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的小肚鸡肠,那是众所周知的,他惦记上的人,被折辱一下,真的是太正常了。
然而,陈某人现在有身份了,做事不但不合适太张扬,也不合适太斤斤计较——当然,这些都是相对他以往的脾气而言,跟别人相比的话,那就,咳咳……拓号是很简单的事情,按说不算难为人,可是陈太忠不这么认为,在他上午办手续的时候,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车管所里工作人员的做派,那优越感强到无以复加,非常非常傲慢的冷淡,等闲话都不多说一个字,似乎多说几句就失了身份一般。
你觉得自己很牛,是吧?那我就偏偏地让你去亲自拓号,让大家看着你撸胳膊挽袖子,手蘸印油往车架和发动机上一点一点地抹,哥们儿做别的不行,扫人面子的功夫可不是很差。
他笑嘻嘻地提出这恶心人的条件之后,就眉开眼笑地站在那里,静待对方精彩的表情了,谁想那二位交换个眼神,齐齐地点头,笑着回答,“成,这点小事,没问题。”
嗯?陈太忠斜眼瞟一下身边的仲天民,心里是要多纳闷是有多纳闷了,我这么扫人面子,这俩家伙怎么会如此兴高采烈呢?
仲天民挺纳闷他这一眼,不过一时也不好发问,只能借机赶紧招呼那两位,“快去拓号啊,陈主任这么好说话,你们还愣着干吗?”
那两位转头就往检车场走,陈太忠却是憋不住了,捅仲天民一下,低声发问,“我怎么觉得他俩挺高兴的?”
“那当然高兴了,”仲天民回答他一句,心说被你瘟神找到头上来,拓俩号就算完事,那是多大便宜啊?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回味过来了这个问话的意思,说不得笑着摇一摇头,“你别看所里的人牛哄哄的,那是别人惯出来的毛病,他们也没见过大领导,一般人——就算是做买卖的大款,惹火了一样可以不买帐的嘛。”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太忠这次是终于明白过来了,合着人家的矜持是对老百姓的,若是对上领导的话,这面子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真够赤裸裸的啊,一时间陈某人感触颇多,不过接下来他就想通了,别说车管所了,只要是官场,还不都这样?自己更何况哥们儿还顶了一个“瘟神”的名头?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就是因为一上午办事,人家给了我这么个错觉,其实,官场就是官场,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陈太忠一边默默地总结经验,一边笑着摇头,假巴意思地自谦,“我不过就是个副处,你说什么领导啊?传出去别人得笑死。”
“副处就够了啊,”仲天民笑着摇一摇头,又反问他一句,“就凤凰市的官场,你觉得哪个副处……副处都高了,正科吧,哪个正科会一个人来车管所,给新车上牌子?”
“我就来了啊,”说实话,陈太忠打心眼里同意他的观点,不过陈某人喜欢跟别人唱个反调,来这么一句倒也正常。
你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科委其他八辆车,都上了90牌,你可没见当时办得那叫个利索,仲天民心里腹诽一句,嘴上却是还笑嘻嘻地解释,“您来了不是我专程陪同的吗?坏了……”
说到这里,他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太忠,“陈主任,我刚才真是有要紧事,张队长真问起来,您千万千万帮我说一说情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心里已经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若是陈主任非要问起来自己有什么要紧事,那也就只能把自己让一个女孩儿怀孕的事情摆出来了,现在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反正,传说中瘟神风流成姓,想来不会将此事看得太重吧?
谁想,陈主任根本不在意这一点,淡淡地点一点头,“嗯,那个小王也不错,反正你帮我安排人了嘛。”
两人一边说,一边就走到了检车场,那两人已经开始拓号了,现在动手的是那个临时编制,居然拓得也挺老练,陈太忠看着有点发呆,直到那位将发动机号清清楚楚地拓下来之后,终于又奇怪地问一句,“老仲,他这手艺不错嘛。”
“他们是不干,你以为是不会干?”仲天民笑一声,本不欲多说,谁想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中年车主哼了一声,“搁在十几年前,这就是该警察干的活儿,一般人拓不好这号……哪儿像现在印油和胶带纸都得买。”
不过他这话说得就有点满了,正式编制的那位要拓的车架号位置比较好,可是拓起号来却是笨手笨脚,连拓两次都不甚清楚。
“这临时编制倒也不是吃闲饭的嘛,”陈太忠感慨一声,眼见那厮又要拓第三次,终于受不了,既然人家不以为耻,他没命地折腾也没啥意思不是?“行了行了,你有时间磨叽,我还陪不起你呢,那个临编,你把这个也拓了吧。”
这位早就不想干了,附近几个人的围观他倒是不在乎,可是一直拓得不好也挺没面子的,不过是陈太忠始终不发话,他也不敢推脱,耳听得对方如此说,忙不迭站起身来让位。
“麻烦死我了,剩下手续你帮我办吧,”陈太忠不想再看了,将手里的手续塞给仲天民,“给我留个电话,回头我让我的通讯员来找你。”
仲天民倒是不客气,抬手拿过他的手机来,按个号码拨打一下,“呵呵,回头您一翻通话记录就有了,”其实这么一来,陈太忠的手机号也到他的手上了。
这老仲还算个机灵人嘛,陈太忠侧头看他一眼,才待说什么,不小心看到了那个小孩站正在远处张望,却是不敢走近,说不得招手叫其过来,随手甩一张百元大钞过去,“鬼头鬼脑地看什么,以为我不给钱啊?行了都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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