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分析一种可能目前你说的这些竞争对手里我没有特别想杀谁。”姜望失笑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喜欢杀人么?”
看起来倒是蛮清秀温和的……但你还说你不爱生事呢!左光殊心里如是想。
他巴巴地瞧着姜大哥好声好气地劝道:“这些人个个都背景不凡就算是楚煜之也靠着军方呢。不管杀了谁咱们都很难善了。”
“淮国公府都摆不平吗?”姜望问道。
“……”姜大哥越说越认真左光殊有点慌了一直有意压制的奶音都跳了出来:“那人家的背景也不差啊……”
“如果没有被人发现呢?如果没人知道是我们杀的呢?到时候山海境都结束了他们不可能进山海境追查吧?”姜望接连追问。
还是春天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这么热。
也或许是车厢里太闷。
左光殊抹着汗道:“望哥大家参与山海境都是为了凰唯真大人留下的隐秘。你非得杀个人助兴么?”
姜望睨了他一眼:“这叫探索规则。我得知道我们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如此在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就不必浪费时间。在那种时候浪费的也许就不仅仅是时间了……你能明白么?”
左光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虽说一向很勤奋也在诸如山海炼狱之类的地方咬牙切齿地吃过很多苦但毕竟未曾有过真正的生死交锋。
因为左氏嫡脉的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无论是祖父淮国公还是母亲玉韵长公主都不会允许他去冒生命危险。
像左光烈当年那样独自去边荒试炼的事情在左光殊这里不会再发生。
他其实并不需要争资源所以他并不知道人和人之间为了修行资源可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而姜望是深刻知道的。
虽说这一次参与山海境的人好像个个都不缺什么。但凰唯真留下的东西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不缺?谁能保证不争个头破血流?
别说真正战死的可能就连神魂本源削掉三成的那种可能姜望也要将其磨灭。
进了山海境他真的会把除左光殊之外的任何人视为对手。
屈舜华或许也可以例外。
屈舜华请来助拳的人不行。
话说到这里马车也已经回到了淮国公府。
姜望把手里的九章玉璧递回左光殊:“先收起来吧。”
两人下了马车并肩而行。
“不要有太大压力。”走在国公府里姜望拍了拍左光殊的肩膀:“我来是为了帮你赢得你想要的为此我们要扫清一切障碍。杀人有时候是必要的手段但我的目的不是杀人原则上如果不是有人要杀你、或者要杀我我不会主动下杀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左光殊乖乖点头:“嗯!”
“继续说一说对手吧。”姜望边走边道:“他们都请了什么人助拳?总不能人人都知我我却两眼一抹黑吧?”
得了姜望的保证左光殊轻松了许多嘿嘿笑了一声:“先说一个你最感兴趣的。”
“哦?”
“项北请的帮手是夏国太氏的太寅。”
“在观河台被重玄遵砸破了脑门的那个?”
左光殊用力点头。
姜望挑了挑眉。
好吧左光殊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他会感兴趣的人选。
但也……
好像有了要杀人的可能。
齐国天骄会放过夏国天骄吗?
或者说夏国天骄会相信齐国天骄会放过夏国天骄吗?
两个敌对国家的天骄在双方国土之外在诸如山海境这种现世律法覆盖不到、也很容易毁尸灭迹的地方……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当然山海境里“几乎”不会死人这大概对太寅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而不太好的消息是——或许太寅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姜望虽然名气极大也才踏入外楼不久。
他太寅出身名门本身亦是天骄且在外楼境界打磨了更长时间。在真正交手之前怎会觉得自己不如?
看着姜大哥变得有些古怪的表情。
左光殊也在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因为齐夏两国之间的矛盾姜望刚才跟他说的“目的不是杀人”的话又变得不靠谱了!
“如果你非要杀那个太寅的话最好可以放过项北……”好半天他才吭哧出这么一句。
旁人或许会觉得姜望现在和太寅对上胜负尚未可知。
但在左光殊的心里以姜望大哥现如今的实力那个太寅自是没什么机会的。大概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一旦发生冲突山海境的规则能否保住太寅的命。
至于项北他和姜望的差距在黄粱台前已经体现得很明显了。
“哦?”姜望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弟心里的好斗形象大概已经很难扭转了索性自暴自弃转而问道:“如果可以完全毁灭痕迹的话你不想杀了那个项北么?”
“他的死活跟我无关。”左光殊摇摇头很有一些认真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冒险。你杀太寅没事若是杀了项北被人发现我爷爷也很难保住你。”
“说起来这个项北是不是故意针对你?”姜望当然感受得到左光殊的关系只是皱着眉头道:“我记得你以前就跟我说过在黄河之会名额争夺时他好像对你的态度就很不好。”
“确实是故意针对我。”
“因为什么?”
姜望的确不太理解。
因为从项北的种种表现来看其人虽然有些狂傲但也不太像是那种喜欢穷追猛打、得寸进尺的人更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已经在争夺黄河之会名额时赢过一次左光殊了还有必要路过的工夫也踩一脚么?
如此得罪淮国公府哪里会有什么好处?
此时两人已经并肩走进了左光殊的院子在凉亭中坐下。
左光殊沉默半晌终是说道:“因为河谷之战。”
“在那一战里统领楚军的是真君项龙骧。而我的兄长左光烈执掌赤撄效命于项龙骧麾下。”
“我父亲已经战死在秦楚战争里。我兄长是举世闻名的天骄也是重振左氏声威的希望。不管是谁来当这个统帅于情于理都不该置我兄长于险地。更不用说项氏与我左氏交好多年。但项龙骧恰恰把我兄长派去了最危险的地方……”
左光殊眼眸微垂:“河谷惨败项龙骧难辞其咎。因为他战死沙场天子才没有追究项家。但有些事情不是天子不追究就不会发生了……一位真君死去对项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说你也明白。”
“项家以前坐的位置现在不能坐。以前拿的东西现在不能拿。以前占的好处现在不能占。有太多的力量会拉扯他们……”
“项家有很多人觉得是我爷爷在打压他们项家故而对我左氏生怨。”
“那淮国公有这样做吗?”姜望问。
“当然没有!我左氏男儿上战场生死早有觉悟。项龙骧用他的兵点他的将无论谁死了都不需要向谁负责。项家现在承担的只是他项龙骧战败的责任而已。我爷爷早就表过态我兄长战死不怨任何人战场就是如此每一位将士都有父母家人没有谁可以死也没有谁不该死。”
左光殊说到这里顿了顿:“祖父没有打压项家但也没有帮项家说话。”
淮国公再怎么理解战争的残酷性也不可能完全对自己长孙的战死无怨。
尤其是以赤撄的精锐程度、以左光烈的绝世之姿即便是在河谷惨败的局势下也足该能保住性命才是……
可项龙骧却把他放到了死地。
要左家在这种情况下还帮手项家实是难能。
不打压项家是大楚淮国公的器量。
不帮扶项家却是一位祖父的哀伤。
“但有些事情你做没做只有你自己知道。”姜望深有感触地道:“别人如果觉得你做了你怎么解释都无用。一个人只要有了定见任何人都无法说服他。”
任何一个被冤枉过的人应该都知道那种有苦难言的感觉。
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但旁人言之凿凿。
将谎言重复几遍路人这边听一耳朵那边听一耳朵便奉为真理。
所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便是如此。
若不是姜望相信左光殊又自己接触过淮国公只怕他也会觉得左氏真的因为左光烈之死在打压项家。
因为这太“合情合理”。
用兵弄险致使左光烈这样的绝世天骄战死左氏怎么可能不恨项家入骨?
淮国公权势滔天既然有力量“报仇”怎么可能不趁机动动手脚?
人们可以想当然地分析一切得出所谓“合情合理”的结论唯独不会考虑淮国公本人的器量。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拥有那样的器量。
人们不会相信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会相信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
久而久之就连项家人自己都信了。
要不然他们的真君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便是有罪也尽赎了。何以朝野上下有那么多只手要将他们扯入泥潭?
这难道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吗?
当然对于这些声音或许淮国公本人并不在意。
但项家人不可能不在意项北不可能不在意。
这就是他和左光殊的矛盾所在。
左光殊道:“其实项北虽然狂傲但以前不是如此骄横。
只是现在以这样一副样貌来维持项家的强大假象。
毕竟项龙骧战死时特意将那杆盖世戟留给他让他做项家的继承人。
他若不能表现出横压同辈的姿态不足以在家族真君陨落的时候让人忌惮项家的未来。
我想他未必真就认定是我爷爷打压了他们项家只是他并非嫡脉出身凭借着项龙骧的余威才得以成为家族继承人他必须要考虑项氏族人的意志。”
姜望目有讶色
左光殊的羞涩。腼腆、稚嫩常常会让他不自觉的把左光殊当小孩子看。
但其实这个少年也已经十六岁。
是在楚国最顶级的权贵家族里长大的、从小接受过最顶级教育的少年。
在左光烈战死之后是被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的。
他看问题其实可以很透彻。
姜望看着他期待这个小弟还能说些什么。
左光殊语气平淡地道:“我不恨他。但也不会宽容他。
现在是我技不如人合该受辱。等我超过他的时候我也会在路过他的时候踩他一次靠我自己的力量。
然而我的确没有杀死他的想法。
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他的未来看他自己的造化。
左家和项家的情分在河谷就已经断绝了。
我与他项北更没有情分可言。”
“理当如此!”姜望点点头表示满意又道:“说说其他人吧这次山海境之行太寅、项北都没什么可虑。”
左光殊也就继续道:“楚煜之请的助拳天骄是丹国的萧恕。”
姜望对萧恕有印象其人的表现还算亮眼毕竟击败了触悯但那一战是触悯战略性放弃所以也看不出太多。
后来在内府场十六进八的比赛里惨败于秦至臻之手。
这样一个帮手不能算弱。
毕竟能够参与黄河之会的天骄已经是各国顶尖天骄。
但在姜望这个黄河魁首面前连八强都没能打进的萧恕确实也谈不上威胁。
姜望并不说话只以眼神示意——
下一个。
“伍陵请来的助拳高手是越国的外楼境天骄革蜚。”左光殊介绍道。
越国外楼境第一天骄革蜚也是黄河之会外楼场八强被魏国燕少飞所击败。
姜望只是隐约记得个名字对此人的印象还不如越国内府境的白玉瑕深刻。盖因外楼场的其它几场比赛太精彩革蜚输给魏国燕少飞的那一场根本没有几个人关注。
能进黄河之会八强的已经值得重视了更何况还是外楼场的八强。
但姜望只是问:“还有呢?”
左光殊于是继续道:“钟离炎请来助拳的人是理国的范无术。”
这倒是个很有故事的人物十五年颓废十年修行一飞冲天。在黄河之会上也进了外楼场八强最后是被中山渭孙所击败。
虽然姜望亦未曾关注那一战但对这个范无术还是有一些道听途说的印象的。说起来其人同钟离炎的经历颇有相似之处难怪能志趣相投搅合在一起。
不过对姜望来说若让他以现在的实力去审视去年的黄河之会外楼场除了六大霸主国的天骄也就一个掌握须尽欢的燕少飞需要重视。
说起来也都是列国天骄是天下数得着的年轻俊彦。
但时至如今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姜爵爷也的确有了睥睨同辈的资格。
因为他是第一。
是黄河之会群星闪耀时最璀璨的那一个。
听罢左光殊介绍的这些人姜爵爷朗声而笑自信豪越:“我观天下英雄不过尔尔!光殊我先前已经在信里说过现在当着你的面再说一次——这次山海境必叫你得魁名!”
左光殊道:“还有一个斗昭我没说呢!”
“斗昭请了谁来?”姜望止住笑声问道。
“他谁也没请。”左光殊瞧着他的脸色说道:“还说什么都是些土鸡瓦狗他恨不得捆住一只手哪里需要请人助拳!”
“光殊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姜爵爷气势汹汹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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