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孤旅两个外楼境的将军在天下大国的国土上长驱直入引军打穿了夏国东部兵临夏都。
这岂止是好大名声?
这是足以名垂青史的故事!
是说书故事中主角的范本!
因为这是太不可思议太不现实的事情。
但重玄胜的判断如果准确如果夏军真的放弃了东线除了几个支撑大军骨架的强者外高层武力全部抽调至北线那么从会铭府到贵邑城他们这一支军队几乎可以说是无人可挡!
论用兵重玄胜数一数二。论超凡武力易胜锋都利落的死了触悯未堪一击夏国还有谁?
夏国要放弃整个东部来赢回战场上的主动。
而重玄胜只想要趁虚而入夺一个竖旗于敌国皇城前的大功!
这是近乎疯狂的想象却在这种复杂的形势变幻里出现了实现的可能性!
“青砖!”
重玄胜立即吩咐:“速骑快马赴临武传信谢帅就说夏国人已经放弃东线高层武力大部北赴!”
疾飞过来的青砖有些惊愕但什么废话也没有转身寻了一匹踏风妖马便自往临武府而去。
“薛汝石!”重玄胜又喝道。
正在忙着给俘虏现身说法、宣讲归齐种种好处的薛汝石赶紧飞了过来。
“你现在领新荣营本部兵马立即去拿下午阳城。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薛汝石有些迟疑。
重玄胜皱眉道:“你有什么担心吗?”
薛汝石低头表示绝对服从:“重玄将军指哪打哪卑下并无二话。。唯独只担心自己能力不足……
不能很好完成将军的任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午阳城现在已经没有守军了你自己一个人去都可以拿下。这是手拿把掐的功劳。”重玄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薛将军相处久了你就知道我的风格。跟我做事你永远是赚的。”
薛汝石心中一凛昂首道:“是!”
转身便立刻去召集兵马稍作动员就马不停蹄往午阳城而去。
姜望啧了一声。
这胖子的心思太明显了摆明是要跟谢小宝抢功!
自己做好了去贵邑城建立不世之功的准备午阳城那边也不打算放手。
胃口真是不错!
但话又说回来谢小宝那边只需要对抗太寅所率领的一万大军兴许比岷西战场打得更快阎颇现在过去涉山注定是抢不到什么功劳。薛汝石直接奔赴午阳城也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了。
“顾永将军!”重玄胜完全不在意姜某人的嫌弃又开口宣布下一个命令。
刚刚坐下来歇了一会的顾永又赶紧飞来这么一阵工夫他好像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大人有什么吩咐?”
重玄胜看了他一眼:“顾将军去跟兄弟们说一下愿意现在跟着我的今夜就在这里安营扎寨由你负责统御。那边有些辎重你可以自行安排…不愿意的就散了各回各家。”
“啊?”顾永有些发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尤其是后半句。
确定不是一转身你就让人放箭吗?
“你哪句话没有听明白?”重玄胜很有耐心很温和地问。
“没没。”顾永忙道:“属下听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看着此人匆匆的背影重玄胜叹了一口气:“叔父声名太恶使我不能近人啊。”
“你怎么不跟他确认一下夏军的战略问题?毕竟也是跟太寅一起来的。”姜望好奇问道。
对于任由夏军降兵散去这一点他倒是能够理解。如果说夏国高层真的选择放弃东线那么这部分兵力确然已经是不重要的了。反而这些夏国败军散得越开夏国人的意志就越动摇。
他们这边殊死战斗午阳城打完了来岷西打将军死了战士死打到绝境才投降夏国高层在做什么呢?
轻轻松松的一个命令就把他们全部放弃了。
重玄胜若是会放过这一点那才叫奇怪。
“他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我了。这些他不可能知道的问他有什么用?”
“诶?他什么时候告诉你什么了?我怎么没印象?”
“有时候情报的传递不一定需要言语。”
重玄胜用这高深莫测的一句结束了此段对话又把影卫掌控的振武营留下来负责照顾伤员、运送缴获的兵器命他们回转先前占下的旗岳城休整。
最后仍只是聚集了重新满编的得胜营人人骑马踏烟尘而赴西北。
“怎么不对顾永做别的安排?”骑兵席卷大地时姜望在其间问道。
“现在的安排已经足够剩下的就看他自己聪不聪明了。”
姜望纵马而笑:“要办大事你反倒东一拨、西一拨把人都驱散了!”
“哪怕把那些人全部拉到贵邑去咱们真拿得下贵邑城?”重玄胜不以为意地道:“将紫微中天太皇旗插在贵邑城外就已经是大功一件比重玄遵欺负死人只强不弱!”
马尾卷过他的声音落在寒春的风里向暖犹带寒。
“只要精兵只要速度。”
“什么是先锋?先打到贵邑城的才是百万大军之先!”
春风的凉意平静地落下了。
坐在静室之中的任秋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可以隔绝一切气机的房间能够最大程度上避免南斗殿参战信息的暴露。
当然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紧张易胜锋更是早几天就秘密潜去了东线战场。
她的叹息又轻又淡如旁边这一炉飞云香的薄烟一般——这是易胜锋在虞渊几经生死所得专程敬献于她。
尽管在国势的碰撞之下所有的卦算都模糊不清。
但还是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给了她答案。
陆霜河的真传弟子易胜锋战死了…
她传下天机步的那個孩子那个执拗的、不屈不挠的小剑客。
本该长远的修行之路终结在道历三九二一年的春天。
在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候凋零真是寂寞。
早知天道无情波澜人间。她还是很难说清楚自己的这一声叹息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当然很明白那孩子对任何人都不存在什么真挚感情。
但是当他用血淋淋的手捧回这一炉飞云香的时候心中真的没有一点是因为亲近吗?
他在南斗殿生活的十六年毕竟也是真实无虚的岁月。
几经生死的十六年时光使他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孩童长成了锋芒毕露的南斗真传——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中。
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凉薄是个好性格凉薄更近于无情更接近道的本貌。
可天性凉薄如易胜锋者却也不能堪破“我执”忘不掉他踏上道途的最开始……
这终究不是真淡漠。
但话又说回来人亦老时心亦老谁能真个万事不萦?
如果当初在凤溪镇的河边陆霜河不是冷眼旁观而是顺手递出一剑、帮易胜锋彻底了断因果呢?
今日之易胜锋是不是就是真个无憾无漏无错?
一念及此一根额发骤然崩断飘飘在眼前落下。就在飘落的过程中就已经枯败失去所有光泽。
任秋离斩断了这可怕的念头。
卦算者最忌妄动因果。
一旦你开始小觑命运命运就会给你残酷的回应。
“从来人算不如天算妄谈吉凶者不入天机门。”
任秋离喃喃念了这么一句。
不知怎的蓦地想起来在易胜锋决定来夏国时陆霜河什么也没有说。
长相思还是薄幸郎。
命运的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
陆霜河总是看着。
而即使是她天机真人也无法妄言对错。
“真人。”
有人在门外低唤。
虽然长生君与夏国武王之间有交易。
但对南斗殿的其他人来说这是一次纯由自主的行动。
夏国方面开了很高的条件但几位真人各有要务没人愿意来。
只能是她代表南斗殿来走这一遭。
她在这间静室里坐了这么久终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道袍一卷任秋离已经出现在门外。
站在门外等候的是太氏家主神临境修为的太煦。
一个神而明之的强者本该金躯玉髓不死不朽但现在看来一身疲惫已是无法遮掩不过眸中仍有一股顽强的精神在使他不容小觑。
这种精神她曾在那位跋涉万山体悟天行阵道的真人太华身上…见到过。
“真人请随我来。”
“去哪里?”
“幽平。”
任秋离心中掠过一个名字—陈符。
齐国那位说出“律无禁止即自由德无规束皆可宥”的朝议大夫。也是这一次齐夏大战主辖北线战事的齐方统帅。
随即她意识到了这次行动代表什么为这次行动夏国又付出了什么好大的手笔!
“此事是谁负责?”她忍不住问道。
夏国方面竟是谁人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难道是夏国北线负责人触公异?但这位真人久不问政事临危出山真能担得起如此责任?
太煦迟疑了一下道:“是国师大人。”
奚孟府!
“走吧。”任秋离只道。
耳中已经听得军队集结的声音同央城里的每一支军队都已经在城墙上轮换了不下二十次。
不知长生君会不会在这一次出手呢?
也很遗憾……不能亲见。
自当年被楚天子削去帝号长生君便少履现世常年在天外修行。前不久才归返南域还未在人前展现过力量。尚不知这么些年收获究竟如何不知实力又演进到了何等莫测之境界。
总之她是每见一次越觉难测三分的。
不过便如此吧。
她好奇长生君现在的实力但不很在意齐夏之间的胜负。
她想对于易胜锋的死……
陆霜河大约也不会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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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孟府!“奚孟府!”“奚孟府!”
“先帝倚你以国事你就是用这么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来还报吗?!”
“大夏以你为国师你以近半国民为棋子动辄弃之!善恶若有报奚孟府你不得好死!”
奚孟府坐在城楼上的一角又眼神恍惚地眺望远方。他可以看得到齐军阵列里高大的戎冲楼车…他一度想要拆解仿制可是没有赢下一辆。调了临淄的很多暗子去偷图纸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哪怕是当世真人洞彻世界本质的眼睛仅仅是看也是看不出这等军械的隐秘的。
时到如今他也只剩下感慨。
真希望这些好东西…夏国也能拥有。
“奚孟府大夏永失东部民心你是千古罪人!”
“千年社稷倾覆当自你奚孟府始!”
耳边一阵一阵的喝骂声隐隐约约时时起伏从来未曾消停过。
当世真人怎么可能会有幻听?
他之所以听闻是因为那些都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真”。
“奚孟府!”
噢这声音倒是现在的“真”。
奚孟府轻轻抬了一眼果然看到柳希夷大步走来。
这惯会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国相这一回倒是没有直接指着鼻子骂娘眼神很是复杂。
“东部诸府的百姓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他如此道。
奚孟府并不说话。
这位大夏国相风风火火的步子不知怎的就缓和了。
他走到近前来声音很不响亮了:“你主导的这个战略计划大开国门以贵邑为饵置天子于险地。今上气量偏狭也不会原谅你。”
奚孟府仍然沉默。
放弃帝国整个东部放弃数以千万计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军民。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是他奚孟府制定的计划是他“力排众议”“说服”的一干大夏文武。是他亲自做出的安排、写下的调令当然应该是由他来承担。
皇帝不能不原谅武王不敢不原谅岷王所以当然也只能不原谅国师……
这些道理他怎会不懂?
但他的沉默太顽固。
比这同央城的城楼更坚忍。
“君恨民怨加于一身你知道你会怎么死吗?”柳希夷走得更近了甚至是有些生气地问。
奚孟府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他一直都不怎么受得了这个大烟枪身上的气味。脾气暴躁抽的旱烟也烈而且还总是倚老卖老。
“匹夫!你那是什么表情!”柳希夷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奚孟府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往城楼下走。还像许多年前那个刚从船上跑下来的野孩子没礼貌没教养—一的确也没人教没人养。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同央城的城楼上两看相厌的夏国国师与国相两条消瘦的身影彼此错身完成了这一次的轮换。
“急报!急报!”
一名神武军正将绕城疾飞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景国南天师应江鸿阵杀北宫南图大破铁浮屠牧国已然战败!”
柳希夷和奚孟府猛然转身两位当世真人都为之动容!柳希夷的表情又惊又喜奚孟府的表情似哭似笑。
轰!
这提振人心的消息顷刻声传全城而全城为之震动。
整个同央城喜悦的气氛轰然炸开一扫多日沉郁。
从奚孟府的泪眼中看去天边恰有一轮红日跃出染遍了霞光万里好生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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