳两声,“大郎,你一去就是一二十天,期间连个问候都没有。一回来就疑心我,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儿子只是关心母亲,担心母亲身体。母亲发这么大的火气,果然无论儿子做什么,在母亲眼里都是错的。”
颜宓低头,一副深受伤害的模样。
周氏心头一突,难得的竟然会不好意思,还有点内疚。
周氏语气和缓地说道:“大郎,你误会了。母亲怎么会冲你发火。你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母亲自然是盼着你好。
你不在的这一二十天,母亲天天想你,想到茶饭不思。就是担心你在山里面吃不好住不好。你说说你们小两口,去哪里不好,偏要去山里面。
住进山里面,下一趟山多麻烦啊。想吃点好吃的,都没办法。而且山里面蚊虫多,水汽重,那地方真不是住人的好地方。
以后要出去散心,就去我们国公府在城外的庄园。至于山里面个温泉小宅……”
说到这里,周氏朝宋安然瞥了眼。眼中全是冷意,没有半点温情。可见周氏打心眼里就不待见宋安然。
当然,宋安然也不稀罕周氏的待见。
周氏语气也跟着冷下来,说道:“大郎媳妇有钱,也别糟蹋到山里面去。不如多置办几顷田地,为子孙后代打算。花费那么多银钱,就为了泡几天温泉,那多浪费。听说你们还特意修了一条进山的路?天啦,果然是钱多没地方花吗?”
周氏话里话外,全是对宋安然的嫌弃。
嫌弃宋安然不懂精打细算,不懂勤俭持家。
宋安然则含笑看着周氏,不发一言。这种事情无需她出面,颜宓就能替她解决。
颜宓脸色沉了沉,说道:“母亲,温泉在山里面,想要去山里面泡温泉,自然要开一条进山的路。再说这是安然在娘家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母亲就不要多虑了。”
言下之意,宋安然在宋家的时候花钱搞温泉小宅。不管花费多少银钱,既然宋大人都没吭声反对,周氏就更没资格挑三拣四。
就算宋安然继续在温泉宅子上面投钱,花的也是宋安然的嫁妆。嫁妆属于宋安然的个人私产,周氏更没有指责的余地。
宋安然自己的嫁妆,自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周氏心头憋气,别提多生气了。
颜宓这混账小子,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当然,颜宓没娶媳妇的时候,对周氏也没顺从过。
周氏揉揉眉心,忍着怒意,柔声说道:“我不过是提醒你们两句。你们小年轻,总觉着银钱来得容易。殊不知将来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等你们有了孩子后,难道不要替孩子攒下一笔银钱吗?要是姑娘,还得给姑娘攒一笔嫁妆。另外,我们国公府的铺子和田庄这几年的收成只能说一般。
这两年我虽然不管家,却也知道家里面银钱已经有些紧张。说不定等到下半年就要开库房吃老本。
还有你们二婶娘三婶娘根本就不是当家理财的料,国公府交到她们手上,迟早会被败光。
我也是未雨绸缪,替你们小两口打算。你们手上要是有闲钱,与其投入到那些华而不实的温泉宅子里面,
不如多开几个铺子,多买点田地。好歹也能有点出息。将来还能留给子孙后代。我这些话都是一心一意替你们着想。你们要是不领情,那就当我没说过。”
颜宓说道:“母亲误会了。母亲的好意,儿子是明白的。儿子以后会多注意这方面,争取多攒点私房。”
周氏总算笑了起来。
宋安然看着这一幕,听到周氏的一番话,心头暗自想着。周氏毕竟是当家太太,管了一二十年的家。非二太太三太太能比。
也就是这几年,周氏因为颜飞飞越来越糊涂。但凡周氏不钻牛角尖,将精力都花在自家人身上,周氏的日子绝对不是今天这副模样。
当然,要是周氏像过去一样精明厉害,继续做当家太太,宋安然的日子肯定没现在舒坦。说不定真要到周氏跟前立规矩。
周氏笑道:“你能听进为娘的话,我心里头就高兴了。”
说完,周氏咳嗽了两声。
颜宓关心地问道:“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周氏挥挥手,不想说话。
夏嬷嬷赶紧上前,说道:“启禀世子爷,大夫说夫人是郁结于心,受刺激过度,才会病倒。想要病好,就得静养还不能受刺激。”
不能受刺激?这是在提醒他不能追究道婆的事情。
颜宓挑眉冷笑,说道:“母亲,儿子已经命人去请太医。等太医来了,给母亲好好检查身体。无论是吃药还是静养,总之要让母亲的身体早点好起来。”
“我没大碍,不用麻烦太医了。”周氏轻咳两声说道。
“那不行。母亲身体重要,生病了岂能不请太医。”颜宓说一不二,不容周氏反驳。
周氏盯着颜宓,过了会,她笑了起来,“我儿孝顺,我很欣慰。”
宋安然暗自咋舌。比起最初那几面,周氏显然冷静了下来。
第一次看到周氏这般和颜悦色的说话,宋安然心里头是不安的。她担心周氏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而且颜宓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明明是关切的话,可是宋安然却从中感受到一丝嘲讽。
也是因为宋安然熟悉颜宓,才能察觉颜宓话语中的嘲讽之意。
至于周氏,一心一意地认为颜宓同她亲近。果然只要她肯放下身段,闻言细语地同颜宓说话,颜宓就会自觉地亲近她这个生母。
等到将来将颜宓笼络住,届时想做什么都成。
至于道婆的事情,周氏心里头还保留着一丝侥幸。或许颜老太太顾忌脸面,并没有将此事告诉颜宓。毕竟颜老太太连国公爷都没告诉。
周氏有心同颜宓亲近,想要修复同颜宓之间的关系。于是伸出手,握住颜宓的手。
颜宓却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他不乐意同周氏亲近。
被伤害的感情,不是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修补好的。
颜宓嘱咐夏嬷嬷好生照顾周氏,又让周氏安心养身体。等会太医来了后,他会亲自过问周氏的病情。
接着,颜宓就打算起身告辞。
周氏心有不舍,“大郎,为娘见了你就高兴。为娘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今儿你再陪为娘再说会话。一会再派人将四郎叫来,我们母子三人和和睦睦,开开心心的,岂不美哉。”
“母亲的身体需要静养。儿子留在这里,岂不是耽误了病情。等改日母亲身体养好了,儿子和四弟再来陪母亲说话。”
颜宓语气柔和,态度却极为坚定。
周氏眼珠子一转,心知留不住颜宓,于是开口说道:“那不如就让安然留在这里侍疾。”
宋安然暗自冷笑,周氏真要留她侍疾,后悔的人肯定是周氏。
只见颜宓说道:“母亲,儿子还要和安然一起去给父亲请安。侍疾的事情,不如儿子另外安排几个得力的仆妇过来。”
周氏脸色微变。颜宓护宋安然护得这么紧,让她极为气闷。
周氏差一点就要冲颜宓发火。不过想到自己的计划,最后还是将这口气忍下来了。
周氏摆摆手,说道:“罢了。让安然来侍疾,万一过了病气给她,也是麻烦。我这里不用添人,有夏嬷嬷和心腹丫鬟们伺候,足够了。”
“儿子听母亲的,暂时就不给竹香院添人。等将来母亲要是觉着人手不足,我再给母亲添人。母亲保重身体,儿子就先告退。”
“儿媳告退。”
宋安然跟着颜宓出了卧房。
两人一走,周氏就冲夏嬷嬷怒道,“你看见了吗?宋安然那张脸,我恨不得撕烂了她。”
“夫人息怒。其实少夫人也没做什么。”
“她什么都不做,本身就是错。她身为儿媳妇,我都提出让她侍疾,她要是识趣就该主动站出来,应下这件事情。
结果你看她干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干,就让大郎帮她找借口推脱此事。她就躲在大郎身后看热闹。
宋安然这贱人根本就是个内里藏奸的。我真担心大郎被她蛊惑了,以后凡事都听她的,那可怎么得了。”
周氏气喘吁吁,也是气的不行。
她做婆婆都拉下脸面,结果做儿媳妇的却端着架子。周氏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闲气。唯独在宋安然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真是气煞人也。
夏嬷嬷想劝周氏息怒,可是周氏怒火上涌,哪里熄得了。
整整骂了两刻钟才算消停。
只是这样一来,周氏的病情又加重了。
等到太医过府,替她诊脉,当即就唬了一跳。赶紧改了药方,加重了药效,让下人煎服给周氏服用。
期间颜宓倒是来看过周氏一次。至于宋安然,没在周氏面前露面,只是站在屋檐下安排下人们的差事,顺便敲打竹香院的下人。别以为周氏生病了,又被国公爷软禁,大家就可以偷懒。
谁要是敢在周氏生病期间乱来,就算宋安然不收拾她们,颜宓也不会放过她们。
无论如何,周氏也是颜宓的生母。颜宓岂能容忍下人苛待她。
忙过了周氏的事情,宋安然又随颜宓回到遥光阁。
此时天色已黑。
颜宓惦记着道婆的事情,却不欲让宋安然知道。故此,他打算深夜去地牢审问道婆。
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颜宓想和宋安然商量一下掌家的事情。
二人在书房坐下。
颜宓郑重其事地说道:“安然,我有一件要紧事同你商量。”
宋安然原本是靠在软榻上的,见颜宓如此严肃,她立即坐直了身体。
颜宓斟酌了一番,才说道:“祖母想让你掌家。”
宋安然挑眉,不过她没有说话,她在等颜宓的下文。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说道:“国公府这副担子太重,远不是侯府和人口简单的宋家可比。虽然这副重担迟早会落到你的身上,但是我希望你能过几年舒心日子。一旦你掌家,自在的日子就会离你而去。安然,我尊重你的意思,我不想你太辛苦。”
宋安然沉默不语。国公府的情况的确比侯府比宋家复杂十倍不止。一旦接下掌家重担,别说舒心日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在众人眼里就成了面目可憎的人。
颜宓见宋安然没说话,于是继续说道:“这两年都是二婶娘和三婶娘在掌家。她们二人能力有限,只能守成,不能开拓进取。
可是国公府的人口一年比一年多,开销也是成倍的增长。到如今,国公府的收益全来自早些年置办下来的铺子庄子和生意渠道。
你若是接下这副重担,势必要想办法开源节流。要是做好了,那倒罢了,没人敢说三道四。可是一旦做不好,必然会引来无数的闲话。
我不忍心看你受苦。如果你不愿意接下这副重担,我会和祖母商量,让二婶娘和三婶娘继续管家。”
宋安然挑眉一笑,她问道:“大郎,你同我实话。不用考虑旁人的看法,也不用考虑我的想法,只说你自己的看法,你想让我接下这副重担吗?”
颜宓微蹙眉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让你接下这副重担。纵观整个国公府,也只有你能够接下这副重担。”
宋安然笑了笑,“还有婆母。”
颜宓却说道:“母亲能够管家,却打理不好外面的生意。母亲和你相比,相差甚远。”
宋安然抿唇一笑,“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颜宓轻抚宋安然的脸颊,“安然,你想掌家吗?”
宋安然抿唇一笑,“是,我想掌家。”
宋安然从来都是遇到困难迎头而上的人。简而言之,宋安然是一个喜欢权势,想要掌控权势的人。通俗点说,她很有上进心。这一点和颜宓极为相似。
既然有掌家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
宋安然将自己的手放在颜宓的手背上,“你会反对我掌家吗?”
颜宓摇头,“当然不会。我相信就算国公府复杂了十倍,你也有办法处理好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问题。”
宋安然甜甜一笑,“需要你帮我出头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
“娘子有要求,我自然不会推辞。只是你真的做好了掌家的准备吗?我们今日才回府,府中的人你都还没认全,这个时候掌家,太过仓促了点。我担心你会压不住下面的人。”
宋安然笑道:“大郎,你放心。我既然决定接下这副重担,就会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我会和老太太商量,请她先给我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半个月之后,我再接管内务。”
颜宓点点头,“好!祖母那里我会去谈。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同我开口。另外我会将小五留给你差遣。你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小五。这府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牛逼!
宋安然顿时又高看小五一眼。
跟在颜宓身边的人,果然没有几个是简单的。
颜宓又叮嘱了宋安然几句,同时还列了一个名单给宋安然。告诉宋安然,国公府每个主子身边最得用的人是谁,什么来历,又有什么本事。
宋安然看着名单,顿时对颜宓刮目相看。颜宓整日里在外奔波,本以为他不耐烦内院的事情,却没想到他竟然深藏不露,对内院的情势别任何人都要清楚。
可见颜宓并不是真的不清楚内院的事情,他只是不想将心思花费在这上面而已。
如今宋安然决定掌家,颜宓自然是倾其所有,想办法帮助宋安然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国公府内部人员情况。
小两口聊了小半个时辰,话题才算告一段落。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我还要去见父亲,和父亲谈一谈公务。你先休息,今晚就不用等我。”
宋安然笑道:“我会给你留灯。”
颜宓俯身,在宋安然的嘴角轻啄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宋安然拿着颜宓留下的名单,一个个的熟悉。
颜宓走出遥光阁,小五和小四就等着院门口。
小五悄声说道:“世子爷,人就在地牢里。要不要小的将人带上来。”
“不用。我们就去地牢,免得人多眼杂,走漏了风声。”
“小的明白。”
颜宓带着人去地牢审问道婆。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
等颜宓从地牢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接近三更时分。
颜宓拿出手绢擦拭手指,他擦得很仔细,似乎手指上面沾染了很多的脏污一样。实际上颜宓的手指很干净。
颜宓一边擦着手指,一边问小五,“老太太歇了吗?”
“回禀世子爷,之前小三过来,说上房还亮着灯。”
颜宓轻轻一笑,“走吧,随我去见老太太。之后还要见国公爷。”
颜老太太早就躺下了,因为惦记着颜宓审问道婆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入睡。
听到外面传来动静,颜老太太当即就坐了起来,让人出门看看,是不是颜宓来了。
丫鬟从外面进来,禀报:“回禀老太太,世子爷来了。”
“快让大郎进来。”
“奴婢遵命。”
颜宓被请进了卧房,此时颜老太太已经穿戴整齐。
颜老太太挥挥手,示意所有下人都退出去,这里不用人伺候。
等人都退下去之后,颜老太太才问道:“大郎,情况怎么样?”
颜老太太心里头还有一点点期望,期望着周氏找道婆,只是为了诵经祈福。
可是看着颜宓面沉如水,颜老太太顿时叹息一声。她已经明白了,是最坏的情况。
颜老太太问道:“可有问清楚?”
颜宓点点头,“母亲这一年多来一直记挂着飞飞。飞飞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她心里面一直恨着贵太妃。这次她找来道婆,就是想用巫蛊咒术诅咒贵太妃以及鲁郡王。”
“她是在找死吗?她要死干什么拉着整个国公府陪葬?”颜老太太气的不行,口不择言地怒骂出声。
颜宓表情漠然,没有说话。
颜老太太气呼呼的,要是此事周氏成功了,贵太妃和鲁郡王出了事,被人查出来,国公府有一个算一个。别管国公府以前立下了多大的功劳,敢用巫蛊咒术谋害皇室成员,那绝对是抄家灭族的下场。谁求情都没用。
幸亏颜老太太发现得及时,幸亏她派人将道婆控制了起来,才没酿成惨祸。
颜老太太揉揉眉心,郑重其实地对颜宓说道:“那个道婆不能留。道婆接触过的人,身边的亲信都要清理干净。”
一个道婆竟然敢参与谋害皇室成员,那绝对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这种人一旦脱身,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将此事说出去。届时国公府上下无人能够幸免。
颜宓点头应下,“老太太放心,孙儿会料理干净。包括道观里的人,孙儿也会派人处理。至于道婆亲信的人,道婆这辈子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是谁都不敢相信。
身边也只有两个小道姑伺候。这件事情她还没来得急留下话就被老太太派人抓了。不过孙儿担心道婆会留下证据,所以孙儿会深挖道婆身边的人。”
颜老太太说道:“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我放心。”
顿了顿,颜老太太又问道:“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国公爷,你自己拿主意吧。至于该怎么处置你母亲,老身也不会插手。
不过老身要提醒你一句,大郎,你现在只是世子,还不是国公爷。要是你母亲背上不名誉的名声,对你对四郎都会有影响。
就算我们国公府没人乱说话,难保朝堂上不会有人拿你母亲的事情做文章,害了你的前程。所以如何处置你母亲,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可莽撞。”
“孙儿明白,孙儿心里头已经有了主张。”
颜宓漠然地说道。
颜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母亲过去那样精明厉害的一个人,现在却变得如此糊涂。哎,她是陷入飞飞的事情不能自拔。飞飞就是她这辈子的孽债,只怕要纠缠她一生。
早知道飞飞会蛊惑了你母亲的心神,当年老身就不该宠着飞飞,更不该纵着你母亲乱来。那时候老身总想着,你母亲当家一二十年,是个拎得清的人,肯定不会乱来。
哪里想到,为了飞飞,她竟然什么都不顾了,连丈夫儿子都可以不要。真是……老身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祖母不用自责。母亲变成今日模样,不是祖母的责任。祖母已经尽到了职责。”颜宓平静地说道。
颜老太太苦笑,“可苦了你了。摊上这么一个娘,最为难的就是你和四郎。四郎的情况还有点特殊,你才是最苦的。”
颜宓笑了起来,“孙儿不觉着苦。再多的责任,孙儿也承担得起。”
“好孩子,老身没有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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