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虎皮的年轻人没耽搁,很快就跟着姜明山来到姜家。
老曹氏下了田,不在家,姜明山把人请进堂屋,又让姜柔来泡茶伺候,这才亲自把虎皮捧出来,“小哥,你看这毛色如何?”
年轻人放下茶碗,伸手摸了摸,不住点头,“确实不错。”
姜明山一听有戏,想把价位抬高些,就说:“这是家父在世时亲手猎的,当时整张剥了下来,至今保存完整,算是传家宝了。”
年轻人疑惑道:“既是传家宝,老爷为何不留着?”
姜明山噎了一下,很快又说:“犬子不才,前些日子刚中了进士,如今正筹划着举家迁往京城,有些不必要的东西带不走,索性直接变卖折现。”
听似谦虚,实则话里话外都在炫耀。
年轻人道了声恭喜,说这虎皮自己收了,出价二百一十两。
姜明山皱皱眉,觉得年轻人太没眼力劲,自己儿子贵为新科进士,往后分了官职,还不知多少人要来巴结,光凭这一点,就该再往上加个几十两。
“小哥你可看清楚,我这是整张的。”姜明山说:“才二百一,不合适吧?”
年轻人笑笑,“别说在涿县,便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没人能出价比我高,老爷这虎皮有些年头了,就算保存再完整,它终究是个老货,拿到市面儿上,再高也不会高过一百两。要不是我们主家有收藏虎皮的爱好,我也不至于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出高价收。当然了,老爷若觉得价钱不合适,大可另找买主,我再去别家看看就是了。”
说着起身要走。
“哎……”
姜明山忙把人喊住,“二百一就二百一吧,横竖我也没那闲工夫在乡下耗着了。”
年轻人爽快付了银子,抱着打包好的虎皮,告诉姜明山,他主家要的不止一张,若是还能有这么完整的,下回来肯定会加价。
活了大半辈子,头回手里拿这么多银子,没想到小小一张虎皮能来钱这么快。
姜明山有些不甘心,问年轻人下回什么时候来。
年轻人说看情况。
姜明山便道:“三天,顶多三天,我们肯定能再出一张新鲜虎皮,到时候你只管来收。”
年轻人点点头,说行。
他走后,姜云衢才推开自己房门来到堂屋,一眼看见桌上的两个大银锭子,怔了怔,“爹,他真出了二百两银子买那玩意儿?”
“是二百一十两。”姜明山纠正道。
“可真值钱啊!”姜云衢感慨,“当年大爷爷怎么没多猎几只。”
“现在也能猎。”一旁姜柔挑眉道:“舅舅会打猎,如今天气暖和,山上老虎多着呢,咱们多猎几只回来,皮和肉分开卖,过不了多久就能发财了。”
姜云衢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姜柔嘴里的“舅舅”,指的是他亲舅舅,陈家大郎。
那位确实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可平时都只猎些野鸡野兔的,哪有那么容易猎到老虎?
姜明山之前会一口承诺三天必出新虎皮,也是因为想到了陈家大郎,便对姜云衢道:“你赶紧去那边儿走一趟,跟你舅舅商量,只要他能在三天之内帮我们猎到老虎,以后你当了官,绝对少不了他们家好处。”
陈家大郎有个孙子刚满四岁,见姜云衢年纪轻轻就过了殿试金榜题名,心里难免泛酸,想把自己孙子培养成第二个姜云衢,其中自然免不了要仰仗姜云衢这位已经高中的大外甥。
姜明山正是掐中了这一点,所以等姜云衢去找陈家大郎商议的时候,对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为了顺利猎到老虎,陈家大郎还请了同村好几个猎户一块儿,这天傍晚饭都没吃就去设陷阱放捕兽夹,隔天四五个人合力,弄得满身是伤才勉强把老虎猎回来。
姜明山请人剥了皮打理干净,等着年轻人来收。
姜云衢入翰林院的时间到了,等不及,先跟着爷奶去了京城,姜明山和姜柔还留在溪水村。
第三天,年轻人如约而至,看到新鲜虎皮,十分满意,一口价给了三百两。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的好事儿谁不想要,姜明山瞅着那三百两雪花银,觉得自己离暴富的日子不远了。
年轻人又告诉他,说上次带回去的虎皮主家很满意,若是还有,下次来直接开价五百两一张。
姜明山乐坏了,忙说有,过几天就能有。
年轻人走后,姜明山又亲自去了趟姜云衢的舅舅家,表示还想再多要几只老虎。
陈家大郎上回伤了胳膊还没恢复,又要被逼着去猎老虎,心里一阵火大,觉得这位大舅子是想钱想出病来了,那可是老虎,以为上树摘果呢,摘一个是一个?
可谁让姜云衢中了进士,他们矮人一头,往后想要沾光得好处,这个时候就不能得罪姜明山,便只得咬牙答应下来。
然而上次帮他猎老虎的那几个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去了,陈家大郎一个人背着猎具上山,老虎屁股都没见着就先摔折了腿。
这下彻底没了货源。
想到一个又一个的五百两就这么飞了,自己暴富的机会也飞了,姜明山急得一宿没睡着。
隔天,村里来了个外乡人,说他听闻这边有人收虎皮,价钱还挺高,自己是个猎户,手里有货,问收虎皮的人在哪。
姜明山急匆匆跑去村头,见到了卖虎皮的外乡人,对方背着个大麻袋,里头放着好几张虎皮,全是整张的,毛色也纯,一看就是上品。
姜明山瞧着,心念一动,跟那人说:“收虎皮的人短时间内不会来了,你与其等着他,不如转手给我,我出的价比市面上高。”
外乡人问他,“你出多少?”
姜明山翻看了一下他的虎皮,的确都是好货,但他也不是傻的,给多了自己吃亏,“一百五十两一张。”
外乡人脸色不好,“你蒙我呢?我可都听人说了,收虎皮的已经开到五百两一张,你给价一百五,从我手里拿去卖给他赚差价?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可他真不会来了。”姜明山道:“这玩意儿搁你手里,迟早得低价卖出去,还不如转给我,一百五十两一张,四张卖完,你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外乡人也倔,“最低三百两一张,少一文钱都没得谈。”
三百两一张,四张就是一千二百两。
姜明山手里只有卖虎皮得来的五百多两,加上陈氏的私房钱也才勉强够六百两,哪来那么多钱?
外乡人道:“你若不要,我就自己去找收虎皮的,还能多赚几百两银子。”
姜明山心下一急,“别介,我收,我收,三百两就三百两,只是这钱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须得再等几日。”
外乡人带着虎皮走了,姜柔满心着急,“爹,您怎么能随口答应呢,咱家刚在京城买了宅子,手里本来就不剩多少余钱,眼下只得上次卖虎皮得来的几百两,这会儿一下子要那么多,上哪去找啊?”
“那位小哥出价五百两一张呢!我要是能把那四张虎皮盘过来,一转手就能多赚几百两,到时候,你的嫁妆哪还用发愁?”姜明山一咬牙,豁出去了,“没钱,我去找地下钱庄借。”
“地下钱庄是要利滚利的,还得有东西抵押才行!”姜柔虽然也想嫁妆殷实风光大嫁,但还是隐隐觉得不妥。
姜明山看着她,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柔娘,为了以后的好日子,这几天你就先委屈委屈。”
听得这话,姜柔整个人都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已然没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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