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是几个男人的声音。
“行了行了,别摸了,瞧你那点出息,快砍了吧,水都烧得滚开了,还等什么呢”
“不是周哥,我不太敢不然你来吧?”
“废话个屁,没瞧见哥几个饿得眼都绿了,一连啃了多少天的凫茈了!把刀给我!”
朱秀身后的一名年轻随从闻声便合计道:“他们应是捉住了什么野味,若是够大,咱们待会儿拿干粮换些给姑娘吃——”
朱秀却皱了眉。
恐怕不会是什么“野味”。
一行人在庙前下马,庙里的人听着了动静,一时停下了说话声,戒备地看了过来,夜色中,个个目露凶光。
统共三人,穿着破袄子,面前烧着火,拿石块垒起两边,架着一只豁了边角的生锈铁锅正烧着水。
锅里的水咕噜噜冒着泡,将不大的庙内蒸得白茫茫一片。
其中一人手中握着把砍柴刀。
而就在几人身后脚下的干草堆里,一条纤弱的小腿和赤足,出现在了许明意的视线里。
那里躺着的是一个人。
且应当是个孩子。
除此外,并不见有什么野味或吃食在。
许明意重新看向了那男人手中握着的柴刀。
那三人被他们盯着看,莫名有些不安,那人握紧了手里的刀,先开口问:“你们干什么的?”
语气里分明没有太多底气,却依旧摆出仿佛不好欺负的模样。
“路过的。”朱秀面无表情地道。
许明意抬脚走进庙中。
那三人交换了一记眼神后,握刀的人上前一步,伸手拿刀拦在许明意身前,威胁道:“你们另寻个去处我们先来的!”
许明意看着他,平静地问:“不打算行个方便吗?”
这过于沉静的视线让男人莫名有些心慌,却还是道:“谁知道你们什么来路,是好是坏!快走,我们不想伤人!只图个相安无事!”
许明意依旧看着他。
“不想伤人,想吃人是么。”
那男人脸色一变,攥着刀的手更紧了些。
又看了一眼她身后个个披着黑色披风的随从,才强压着怒气和心虚,道:“萍水相逢,井水不犯河水轮不到你们来多管闲事!”
“就是快走!”另一人也站出来赶人,站在同伴身侧壮胆。
许明意看得冷笑了一声。
就像是两只试图龇牙咧嘴的老鼠。
“臭小子,自讨苦吃!”见她无意离开,那人没了耐心,举起刀就要砍向许明意:“老子今日就连你一块儿吃!”
反正他们有刀在手!
谁怕谁!
实在饿极了又兼察觉到危险的本能使然,让男人没了顾忌。
视线中,面前之人不闪不躲。
可下一瞬,他举着刀的手却定在了半空中。
再有片刻,那只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忽地一用力,只听得一声断裂之声响起。
手中柴刀也应声落地。
“啊!”
男人痛叫出声,面色迅速变得惨白,然而那只攥着他手腕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阿珠一脚重重地踢在男人下身,趁其弯身之际,一个反手将对方按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拎起柴刀,却有着一瞬的迟疑,而是转脸看向了自家姑娘。
姑娘带的衣物不多,她怕这臭烘烘的血溅脏了姑娘的袍子。
而就在这间隙,那男人的手指摸索到了一根火棍,从火堆里抽了出来就往阿珠身上挥去。
许明意见状抬脚一扫,将那火棍踢飞了出去。
朱秀等人已围了进来。
其余两人见状不妙,有一人把住那铁锅边缘,猛地一掀!
眼看一锅滚水迎面便要朝许明意泼来。
许明意闪身躲避开,朱秀拔出宽背大刀,那将铁锅往另一侧挑翻在地。
“哐!”
滚水四溅,只有几滴隔着衣袍溅到了许明意的身上。
那两人趁机拔腿就要跑。
都不必其他人动手,阿珠紧绷着脸一手揪住一个,将人按在了火堆里。
两人惨叫挣扎着。
“饶命,饶命啊!”有一人开始哭着求饶:“我们也是实在饿极了,官府不管我们死活能吃的都吃了,实在是没法子了!那小姑娘本也要不行了,纵然我们不吃,也
会被旁人捡了吃的!”
最先被阿珠折断手的那人也忙道:“我们不是什么恶人,实在只是饿怕了啊!”
“还请诸位英雄行行好,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许明意来到了那堆草堆旁,蹲身下去,先探了鼻息。
还好,虽微弱却尚有气息在。
像一只小猫般蜷缩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子。
看起来至多不过十来岁大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脏污,上身穿着的那件姜黄色粗布薄袄也破烂不堪,下身
许明意解下披风,遮挡包裹住了小女孩光裸且带血的下身。
那些自称本不是什么恶人的人还在求饶。
的确不是恶人——
这是恶鬼。
饿极了是恶鬼,从前能填饱肚子时必然也是恶鬼。
没自家姑娘的准话,阿珠也没有再妄动,一时只是制住那三人。
“都杀了吧。”
许明意抱起那个女孩子出了庙门。
身后传来几声惨叫后,再再没了其它声音。
“姑娘”朱秀跟上来道:“我带人再往前探一探,看看可能寻到其它住处。”
这庙里太“脏”了,的确是没法儿呆。
“不必找了。”许明意抱着那小女孩上了马,道:“回临元吧。”
不想再往前看了。
也不必再看了。
先前数月所听,远不及此番这七八日所见来得清晰深刻。
此时她心中已经有决定了。
朱秀应声“是”,也解下了身上披风,递与了自家姑娘。
许明意将那昏迷中的小女孩仔细包裹严实,一手握起了缰绳。
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中。
两日后,在返回临元的半道上,他们遇到了镇国公派来寻找接应之人。
两拨人马同行三日,于清晨之际回到了许家军军营内。
“将军,姑娘回来了。”士兵入得营帐内禀道。
“昭昭回来了?!”镇国公猛地从案后起身,快步而出。
帐帘被打起,许明意单独走了进来行礼:“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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