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大师在指忽茶舍被剥下面具、强势打脸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其实相当深远。
但当时身处其间的人们往往并不能看到其后大多只在彼刻有被愚弄的愤怒。
大师被一巴掌扇下神坛人们才看得清楚他在幻术遮掩下的真面目。
此人原本只是一个传承断绝的小派传人机缘巧合得了一颗蜃王珠。
他没有想着用这颗蜃王珠好生修行而是利用蜃王珠的幻术能力坑蒙拐骗。在第一次装神弄鬼成功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多年来骗人无数堪称“财源广进”那些花销出去的且不去说此刻身上仅储物匣就有三十八个。
骗子是李龙川发现的人是许象乾摁住的这些东西自然也都到了他们手上。
小月牙岛上有好几个宗门但没有哪个能让所有人信服。成为“官方”。李龙川他们这些齐人也不可能把这些所谓“赃物”上交钓海楼。
整件事情都是李龙川烛微神通的功劳姜望和许象乾都坚定地表示分文不取而出身名门的李龙川其实也并不缺这些东西。
但他想了一个极妙的办法。
他将这些“赃物”一并送到了冰凰岛连同难说大师本人也送去冰凰岛受审服刑。
冰凰岛是石门李氏在海外的根据地李龙川的姐姐李凤尧此时正在岛上坐镇。
李龙川定了一条规矩。所有被“难说大师”骗过的人只要能拿出自己切实被骗的证据都能够在冰凰岛如数追回损失一直到全部“赃物”都清光为止。
整个过程每一颗道元石的去向都公开展示冰凰岛绝不扣下半颗。
这个办法妙就妙在最大程度上利用了“难说大师”的名气非常有力地扩大了冰凰岛的影响力。这个老骗子有多可恨冰凰岛在海民的印象里就有多值得信赖。
而冰凰岛对难说大师的公审更是一绝它无疑将竖立冰凰岛的法威。将在海民之间营造一种共识——冰凰岛也是近海群岛上有法权的势力。
就像在齐国人们遇到不公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官府。在近海群岛这个角色被海上各个宗门所替代。
在此基础上发展下去冰凰岛将不再被视为属于齐国石门李氏的外来势力而将和决明岛一般被近海群岛的海民所认可。
作为石门李氏的嫡子这些御人用势的手段都是自小培养。李龙川这是堂堂之阵讲究的是一个大势所趋并不惊世骇俗但却无可阻挡。
毫无疑问难说大师的事迹将会通过这一轮“赃物退还”传播得更热烈、更深远。
但值得人深思的是——
他区区一个腾龙境修士何以凭借一些模棱两可的指点? 就能成为海上人人追捧的大师?又有几个人? 真正听懂了他那些大而无用的废话?
但却没有质疑只见欢呼。无人正面相峙? 只有跪地匍匐。
敬畏、盲从? 人云亦云三人成虎。非止普通人如此? 拥有超凡力量的修行者也没有什么不同。
就像姜望曾经在浮陆对庆火其铭所说的那样? 青天之上的那个世界? 人们与浮陆也没有太多不同。
但不能超脱乌合之众的局限又难道能叫做真正的“超凡”吗?
……
……
难说大师成擒谁也没了饮茶的清静兴致。
许象乾当然是例外他大摇大摆请人重新上了茶? 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 缠磨着与照无颜说话。
经历了难说大师事件杨柳自是十分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又不肯离开。因为他非常清楚在这件事里他失分严重一旦就这么灰溜溜走了? 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
故而极为扭捏地也赖在茶舍三人就这么强行挤了一桌。
他纠集的那帮同门也不好走? 便都留了下来。这些人都是钓海楼的普通弟子纯粹是杨柳带着撑场子? 方便随时围殴许象乾的。没一个有分量的存在倒也不必多提。
姜望懒得跟这三个人凑? 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茶桌看戏。
李龙川在门口跟冰凰岛的人交代事情? 难说大师已经被五花大绑? 抬猪一般抬走。
照无颜的师妹那位子舒姑娘正坐在姜望旁边——当然是许象乾的安排。
她偷眼瞧了几次静静饮茶的姜望扭捏了又扭捏还是小声问道:“你们真是赶马山双骄啊?”
这声音实在小得可怜。
幸亏姜望修行有成耳聪目明不然决计无法听清。
但他还是愣了一下:“啊?”
子舒偷偷伸出食指点了点前面不远处正神采飞扬手舞足蹈的许象乾:“你们齐名?并称赶马山双骄?”
她的语气显然带着怀疑。毕竟这两人气质看起来相差实在太大。
“……算是吧。”
如果不是“赶马山双骄”从来都只是许某人单方面的冠名……他倒也不算撒谎。
但此时此刻姜望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至于当面拆朋友的台只能苦笑。
“赶马山是什么地方呀?”聊了几句之后子舒没那么害羞了好奇几乎摆在脸上。
“一个呃特殊的地方。”姜望有些为难了这可不太好编许象乾事先也没通过气啊!
“噢我明白了。”子舒很懂事:“那我不问。”
也不知她到底明白了什么。
停了一会她又问:“听说你打败王夷吾只用了两招对吗?”
姜望先是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为什么是两招无奈道:“许象乾说他只需一招是吧?”
子舒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孩子也太天真了!
姜望叹了一口气:“以后你还是离许象乾远一点!”
“啊?”子舒疑惑:“为什么?他其实是一个坏人?”
他不算很坏但是你太容易当真!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呢?姜望在心里想。
面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只好道:“跟他靠太近容易被传染!”
子舒瞪大了眼睛:“传染什么?”
姜望左右看了看以手背掩住嘴唇神秘道:“掉头发!”
子舒吃惊地捂住了嘴再瞧瞧许象乾天生锃光发亮的高额头不由得紧张起来:“不行我得告诉我师姐。”
“那倒不用。”姜望赶紧拦住了她他可不想被许象乾拎刀追砍解释道:“立起圣楼之后有星辰之力护体就不会有此困扰了。你师姐应是有了的你可有?”
“没呢。”子舒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才一境内府。”
她似乎很是羞愧浑不觉她这个年纪已经内府境是多么惊人。
姜望当然知道她没有到外楼境因而严肃道:“那你要离他远点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嗯!”子舒用力点头。
过了一会她又凑过来悄悄说道:“你真好。”
“啊。”姜望彼时正在欣赏许象乾和杨柳之间的明枪暗箭闻言下意识敷衍了一句又有些不解:“啊?”
子舒一脸认真地说:“朋友这等隐私事你这样的端方君子肯定是不愿对旁人说的。但是因为关心我担心我……掉头发。你还是说了。你真是一个好人。”
姜望毕竟不是许象乾他还是要一点脸的。
所以脸上一时臊得厉害只好低下头喝了一口茶作为掩饰。
许多年后许象乾追究“近许者秃”的谣言起源、势要鞭之笞之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它早在道历三九一九年的春天就已经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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