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把酒搬走,这头,相伟荣问了句:“包大哥,你这卖好酒,要办大事?”
酒鬼卖酒,碰到难处了。
老包有点无奈道:“二小子要结婚,房子运气好,单位里给了个单间。
可得买家具,三转一响也得要,最好还要台12寸电视机...”
“我听你说,那时候抄过?”
“那年月...”说起这个,滔滔不绝,“...乱七八糟多得很,很多东西公开卖,我也买了点。
真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结个婚还一定要最新的组合柜,那东西有什么好,哪比得上以前的家具结实...”
好吧,如今的组合柜,说白了就是个高低柜,京城、沪上这样的大城市才刚流行起来,想买得去国营家具店,新婚夫妇凭批条买。
这聊得来,说着说着,说到那些个买回来、顺回来的东西。
“我最喜欢酒,那时候还种种花,其它就买了这几条椅子,还有一堆的花盆和水仙盘子...
现在种不来了,外头的花坛都塌了...”
椅子,普通红木椅,没什么特别的,正坐着呢。
侃侃而谈,这边相伟荣听完,道:“你说那些花盆、水仙盘,都是以前大官老宅里翻出来买的。
那时候的花盆,有些都是紫砂的。
要是宜兴那边的好货,现在都能值点钱,几块、几十块的都有,比茅台都贵!”
大官?
就是个说法而已,皇城根下,皇帝当朝的年月,官如过江之鲫,和龙有关的都多如牛毛。
“老花盆你都要?”这边老包有些奇怪。
“我南方人,我们那也讲究这个,花盆要漂亮。”
“没紫砂的,就是些瓷盆,漂亮的倒不少,都堆在杂物间。
走,带你去看看,要是看上了,你挑两个,送你。”
这老包子,这会还挺爽气。
杂物间就在外头,木板搭起来的一小间。
一打开门,里头堆满了一些平时用不上,或者已经没用,却又舍不得丢的东西。
一堆的花盆和水仙盘在角落里,积了不少灰。
没让老包给搬出来,相伟荣自己钻进去看。
都是些瓷盆,一眼看去,有个紫红色的特别显眼。
拿起来一看,没磕没碰,撇口、深腹、矮圈足,高度超过20公分,口径二十五、六。
通体紫红色窑变釉,釉即肥润又流畅,甚至有点缥缈感,但整体看着又给人点下坠的味道。
内壁是湖蓝色釉,胎质整个很厚重。
弹了弹,声音如铁,显然胎质非常坚固、密实!
翻过来一看,相伟荣眉头一皱、眼睛一眯。
背着后头的老包呢,他看不见的。
花盆底部有刻字,是个“叁”。
把这个花盆放一边,继续翻,全都看了一遍,又选了个椭圆形的青花水仙盘。
拎着这两样出来,“就这两个吧。”
“多拿两个,我那两小子都不喜欢种花,留着将来也是送人。”老包笑着道。
“够了够了。”
在自来水龙头那洗了洗,递给返回的永强,后者也不说话,拎着花盆就又出去了。
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硬要塞给对方。
老包不收还不行了!
“现在买个好点的紫砂盆都要一两块,五六块钱的都有,咱不能叫你吃亏不是!...”
“噼里啪啦”一顿说,老包只能收下。
借口还有事,先走,下次要是来京城,再找他喝酒。
闪人。
一出门,看到李树星和堂弟已经收拾停当,就一句粤语:“走了,这家已经没东西了。”
骑上车就走。
骑着骑着,舒辉提醒他方向不对。
“先回酒店放东西,过会再去那个什么北新桥。”
这会已经骑出两个街口,对李树星道:“骑得小心点,网兜里的那个花盆别撞到,几百万呢!”
还好,李树星神经够粗,没急握刹车。
没多久就回到酒店,四个人搬着、拎着东西到大堂,问了下,队长他们还没到。
回到相伟荣的套间,其他人放东西,相伟荣是拿着紫红色的花盆看了又看。
“师傅,这花盆几百万?港币还是人民币?”
是挺好看的,可再好看它也就是花盆而已。
这些天在琉璃厂看了不知道多少漂亮的老官窑瓷器,最贵也就几千块。
相伟荣一听,没好气道:“人民币,反正不是美元。
这是个北宋的均窑窑变釉花盆,当初宫里御用的,还是最高级的全紫红窑变,特殊时期前,在香江估计都能卖个上百万港币。
那时候港币不是现在,值钱着呢!”
说着把花盆翻过来,露出底部刻着的那个“叁”字。
指了下,又道:“你们看这个字,北宋后期始,宫廷烧制用来种各种奇花异草专用的花盆、盆托,器物底部都刻了从一到十的数字。
数字越小,器物尺寸越大。
故宫博物院里有件北宋钧窑玫瑰紫釉仰钟式花盆,底部刻的个是繁体6,尺寸应该没这个大。”
“没看见呀?”
李树星真是个实诚人,前几天这不刚去过故宫嘛。
“故宫不公开展出的东西多了,参观的才能看到几件。”相伟荣无奈道。
还好,没人问他那是怎么知道故宫里的那个花盆的。
军队习惯,头说了什么,只要不是原则性对立,别问为什么,执行就是。
看着徒弟傻笑了下,相伟荣又道:“均窑系的瓷器,后来是金、元、明、清和民国都断断续续烧过,但就是没这么好的。
这级别的紫红窑变釉,估计建国后五十年代才可能偶尔烧得出来。
这个显然近几十年的,而且和现在的釉色还是有些区别。
均窑,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窑变一起,没两件器物釉色是一样的。”
拿了尺子一量,高21.3公分,口径26.5,底径14。
这头,舒辉说了句:“班长,这花盆你可得收好了,独一无二的宝贝呀!”
得,就听了个没两件颜色一样,其它的都被他自动省略。
“不去卖?几百万呢。”
“嘿嘿,我这脑子里现在全是咱们的那些太阳镜,先赚它个几千万!”
舒辉才不上当,也不在乎,就是心里越发佩服自己的班长。
刚才老包家里,一直在边上听着、看着,班长就是个老江湖中的老江湖,一步步把那个老包子的老底套了个底掉!
那人被侃得主动要送,这边却又硬给钱。
做事不留后患,绝了将来万一可能出现的麻烦。
我买的,不是你送的!
一年不到,班长为人处世的本事,一下子变得更厉害了。
舒辉觉得,自己该继续好好向班长学着点。
卖花盆?
“那是班长的,关我啥事!”
脑子里清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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