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得罪了咱们的第一天骄。”看着那一道昂直远去的背影师明珵说道。
“谁也不能确定平等国会不会出手会怎么出手事先自是没什么可说何罪之有?阮监正坐镇司玄地宫咱们也没有瞒他便是提示了风险。武安侯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依我看他只是打定了主意不掺和官道。”苏观瀛亦是瞧着那个背影曼声道:“我们这些在官场中蝇营狗苟之辈非是他同路中人。”
“他今年才二十岁吧?”师明珵问。
“我记得是二十一岁。”苏观瀛道。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种清醒、这份坚定实在难能可贵。”师明珵赞不绝口又非常自然地道:“既然他不需要他的那一份我的军府分了。”
苏观瀛点头点了一半立即停住:“我看还是总督府更有需要。”
“今日我受的伤没三五个月养不好。”
“其实本督也受了伤伤在元神你一时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就等于没有。苏总督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总督府有多少人军府又有多少人?依本督看咱们还是应该按比例来。”
“你的总督府官吏成日吃香的喝辣的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我的那些大头兵可都是提着脑袋办事。这等修行资源就应该按危险程度配额如此才算公平。”
“师军督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你有你的公平平等国有平等国的公平归根结底什么才是公平?自古以来文武不同各有权责利益前途类分各异……”
两位当世真人的闲碎言语也都散在风中。
都在人间活一世。
公卿市井也无不同。
……
……
虽是死了几个考生武考还是顺利地完成了。
只是有了平等国这么一遭事本应该很激动的场合也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要等到多少年后今天的这些考生里才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可以有机会再触及今天这种层次的场面?
苏观瀛和师明珵亲自评定级别将优秀考生分拨各处官衙不提姜望带着他的老山铁骑径自回了老山。
作为主考官这一次的考生个个都能算是他的门生。
但也就那么一回事。
重玄胜若是用得到便让重玄胜去经营。重玄胜若是用不到他也只管自己修行。
若有还有什么收获就是官考正式结束之后苏观瀛和师明珵表示可以给他的老山铁骑拨饷同时希望以后的官考都由老山铁骑参与监督。一来算是一个拨饷的名义二来也是以独立于南疆军政体系外的武安侯府来保证官考的公平。
这种程度的示好且确实能够做一些实事姜望倒也没有拒之门外。
夜晚老山别府。
太虚幻境星河亭中。
“阮监正为什么说已经取得了最大的收获?”姜望皱眉问道:“我看也没收获什么。”
重玄胖横眉冷眼地坐了半天这会才忍不住嘲笑道:“咱们武安侯这是装傻装成真傻了?”
“你赶紧的。”姜望不耐烦地道:“天亮后我就得去你那劳什子鸣空寒山看看你也得去跟冠军侯切磋了。咱们都别浪费时间。”
重玄胖一时噎住。恼道:“你这是请教问题的态度吗?”
“好好好胜哥批评得是。”姜望作端正态度状:“您请慢慢讲。”
重玄胜终还是道:“首先第一个缩小了昭王真实身份的隐藏范围。以后昭王出手将更加困难也更加危险。”
“第二个平等国这样的组织除了他们所谓的理想之外凝聚力很大程度是建立在对首领的个人崇拜上。昭王这种最高领袖级别的人物公开出手无功而返就是重大的失败会动摇很多人的信心。”
“第三个就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开放司玄地宫名正言顺地派真君强者常驻南疆。平等国都闹到这个份上昭王都打到贵邑城外了。你周边国家就算再有忌惮齐国就算再不打算于南域折腾什么也总不能不保护自己的司玄地宫吧?名正言顺是很重要的事情。”
“第四……”
“还有第四?”姜望有些惊讶。
“阮监正有没有约见你?”重玄胜问。
姜望点头:“是让我明天去司玄地宫。”
重玄胜眯起眼睛:“你刚才不是说天亮后就要去帮我照看鸣空寒山吗?”
姜望面不改色:“去完司玄地宫就去鸣空寒山啊这不冲突。”
重玄胜冷笑两声:“那第四点等你见完阮监正就知道了。”
“这样……”姜望倒也不着急。想了想又道:“一想到天亮了你又要去锻炼兄弟我于心不忍要不然传你两手?”
“武安侯传我的这两手能让我以外楼胜神临吗?”
“能让你多挨几下。”
博望侯世孙骂骂咧咧地退出了星河亭。
说起来自从公开建设太虚角楼之后太虚幻境的变化就是一日快过一日。
不仅仅体现在它越来越为人所知其内部的演进也非常明显。以前的太虚幻境最核心、最真实的建筑其实只有两个即演道台与论剑台。
前者用于功法的真实推演后者能够完全复刻修士的身体状态真实反应修士的战斗能力。
但论剑台和演道台之外的事物就多少有些草率。
现在则不同从星河亭到鸿蒙空间都愈见真实具体。
前者好比酒楼包房注重私密性。后者则是庙会集市热闹非凡。
身在太虚幻境有时候都会恍惚觉得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太虚卷轴的创建也已经在各大势力内部陆续提上议程。很快就要进行太虚幻境层面最后的决议了有很大可能获得通过。届时太虚幻境又将迎来一次高速发展。
回到福地空间的姜望抛开杂念安静地研究了一阵道术。
现在他所占据的福地是排名第七十的北邙山。在见识了司玄地宫之威后对于福地他也有了更多的期待。不出意外的话十月份就是他正式开启独属于自己的福地之旅的时候。
虽是一路降级许多次这福地空间与初见也没什么变化。
也就是日晷、演道台、福地之门此外并无其它。
姜望的演道台本已经解封至第六层再加上晋级亦会保留荣名效果的几个荣名——【太虚最强腾龙】、【太虚最强内府】、【太虚使者】现在一共能够体现九层演道台的效果能够很好地帮助推演道术。
如【太虚四象修士】这样的荣名在论剑台晋级之后是会消失的。而姜望并没有赢得【太虚最强外楼】的荣名便已经跃升神临。算起来是亏掉了一次永久性荣名的效果。不过相较于太虚幻境里的遗憾定然是伐夏战场上的那一次跃升更为重要。
至于神临层次的荣名……
他现在的论剑台已经恢复到了左光烈当年拥有的层次。但是太虚幻境神临层次的论剑并未开启大约是因为一直以来参与太虚幻境的神临修士并不多没有形成足以匹配论剑的规模。而虚渊之以七十二福地吸引来的神临修士全都在福地挑战中了。
待得什么时候神临修士也驾驭论剑台在星河里争斗不休太虚幻境就又到另一个层次了。
演道台的品阶则还是与左光烈当年差得远。一来是当初太虚幻境对功法的渴求更甚给出的功更多;二来左光烈在术法甲天下的楚国都是最顶级的天才自创道术不知凡几对太虚幻境的贡献胜过同境修士太多太多;三来执掌赤撄的左光烈所经历的战争也远比姜望更多破国累术自然大有可为。
……
第二日姜望早早地来到了星纹虎台。
驻守虎台的将士以对应的法决打开地宫入口——昨日那般激烈的大战虎台都永久性地留下了星纹这入口机关竟然还未毁坏。
衍道强者的力量简直匪夷所思。
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向地底极深处倒是并不昏暗。壁上自有灯座虚悬明珠。
靴子在石阶上踏出的回音隐有乐感。
那种感觉是遥远的。你应当知晓它的前身“天柱司玄天”本已承受过时间长河的洗刷。在它炼成司玄地宫后也已经演化了漫长的岁月。
姜望现在走在这里仿佛听到了时间的回响。
他曾经在观河台上力压列国天骄得到一点人道之光。
他曾经在余北斗的帮助下短暂跃出命运之河以达成现世中的假死避开燕春回的剑。那时候在命运之河的上方他什么也没有看到。无知无觉无望跋涉。
他曾经在长洛地窟身镇祸水恍惚冥冥中阴霾尽去。
说来也奇怪他在稷下学宫里进修那么久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有些时候大约你只有“懂得”才会感动。
他大概知道了什么是司玄地宫。
漫长的石阶终于走到尽头石质的地宫大门向两边缓缓移开。
宫内空空荡荡并无人气。
连绵的建筑群落宫台楼苑像是一尊尊没有感情的傀儡巨兽。它们讲述着古老的历史静静等待理解或者不理解的有缘之人。
太安静。
为了保留司玄地宫的秘密在整个神武年代司玄地宫都是不曾开放的。
明寿祺在夏襄帝时代就是司玄地宫的主掌者在夏廷的地位自是不一般。在神武年代更是一直坐守死关为的就是不暴露司玄地宫的情况。而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一直交由他负责夏太后及武王对他的信任亦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这样一个人物齐天子当初是如何将他收降?又是怎样保证的忠心可以在断联的情况下坚守三十三年?
这答案或许也只有齐天子和明寿祺自己能知了。
不甚至于不止三十三年。因为在齐国灭夏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蒸蒸日上的夏国竟然会马上迎来灭亡……明寿祺是有着坚守更长时间的准备的。
但是回过头来想一想。
面对当今齐天子这样的不世雄主又有几个人能够不被折服?
姜望缄默地感受着这座地宫与稷下学宫的异同。
以元气而论司玄地宫比外界强得并不多甚至于这不多的元气也很“新鲜”。也就是说司玄地宫才开始吸纳外部元气。
在昨日之前是一直保持空寂的状态以隐藏自身的。
他当然也感受到了司玄地宫的“窗子”可以从此洞察现世之真。
相较于稷下学宫它的“窗子”应该小得多也大约不如稷下学宫的“视野”好……但漫步此间的姜望感受不到什么差别。大概是囿于修为或许要等到洞真境界才能真个辨析了。
此刻姜望所幻想的是眼前这一望无际的地宫世界究竟要什么程度的力量才能够将其打破?
当今齐天子已经久不披甲真不知当年他御驾亲征竟是何等雄风。
“武安侯在想什么?”斜插墨玉发簪的阮泅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
此时的司玄地宫也就只有阮泅和明寿祺在了。
新的一批学员还要等总督府那边拿出具体章程才会正式进来。
“监正大人。”姜望微微颔首为礼然后道:“我在想窗外的风景。”
阮泅笑了:“换做别人我难免要倚老卖老说一句好高骛远。武安侯的话的确可以想一想。”
两人走到一处高台上在正北方向远远可以看到自掩云雾里的一片石林。巨石雕刻成种种异兽模样或嘶吼咆哮状或张牙舞爪状。
“那也算是很遥远了。”姜望说。
“看得到就不算远。”阮泅道。
“还未谢过阮大人给我进来修行的机会。”
阮泅摆摆手:“洞天的窗口终只是让你看得更清楚一些脚下的路还是需要自己走。说白了诸如司玄地宫此类宝地对不那么天才的天才帮助更大一些。对于你这样天赋的人才效果反而没有那么大。就算是没有稷下学宫的经历你也是能看到那些风景的。”
姜望没有谦虚只是道:“能快一些自然是更好。”
“你很急迫?”
“常常觉得……每一刹光阴都紧迫。”
阮泅叹了一声:“年轻人你太紧张了。”
姜望没有说话。
不必解释因为他完全认可自己的紧张。如果可以他常常还想更紧张一些更努力一点。
不必诉苦因为这是他的选择。
“有没有去剑阁转转的想法?”阮泅也看着远处的石兽林忽然问道。
“剑阁?”
阮泅脸上露出年轻的笑容:“剑阁立峰为剑请问世间剑魁。你的长相思难道不想鸣于天地剑匣?”
姜望想起重玄胜昨晚说的话不动声色地道:“我不明白阮大人的意思。”
阮泅毫不避讳地道:“未有真君镇南疆也便罢了我现在既然在这里。锦安府那个地方就应该再商量一下。”
锦安府的战略意义姜望自然是能明白的。
他想了想只是问道:“我该怎么做?”
阮泅只笑道:“你平素也太老成了一些。武安侯少年得志应该嚣张一点才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