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前来杨武峪,东宫的亲卫早就先一步传达消息,按理说杨武峪的将士都要迎出来行礼,可眼见到了城楼下,杨武峪的武将竟然还敢高高地站在那里俯视着太子。
简直就是大不敬之罪。
太子勒马,不肯再前进一步,面色变得肃穆。
城楼上的武将丝毫未动,就这样与太子对峙。
“怎么回事?”太子呵斥一声,怒气已经在眉头涌现,成为储君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冒犯,一会儿他就要杨武峪的官员匍匐在他脚下求饶。
身边的亲卫驱马上前几步,仰头大喊道:“城中守将是谁?还不快来向太子殿下行礼……”
太子冷哼一声,等着城楼上的人惊慌失措。
然而亲卫的话还没说话,“嗖”地一声从城楼上飞下一杆长枪。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长枪贯入进亲卫的胸口。
“嘭”鲜血顺着枪头炸开,紧接着亲卫的身体掉下马背,被那杆枪钉在了地上,鲜血从亲卫身上淌出来,浸湿了土地,亲卫连个惨呼都没有发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毙命。
太子本来舒展了长袍等着拜见,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怔地愣在那里,他再次抬起头看那城楼上的武将,眼睛紧缩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那是谁?他想要做什么?
“保护太子殿下。”东宫亲卫抽出利器驱马上前将太子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要谋反吗?”有人大喊出声。
回应他们的只有头顶的一波羽箭。
太子慌乱中抽出腰间的长剑,他转头去看申先生:“杨武峪怎么会有埋伏?那是什么人?”
申先生也满面惶恐:“我……我也不知晓,之前还好好的……”
“护着殿下先离开。”亲卫抵挡着箭矢,试图带着太子向前逃离。
太子顾不得再问,整个人拱起身子垂着头缩在亲卫的腋下仓皇逃窜,他带着的人手本来就不多,肯定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陶铎,太子此时此刻想起了带兵前去五峰山的陶铎,莫非他中计了,林寺真的叛军没有在五峰山,而是在这里等着他。
不,一定不是,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杨武峪的守军谋反,与林寺真等人无关,否则他岂非要成为大周最大的笑话。
太子心中期盼着,转头再次向杨武峪的城楼上看去,那个站在城楼上的人不见了,不知为何太子浑身的汗毛立即竖起来,那个人着实让他心生恐惧。
城门缓缓打开。
一队人马出城来,为首的那人就是方才俯视太子之人。
“太子,可知吾是何人?”洪亮的声音响起。
太子从亲卫身后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人。
那人缓缓地将头上的兜鍪摘下,露出了他的面孔,他望着太子脸上满是轻蔑的笑容。
太子看着那张陌生的脸,一时想不出他的身份和官职。
“太子不知晓吧?某官职低微,即便见过太子爷,太子爷也不会放在心上,某只是苦守边疆数十年的将士中的其中一人,常年驻守苦寒之地,为大周付出鲜血、性命,在太子殿下眼中却不值一提。
我们的分量,大概都不如太子殿下手中的那条马鞭。”
这人话音刚落,一阵笑声从四周响起。
那人向前倾了倾身子:“没有我等,太子殿下岂能日日珍馐美馔,美人在怀?而我们戍边卫所的将士们却有多少人食不饱、穿不暖,还要以命相搏?”
太子听到这里,吞咽一口道:“本宫知道将士们辛苦,你们有何要求仔细与本宫说来,本宫必然上报朝廷,为你们做主。”
“太子殿下真的会为我等做主?”那人接着道。
“会,会,”太子急忙道,“本宫既然答应了你们,就必然会做到……”
说到这里,太子立即补充:“本宫在这里说的话,诸位将士全都听到了,本宫以东宫的脸面和威严作保,将士们还有何担忧?”
人群中忽然有人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更多笑声传来。
“东宫的脸面和威严很值钱吗?太子爷在太原府开私矿,又让人与番人私自买卖战马,这也是东宫的脸面?”
太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自嘲道:“我原本也是忠君报国的将领,但朝廷视我们如猪狗,我们豁出性命保大周安危,大周却连战马、军资都克扣,没有战马我们打了败仗就要被朝廷处死,为了活命我们不得不花重金从太子爷手中买马,我们边疆将士哪里有这么多银钱,被逼无奈我也只好学着太子爷的样子,从边疆贩卖战马,至少我麾下将士们有马可用。”
那人说完这话,笑着看向太子:“诸位将士,在你们心中,东宫可还有脸面?”
“我们不敢相信太子爷,太子爷转脸都会命朝廷围剿我们,说我们是叛军。”
“不过听说太子爷喜欢宴请重臣,我们还没有去东宫宴席过。”
“那又何难?”那人看着太子,“听说太子殿下善音律,不如我们将殿下请回去,让殿下为我们奏曲可好?”
“好。”
“好。”
一片欢呼声响起。
太子意识到什么立即指向那人:“你……你是林寺真……本宫知道了,你是林寺真,”
林寺真并没有否认,他出现在这里本就没有想过要遮掩身份,太子上当之后北疆必定大乱,他可顺势作为,大周的储君至少能换来十座城池,在袄儿都司他也会有些地位,在那里他会等着公子吩咐,公子夺位他也会带着人再次回到大周,建功立业,拿到他应得的一切。
太子想起来:“林寺真你……两个孩子还在本宫手上,你不想要他们了吗?”说着他向身后看去,林润生和林润芝被亲卫带着一路跟他来了杨武峪,可是此时他却没有见到这两个孩子的身影。
太子在人群中寻找,终于在叛军中看到了林寺真两个儿子的身影,林寺真早就趁他不备将儿子夺了回去。
太子心中最后一线希望豁然崩碎了。
林寺真挥了挥手,立即有人马上前与东宫的亲卫战在一起。
“太子爷。”
亲卫边厮杀边带着太子想要突围,而林寺真一直看着这一切,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太子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随着时间流逝,东宫亲卫一个个倒下,只剩下一人护在太子和申先生面前。
“申先生,”那亲卫喘息着道,“我拖住他们,你护着殿下出去,若是能……”
亲卫的话还没说完,申先生手中的长剑已经从亲卫胸膛穿出。
亲卫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染血的剑尖,一头栽下马背。
太子也瞪圆了眼睛,眼前的申先生是那么让他陌生:“你……是你……背叛了本宫。”
“算不上是背叛,”申先生淡淡地道,“我从未效忠过殿下,你这般愚蠢的人怎配做储君。”
太子额头青筋暴起,屈辱和愤怒占据了他全身,他扬起手中的长剑想要去杀申先生,一支箭呼啸而至射中了太子右肩。
太子手中的长剑立即落地,伸手捂住右肩惨叫出声。
林寺真的兵马立即上前伸手将太子整个身体压在马背之上。
大周的储君立即变成了刀俎鱼肉。
申先生引刀砍向自己的左肩,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看了看林寺真:“我去报信,让人营救太子爷。”他会指引大周兵马去一个错误的方向,这样就能拖延时间,让林寺真继续占有先机。
“劳烦先生了。”林寺真躬身行礼,目送申先生离开。
太子被送到林寺真面前。
林寺真垂着眼睛:“大周储君?”说着他忽然将太子一脚从马背上踹落,“不过就是我脚下的废物。”
“走,”林寺真吩咐道,“事不宜迟,带着太子去打开宁武关。”
……
五峰山。
陶铎的冷汗从额头上淌下来。
“怎么样陶大人?”魏元谌声音冷淡,“现在还不肯说出太子爷的下落吗?你带着这么多兵马来此不是为了抓山匪吧?难道你以为林寺真的私兵在这里?现在看来这藏兵洞中并无太多人手。
你们是否上当了?”
陶铎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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