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风灯的照射下,庄子里就像是张漆黑的大口,要将人吞进去似的。
俞镇海有些害怕,不过前来开门的管事再三催促:“还愣着做什么,别让二老爷等急了。”
俞镇海这才抬脚向院子里走去,俞镇海走进庄子,门口的管事提着灯向门外照了照,然后一条人影快走几步上前:“丁管事,我亲眼看着俞镇海从城中徒步走来的,一路上我远远地跟着,并不见他与别人说话,也没有眼线盯梢。”
俞镇海点点头,二老爷谨慎起见,命家中护卫看着俞镇海前来京南,如果发现异样,绝不会让俞镇海走到这里。
俞镇海简单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袍,这才被引进个小屋子里。
房二老爷就坐在杌子上等他。
“二老爷,”俞镇海上前行礼,“可算见到您了,现在我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急,”房二老爷道,“有些话我要问你。”
俞镇海点点头,坐在房二老爷身边。
房二老爷没在衙门任职,但房家族中的事都由他处置,房家在各地的生意也全都要经他的手,现在房二老爷亲自前来问话,俞镇海不由自主地紧张,脑子里思量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事。
房二老爷道:“蓁姑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话俞镇海被吓了一跳:“二老爷……不是您吩咐人……”
房二老爷皱起眉头,脸上带着几分愠色。
俞镇海立即住了嘴,半晌才道:“那……这么说蓁姑真的是自尽的啊?”
听到“蓁姑自尽”这几个字,房二老爷神情缓和了些:“你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俞镇海摇头,然后想到了些什么:“蓁姑自尽之前说想要离开安济院,老爷没有交代下来我自然不能答应,后来谭子庚盯上了蓁姑,质疑蓁姑的用心。”
“对,”俞镇海明白过来,“蓁姑是害怕被谭家人戳穿,又不敢私自离开安济院,所以才寻了死路。”
房二老爷皱眉不语,蓁姑死之前还将商队的几个落脚地告诉了谭子庚,要不是谭子庚让人探查时被他们发现? 他们还不知道蓁姑竟然背叛了他们,幸亏妹妹派人知会他们不要再做淡巴菰的买卖,京中因此出了事? 他快马加鞭赶来京城处置。
房二老爷半晌才道:“到底是个女子? 关键时刻竟然只会一死了之。”
房二老爷说到这里看向俞镇海:“你不用惊慌? 只要你一口咬定与蓁姑没关系,这些事就牵连不到你身上,相反的……若你供述出我们? 房家好不了? 你也一样不能逃脱。”
俞镇海拼命地点头:“二老爷,我绝不会说,您放心……”
房二老爷道:“这件事过后? 我会给你一笔银子? 让你离开京城养老? 到时候你好好生几个儿子? 让他们读书? 将来有机会考取功名入仕? 这可是你唯一一个翻身的机会。”
俞镇海听到这话,面上欣喜,仿佛想到了俞家将来也会高屋大宅,人丁兴旺。
“我不是空口说白话,”房二老爷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俞镇海? “就在西边的庄子? 那庄子连同里面的东西全都是你的? 事成之后? 我再给你一百亩良田。”
俞镇海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也有今日。
俞镇海千恩万谢,房二老爷吩咐人带着俞镇海去那庄子。
等到人离开之后? 房二老爷看着桌子上的油灯,这件事得速速办好,否则很有可能会越陷越深。
俞镇海哆哆嗦嗦打开庄子的大门,他放眼看去,虽然这庄子看起来不太大,但至少能有几十亩良田,这里离京城又近,定能卖个好价钱。
房家人将手中风灯交给俞镇海,回去向房二老爷复命。
俞镇海关好门,难掩激动地在庄子里行走,恨不得立即将整个庄子看清楚,走了半圈他忽然想起来,他还没看到鱼鳞册,没有鱼鳞册,怎么能证明这庄子归他所有,俞镇海立即向庄子的主屋走去。
将手中的灯放在桌子上,俞镇海还是四处翻找,费了一番功夫,他总算在一只箱笼中找到了个红木匣子,再将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放着鱼鳞册。
俞镇海大为欢喜,猫着腰凑在灯下,仔仔细细地看着手中的鱼鳞册,他是越看越高兴,过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然后他就感觉到眼前一花,似是一样东西从他面前掠过,径直落在他的脖颈上。
俞镇海还没弄清楚状况,只觉得脖子下一紧,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被吊在了房梁上。
俞镇海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那绳索勒得太紧,他已经喘不过气,只能徒劳地挣扎,正当他即将丧失意识时,整个人忽然下坠,脖子上的绳索也断裂开。
俞镇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只见得眼前几条人影缠斗在一起,然后一个人被押在地上。
打斗到此才平息下来。
一个人走到俞镇海面前,他身穿公服,面容肃然地看着俞镇海:“刑部查案,你可是安济院管事俞镇海?”
俞镇海茫然地点头。
……
房桂及准备离开京南的庄子,他带着人刚刚在庄子前翻身上马,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火把从黑暗中亮起,他眼睁睁地看着从不远处冒出一队人,这些人马分散开来将他围在了中间。
房桂及面色一变,就看到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乔徵抬起头看着马上的房桂及,眼睛中荡漾着一抹猎人抓住猎物时的神采:“可是山东布政使司参议房家的人?”
房桂及紧紧地咬着牙。
“我是刑部主事乔徵,”乔徵道,“前来此地捉拿疑犯。”
房桂及脚一软,他佯装镇定向俞镇海离开的方向看去,刑部的人早就埋伏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们看到了俞镇海从他庄子上离开。
“房二老爷将俞镇海送去庄子上,就是要俞镇海有去无回吧?”乔徵道,“安济院正在为流民筹米,想必俞镇海庄子上存着不少的米粮,若是俞镇海死在那庄子上,八成会被当做是畏罪自戕,俞镇海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晓房家与安济院、蓁姑之间的关系,可惜房二老爷棋错一着,事先被我们拿住了把柄,我劝房二老爷一句,到了大牢里将实情说清楚,免得受苦。”
不等房桂及说话,乔徵挥了挥手,衙差立即上前要将房桂及从马背上拽下。
房桂及握紧缰绳,正想要抵抗,却听到一阵弓箭拉弦声响,无数只箭矢正对着他。
乔徵一抹笑容爬到嘴边。
房桂及只好松开了缰绳,他逃不脱了。
衙差上前刚刚将房桂及押住,就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乔徵转过头看着奔来的人马,淡淡地道:“魏大人,您来晚了。”被魏元谌搅和了几次,压制了几次,终于在这桩案子上,他扳回一局。
乔徵此时此刻感觉到无比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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