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顾名思义,蜀州之山。位于蜀州峨眉府西南,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又名峨眉山。
蜀山是为佛门四大名山之一,只是本朝崇道而贬佛,随着佛门衰弱,蜀山也步了终南山的后尘,成了无主之地。后来一位散仙来到此地,开宗立派,也就是今日的蜀山剑派。
蜀山剑派虽然底蕴尚浅,未能名列宗门,但却是宗门之下的第一大派,威震蜀州,与妙真宗、青阳教、唐家堡在蜀州并列齐名。
若论势力雄厚,蜀山剑派已经胜过许多衰弱宗门,但仍旧不能升派为宗,其中原因之一就是蜀山剑派除了开派祖师之外未再出现一位长生之人。
反观其他宗门,都出过长生之人,甚至还不止一人,哪怕是衰弱到极点的浑天宗、真传宗,也是如此。换句话来说,两宗也是祖上阔过,有数位地师都是出自浑天宗,真传宗更是出过两位圣君,号称一人即是一个宗门。
至于其他宗门,更不用多说,无道宗、正一宗这两大宗门几乎代代都有长生之人坐镇,清微宗、补天宗等也是每两到三代人就会出现一位长生地仙,这便是底蕴了。
在这种情况下,蜀山剑派难免有些不够看了,甚至有些寒酸。
如今的蜀山剑派,没有一位能够名震江湖的顶尖高手,便是掌门人,也仅仅是天人无量境而已,未曾登上过太玄榜,只是曾经名列黑白谱。不过黑白谱的局限太大,不敢随意点评许多背景深厚的高手,许多高人也不屑于名列其中,所以很多江湖人都不认可黑白谱的排名,还是以太玄榜为主。
迄今为止,太玄榜十人无论如何变动,还是以宗门弟子为主。便是宁忆,也是以牝女宗客卿和太平宗客卿的身份上榜,更不用说宁忆还与儒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蜀山剑派有一个优点,因为传承功法的多样性,弟子众多,虽然不敢说有教无类,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总能在七套剑诀中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在足够数量的基础上,中坚高手人数不少。蜀山剑派中的先天境和归真境不在少数,加起来有近二十人,这也是蜀山剑派能够与妙真宗、青阳教、唐家堡并列齐名的底气所在。
蜀山剑派的山门位于蜀山主峰金顶之上,不过在山脚下却有个镇子,很是热闹,许多蜀山剑派弟子的家眷都安置在此地。许多前来拜访蜀山剑派的客人在登山之前,也会在镇子上落脚,略作休憩。
镇子上有一座酒楼,唤作“蜀山酒楼”,简单明了,事实上这家酒楼也是蜀山剑派开设的,用来招待江湖上的朋友。今天的酒楼中来了三位客人,两男一女。看相貌,年纪都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放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世道,已经是中年人的范畴了,甚至可以说人生走了半数。
三人要了一桌酒菜,不过很少有人动筷,更多还是饮酒。
为首之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面带沧桑,眼底深处有几分淡淡郁郁气,携带双刀,分明是江湖之人,可偏偏带了几分书卷气,举止儒雅。放在寻常女子的眼中,这种男子文武双全,又是有故事之人,让人忍不住去探究一二。就像一壶香醇老酒,值得回味。
另外一男一女,也气态不俗,不过年纪要比双刀男子大上许多,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男子出尘,女子雍容,显然都不是寻常人物。
便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客栈一楼响起,“伙计,老规矩。”
然后便是踩踏楼梯上楼的声音。
客栈伙计应承下来,“公子楼上请,您的位置给您留着呢。”
紧接着,一个背着长条包裹的年轻人走上二楼,径直走向一张靠窗的桌子,至于那个长条包裹,一眼就能看出是长剑,有些江湖人行走江湖,不愿太过招摇,不仅遮掩面貌,也会遮掩兵刃。
正在饮酒的三人看了眼年轻人,妇人轻笑一声,“是蜀山剑派的弟子。”
另外两位男子只是“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表态。
妇人对两位同伴的寡淡性子有些无奈,说道:“谁去套套话?总不好让我这个连儿子都有了的妇道人家抛头露面?”
两位男子对视一眼,那个佩戴双刀的男子说道:“我去。”
说罢,他提着一壶酒起身,径直走向那名年轻剑客,在他的对面坐下,直言问道:“介意喝一杯吗?”
年轻人明显怔了一下,兴许是就在自家地盘上的缘故,没有那么多的防人之心,笑道:“相逢是缘,那就喝。”
佩刀男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说道:“我姓宁,祖籍中州龙门府,如今客居芦州怀南府,这次来峨眉府访友,敢问少侠贵姓?”
年轻人道:“免贵,姓齐,本地人士。自幼便拜入蜀山剑派,如今已经是蜀山剑派的内门弟子。宁兄似乎也是江湖中人?”
佩戴双刀之人正是宁忆,所佩之刀正是“大宗师”和“欺方罔道”,朝廷中人说他是李玄都麾下的一员大将,半点也没说错,李玄都十分信任倚重宁忆,将其视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宁忆道:“读书不成,误打误撞入了江湖,姑且算是。”
齐姓年轻人问道:“还未请教宁兄是何门何派?”
宁忆道:“我是太平宗弟子。”
齐姓年轻人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笑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太平宗!”
宁忆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说道:“大名鼎鼎谈不上,比起正一宗、清微宗还是差了许多。”
“宁兄太过谦虚了。”齐姓年轻人也举起手中酒杯,“谁不知道贵宗宗主清平先生?便是‘魔刀’重出江湖,都不是清平先生的对手,有清平先生坐镇,太平宗实乃当世大宗。反倒是正一宗,老天师离世,新任大天师张静沉又被清平先生所杀……”
说到这儿,齐姓年轻人猛地惊觉自己失言,赶忙道:“若有失敬之处,还望宁兄海涵。”
说罢,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又将杯底向宁忆一照。
宁忆又给年轻人倒上一杯酒,说道:“谈不上失敬与否,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张静沉勾结‘魔刀’,意图反对道门一统,死有余辜。我家宗主不过是遵照老天师的遗愿,拨乱反正,废掉了张静沉的大天师名号,另立小天师张鸾山。”
宁忆说得轻描淡写,齐姓年轻人只觉得别扭,什么拨乱反正,分明是行了废立之事,这等江湖争斗好似两国交战,最终正一宗败了,不得不称臣求和,主战的“皇帝”自然难逃一死,胜者另立新君,煌煌史册,这样的故事很少吗?可他却不敢这样说,勉强笑道:“正是。对了,方才宁兄说来访友?”
宁忆含笑点头道:“正是。”
齐姓年轻人又问道:“宁兄来到镇中,难道宁兄所访之友是我蜀山剑派之人?”
宁忆道:“宁兄弟好心思,正是如此。”
“倒是不知宁兄之友人何名何姓?说不定我还能帮宁兄引见。”齐姓年轻人心思几转,暗自揣测这位太平宗弟子的来意。
宁忆道:“此事还与我家宗主有关,想必宁兄应该知道江陵府张家,我家宗主与张相爷有旧,听闻张相爷的侄儿张白昼正在贵派学艺,所以特派我前来。”
齐姓年轻人闻言,稍稍放心几分,说道:“倒是不巧,张师弟如今下山历练,不在山上。”
宁忆“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知张少侠何时返回蜀山?”
齐姓年轻人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宁忆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不知贵派掌门可在?”
齐姓年轻人一怔,没有往深处去想,回答道:“在。”
宁忆一笑道:“那便不可惜了,清平先生有书信一封,令我转交贵派的齐掌门。”
齐姓年轻人隐隐有些不安,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这不是出门在外,自家地盘上会出什么纰漏?
于是齐姓年轻人说道:“若是宁兄不嫌,我可以为宁兄带路。对了,我叫齐飞霞。”
“好名字。”宁忆赞了一声,又一指两位两人,“对了,我还有两位同伴。”
另外两人也站起身来。
不知为何,齐飞霞只觉得这两人不是一般人物,若要形容,那就是渊渟岳峙,一派宗师气象。
难不成是太平宗中的长老人物?
齐飞霞生出这样的猜测,不过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觉得自己多心了,谁不知道太平宗刚刚被清平先生“清洗”了一番,许多长老都被夺权,甚至被圈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齐飞霞的直觉并没有出错,这两人虽然不是太平宗的长老,但也的确身份不俗,男子是妙真宗的代宗主季叔夜,女子是唐家堡的当家人唐夫人唐婉。这两位不仅在蜀州地界威名赫赫,便是放眼整个江湖,也是名声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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