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十分钟后,猫儿躺在凉丝丝的凉席上(天气热了后,他们睡在地上),舒舒服服地半靠着被子,狼吞虎咽地吃烙馍卷菜,旁边茶几上放着一碗冰糖绿豆水。
烙馍是顾嫂做的,里面卷的是柳侠炒的荷兰豆和木须肉。
猫儿边吃边给柳侠解释:“咱以后就住到这儿了,我想熟悉熟悉咱新家周围哩环境,就领着孩儿,沿着将军路往北瞎溜达,那边有才割了哩麦地,地里哩蜀黍都出来一拃高了,小萱俺俩看见麦地跟蜀黍老高兴,就给时间忘了,一直往北跑着耍,后来,又看见个大四合院,那四合院看着有点像古迹,俺俩就进去看了看,结果啥都没,就是几所破房子。嘿嘿,小叔你别生气了哦,孩儿俺俩就是看见恁多麦地跟蜀黍,觉得老美,多耍了一会儿。”
柳侠把绿豆水端起来喂着他喝了两口:“小叔不是生气孩儿,小叔是老怕使着你,祁爷爷不是说了,你现在尽量别使着,别感冒发烧。”
猫儿把一只脚放柳侠怀里蹭:“我知了小叔,我以后不再一下跑恁远了。”
柳侠想了一下:“我天天买菜从那边过,这一带就咱这一片四合院呀,我记得一直到红绿灯那个大路口那儿,除了有几栋灰扑扑哩楼跟几间门脸房,就是小平房跟毛毡搭哩棚子,没啥像样哩四合院呀!”
猫儿说:“得过去那个十字路口再往北点,稍微有点远。”
柳侠更心疼了:“过去十字路口还得往北?恁远呀?那你肯定使孬了孩儿,快点吃吧,吃完了再睡会儿,这样就养回来了,以后可不敢再跑恁远了,听见没?”
猫儿点点头:“嗯,以后肯定不会了小叔。”他几口把饼吃完,又一口气把绿豆水灌下去,乖乖地躺下闭上眼睛:睡不着也要睡,不能叫小叔担心。
柳侠看着猫儿呼吸平稳了,才关上门出来,接着去包东套间的家具和墙裙。
小萱也跟着猫儿跑了两个小时,不过,柳侠一点都不担心他,
小家伙看着白白嫩嫩,一副娇生惯养的小模样,其实山里长大的他,一点都不娇气,以前在柳家岭,跟着两个小土匪哥哥玩得一晌不着家是常事,今天这两个小时对他根本不是问题,不会引发任何不良后果,最多晚上睡觉沉一点,多尿一次床。
猫儿不真也不假的话一点也没引起柳侠的怀疑,可这并不能让猫儿放松,还有五叔呢。
在这件事上,五叔柳凌那里才是大头儿。
接下来的几天,猫儿过的是提心吊胆,这几天里,他极力装镇静,强撑着不躲避柳凌,努力不让自己显出做贼心虚的模样。
柳凌却表现得比他还正常,这几天,除了上班,柳凌一直在和柳侠一起忙碌,别说问猫儿一句了,连个怀疑的眼神都没给过猫儿一个。
在这几天里,柳凌和柳侠擦完了全部房间的顶棚,把房顶上的树叶和杂草也全部清干净了。
西厢房南边空地上原本有一颗樱桃树,谭建伟为了加盖那个厨卫给砍了,柳凌和柳侠前天就把小竹林里野生出来的一棵擀面杖粗的小椿树给移栽了过来,这样以后到了夏天,在水池边洗洗涮涮的时候,也能有点荫凉。
小椿树移栽过来已经三天来,看起来长势挺好,因为老娘土带的够大,叶子都没发蔫就反过苗来了。
他们两个还和顾嫂、秦双双一起,粉刷墙壁的工人干到哪个房间,就把哪个房间的家具和墙裙用旧报纸和旧床单包起来,否则,涂料会溅在家具和墙裙上,收拾起来非常非常麻烦。
星期一早上,柳凌去上班了,猫儿觉得危机终于过去,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可下午,让猫儿更纠结的事情就来了。
巩运明给柳侠发了个传呼:再合作一次吧?
猫儿一看到这个传呼心里就难受了起来,他不想让小叔那么辛苦,可他知道,目前这样一分钱不挣的状况,才是最让柳侠难受的,猫儿自己对金钱也有着来自骨子里的危机感,所以他才会纠结:他了解柳侠对坐吃山空的恐惧。
幸好,这次柳凌在家。
柳凌和猫儿陪着柳侠一起去给巩运明回电话,他们俩要确认,柳侠只接受正常的工作量,如果像上次那样一个人干几个人的份,柳凌和猫儿商量好了,豁出去上柳侠生气也不准他接这个活儿。
好在,巩运明这次的工程不急,他给柳侠的,就是他自己的那份后期工作。
工程大约十天后开始,还是老规矩,柳侠不去工地,巩运明一天或两天给柳侠送一次数据,整个工程下来,巩运明给柳侠三千块钱。
柳侠接的这份活儿虽然没上次那么辛苦,给猫儿心理上带来的压力却比以往都大,猫儿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别人说的丧门星?
如果没有他,小叔现在肯定和水文队其他人一样,拿着比一般人丰厚的多的工资和奖金,优哉游哉地在家里清凉消夏,没有他这个负担,小叔的日子过的该有多好,得有多少人羡慕小叔?
可现在,小叔为了他欠了一屁股的债,一边操碎了心伺候着他,一边还得辛苦给他挣看病的钱。
猫儿回忆了一下自己从模模糊糊拥有记忆以来的人生,好像除了给小叔增加负担,让他吃苦受罪有时候还得挨打,一点好处都没有。
因为这个念头的出现,猫儿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的情绪还是无法避免的有点低落,这让他几乎忘记了陈震北带他和小萱游历将军驿的事。
柳侠虽然兴奋而忙碌,却十分准确地感觉到了猫儿的情绪不对,他和猫儿之间不需要弯弯绕,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猫儿出了什么事。
猫儿开始极力否认,他觉得自己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可当柳侠以为他的这种反应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了,怕让自己担心而刻意隐瞒时,柳侠惊慌失措,大叫着想抱起他去祁老先生家。
猫儿的小心思一下子飞得无影无踪,他一边告诉柳侠自己没事,一边按着柳侠的肩膀,轻盈地蹦了几下,蹦得让自己看起来比柳侠还高,以此来向柳侠证明他的身体没问题。
柳侠疑惑地看着猫儿,摸了摸他的额头,惊魂未定:“你,你真哩没事孩儿?那,那我为啥觉得你不高兴,没精神?”
看柳侠吓成那样,猫儿心里后悔得要死,他干脆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小心思说了出来,当然,他没敢用“丧门星”这个词,而是说:“天这么热,我不想叫你接活儿,我觉得,都是因为我,你才过哩这么辛苦,要不是我,你肯定跟别人一样,天天都过哩可美,可快活,我,我……”
“哦——”柳侠和柳凌恍然大悟,同时松了口气,原来,小家伙是在思考人生啊!
柳侠放心地瘫坐在沙发上,说:“傻孩儿,你看看您五叔,小萱搁这儿,他每天早上得早起半个小时,晚上回来再忙也得陪着小萱耍,晚上还得给他洗澡洗衣裳。
那你觉得,要是现在孩儿回咱家了,您五叔会可高兴,会觉得以后他就轻松了,过哩可美了吗?”
柳凌抱过小萱,把小家伙揉得咯咯笑,还使劲在小萱的胖脸蛋儿上亲了两下,对小家伙的喜爱溢于言表。
猫儿觉得十分丢脸,揉着鼻子哼哼唧唧地说:“我知是我自己搁这儿瞎胡想咧,我现在好了小叔。”
猫儿不是安慰柳侠,他是真的好了,看到小叔刚才那一瞬间天塌地陷的模样,猫儿一下就明白,是自己吃饱了没事在瞎矫情。
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好好复习,考个好大学,以后多挣钱,让小叔享福吗?
前些天认为自己即将死去时那让人绝望的感觉他还记忆犹新,怎么能现在小叔刚刚心情好一点,自己就没事想东想西,唧唧歪歪地让小叔难受呢?
猫儿深刻地检讨了一番,在心里给了自己几巴掌,迅速振作精神,恢复了平日的好心情。
柳侠从来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猫儿一好,他马上就跟着好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拉着猫儿去祁老先生家又诊了个脉,岳祁亲口确认猫儿脉象正常,柳侠才真正放下心。
猫儿上星期该换药方的时候,祁老先生说,猫儿现在情况很稳定,药方以后半个月换一次就可以。
关于猫儿的病,柳侠现在是放了五分的心了,另外五分,他自己不知道,柳凌觉得,加上猫儿小时候牛奶中毒那次,他可能一辈子都放不了了。
星期四的晚上,吃过晚饭,柳家叔侄几个坐在院子里纳凉,柳凌、柳侠、猫儿围成一个半圆,看小萱每天的例行汇报。
自从电视机买回来,小萱每天下午都要看大风车和动画城,现在小家伙每天傍晚接到爸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手舞足蹈、磕磕巴巴、颠三倒四地给爸爸讲他刚刚看过的《米老鼠和唐老鸭》。
今天下午柳凌没上班,小家伙的汇报就推迟到了晚饭后,并且还换成了给爸爸、小叔和哥哥三个人的表演。
小家伙一点都不怯场,他站在场地中间,学着李扬的声音,学着唐老鸭得意的模样,大声说:“唐老鸭出去,跑呀,跑呀,跑了,跑了可大可大一圈儿,才回家,他一回家,就看见米老鼠了,米老鼠……米老鼠,正好起床,被被都叠好了,唐老鸭看见,可高兴,他说,‘噢,杰瑞,你梦游啦’……”
噼里啪啦的掌声从大门口方向传过来:“喔,讲的真好,看我们小萱学的多像,噢,杰瑞,你梦游啦!”
柳凌、柳侠和猫儿也一起热烈鼓掌,同时站起来迎接曾广同和怀琛。
曾广同和怀琛是过来送钱的,柳海汇到曾广同户头上一万美元。
柳凌、柳侠、猫儿面面相觑,对着那一万美元呆了半天。
他们都记得很清楚,柳侠当初在电话里说的是两万,两万元人民币。
可现在,除了收下,其他没一点办法,虽然他们知道,柳海现在手里根本不可能有一万美元的存款,这其中大部分肯定是柳海借的。
他们彼此都太了解对方,谁也骗不了睡。
柳侠呆傻过后,看看柳凌,把钱重新推回曾广同跟前:“大伯,你还取出来干什么?正好还你呀。”
曾广同看着那一沓子钱:“幺儿,就是要还钱,也应该紧着先还你同学的吧?你心里头跟大伯就这么生分?”
柳侠想了想,也是,不管怎么说,曾大伯的钱是他自己的,而黑德清的钱是跟他爸要的,而且,曾大伯离得很近,有了钱随时可以还他。
于是,柳侠当时就跑出去给黑德清打电话。
结果,黑德清说:“我爸日进斗金,你这么着急还我钱干嘛呢?我闺女有了,房子有了,车子有了,现在没用钱的地方,就在你那儿先放着吧。”
柳侠觉得没有借着别人的钱不还自己存着吃利息的道理,坚持不肯。
黑德清就说:“那这样吧,曾教授不是说,京都的房子很快就会对外地人放开吗?干脆七儿,你没事的时候就转悠着帮我看个房子吧,看好了,等政策一下来,你也帮我买个院子得了。
一万美元顶十万人民币,不够买房子,当定金应该差不多够,行吧?”
柳侠觉得不行:“我是因为我五哥分配到京都了,我们猫儿和小蕤很快也会到京都上大学,所以才在这里买房子的,你离京都这么远,在这里买个房子干嘛使?放着当鸟窝啊?
假六哥,我不是借着别人的钱来还你,真的,我是真的有钱了,这真是我六哥给我寄回来的。”
黑德清说:“我知道,我也是真的想在京都买房子啊。你想,我家宝贝将来肯定也是要去京都上大学的吧?那我提前买个房子给她准备着不是应该的吗?我记得咱们大二的时候你就在替你们家宝贝猫准备娶媳妇的钱了。”
柳侠:“……”我家宝贝猫那时候八岁了,你家宝贝闺女可是还不到八个月。
柳侠的一万美元没地方还,只好先存了起来,他真打算没事去给黑德清看看房子去,那家伙家里有钱,想在京都买个房子很正常,古代有钱人家不也都爱在其他繁华富贵的地方置点别业吗?到哪儿都有家,都是地主,多牛逼。
回家的路上,柳侠心里小小的不忿了一下:怎么俺那儿就没有煤咧,俺那儿要是有煤,俺家也能日进斗金,那我搁原城、京都、海都,哪儿都买成房子。
不过,想到罗各庄附近长年不散的煤灰烟尘,柳侠又释然了:给我八所京都哩房子,我也不换俺家。
就这样,虽然那一万美元不属于自己,但因为存折在自己手里,柳侠觉得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
所以,第二天,他觉得上屋的涂料已经干透,可以装空调了的时候,他给冬燕打了个电话,让商场的人多送一个。
柳凌中午下班回来,在大门口一见到小萱,小萱就拽着他,指着他们的房间,让柳凌先过去看看:“爸爸,小徐,买哩大空调,可凉快可凉快,咱屋,可美可美,爸爸你快去看看。”
柳凌感受着自己房间清凉的空气,看着那个漂亮的白色空调,还没来得及张口,柳侠先说话了:“过几天咱大嫂跟四嫂带着小莘、小雲他们一起来,小莘他们能和咱睡一个屋,大嫂和跟四嫂肯定不中,是吧五哥?
可咱总不能自己凉凉快快哩住到空调屋里头,叫咱大嫂跟四嫂住在到别哩屋子里受罪吧?你知五哥,家里都有空调了,我肯定不会叫猫儿热哩晚上睡不着,所以……”
柳凌笑着勾过柳侠的肩膀拍了拍,等于认可了这件事。
已经装上了,再推来让去就是矫情了,何况,柳侠说的确实有道理。
祁老先生家有本万年老黄历,猫儿对着这本老黄历,自己看了个搬家的好日子,阳历七月六号,阴历六月初九,宜入宅,宜安床。
柳侠因为这个,叫猫儿“猫半仙”。
其实,在这之前也有好几个适合入宅的好日子,猫儿选七月六号,是因为小蕤七月一号才放假,早了小蕤赶不上跟大家一起来。
现在,离好日子还有三个星期。
三星期后,京都的天气就真的热起来了,家里人都是住惯了窑洞的,依着柳侠的性子,他只要是拼着命跳一跳能够做到的,肯定就不会让家里人多受罪。
叔侄四人高高兴兴凉凉快快地在柳侠和猫儿的那个大书房吃了午饭,然后,猫儿带着小萱睡午觉,柳凌和柳侠看着包工队开始继续干活。
经过将近十天的忙碌,柳家屋里屋外、院内院外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帘也全部都做好挂上了,现在一进屋子,家的温馨感就会扑面而来。
现在就只有一间倒座房和柳侠他们现在正住着的三间西厢房需要粉刷,还有就是砌水池子。
除了西厢房南头空地上的那一个,柳凌和柳侠、猫儿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厨房往后院再引个水管,砌个大点的池子,这样不光以后后院浇花什么的方便,孩子们在后院玩的时候随时洗洗也方便。
今天,柳侠在前院看着粉刷倒座房,柳凌在后院看着砌水池。
午休起床,猫儿和小萱去买了冰棍儿回来,柳凌已经把桌椅在苦楝树的树荫里摆放好了,小萱坐在躺椅上吃着冰棍儿玩,猫儿开始复习功课。
柳凌安置好了小萱,看砌水池的地方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也拿了本书过来,坐在猫儿的对面看。
四十分钟,放在桌子上的传呼机准时提醒,猫儿半点不敢耽搁地放下钢笔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柳凌也放下书站了起来,对猫儿说:“走,咱们玩会儿单杠去。”
在院墙边看人家砌水池的小萱看见他们学习时间结束,也跑了过来,柳凌抱起他,三个人一起玩单杠。
猫儿在高单杠上做了几个引体向上,然后就把自己吊上去,坐在单杠上休息。
柳凌托着小萱在低单杠做腹部绕杠。
猫儿看见西邻居家上屋房顶上有人在拔草,清理陈年积下的树叶,正想问柳凌隔壁是不是也卖出去了,却听到柳凌问:“猫儿,上星期四,带你跟小萱去将军驿的人是谁?”
“啊?!”猫儿吓得差点没从单杠上掉下去。
柳凌托着小萱的屁股把他翻过来,若无其事地补充:“不要跟我说是你路上碰到的,或者是咱们的新邻居但却正好是我不认识的。”
猫儿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柳凌,脑子在飞快地旋转。
撒谎?不行,不知道小萱都说了些什么?如果他说了车子里有空调,这事就编不圆了。
说实话?敢吗?会不会让五叔误会震北叔什么?震北叔明显不敢让五叔知道他来过这里……
柳凌看着猫儿装傻的模样,心里就全明白了。
他不再等猫儿的回答,接着问:“他来这里干什么?他对小萱都说了什么?”
猫儿决定说实话,至少,他对柳凌说出来的必须是实话。
“震……他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什么事我不知道,我问了,他笑了一下,说现在先不告诉我。
震……他特别喜欢小萱,我跟他说小萱晕车,他就把车开得特别稳,我们逛将军驿的时候,他怕小萱累着,一直抱着小萱,带着小萱玩;小萱看见个鸟窝,他还想帮小萱掏小虫儿蛋儿。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抱着小萱,教他开车玩。
他就是哄着小萱玩,夸小萱有礼貌、聪明,什么特别的话都没说。
别的……别的,没了。”
柳凌没说话,继续笑着、护着小萱让他转圈。
柳凌脸上的笑容只是针对小萱的,对于自己所说的事,柳凌没有任何表情,这是猫儿现在的感觉。
猫儿感觉过了有好几分钟,他觉得心里越来越没底,正想开口对柳凌许诺如果你不愿意让我再见震北叔,我保证以后都不再见的时候,柳凌才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对吧?那猫儿,你去告诉他,这一辈子,小萱就是我的儿子,亲儿子。”
小萱正好翻不动了,屁股坐在单杠上,脸趴在柳凌胸前休息,听见柳凌说他的名字,马上直起了身子,歪着头看柳凌:“你说啥?爸爸。”
柳凌亲了一下小萱的额头,微笑着说:“爸爸说,小萱是我的宝贝,爸爸一辈子都会喜欢小萱。”
小萱嘻嘻笑:“我也可待见爸爸,我长大孝顺爸爸。”
柳凌把小萱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下巴搁在他头顶,看着猫儿说:“去吧猫儿,尽快想办法跟他联系,跟他说,小萱就是我儿子,我就打算要小萱这么一个亲儿子,你大爷爷和奶奶,还有咱们全家人都是这么想的。”柳凌把最后两句话说的特别重。
猫儿愕然地看着柳凌:“五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凌说:“你只管这么说,他知道。”
猫儿跳下单杠,他看了柳凌一会儿,轻轻说:“五叔,他……还问我,是不是很恶心你们之间的事,我说没有,我只是不知道中国也有同/性/恋。”
柳凌静静地看着猫儿。
猫儿继续:“我一点都没觉得你们恶心,我觉得你们的事和别的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是一样的,都是觉得特别特别喜欢,所以不想分开,想在一起过一辈子。
我没告诉小叔你和震北叔的事,可我知道,小叔如果知道了,可能开始会跟我一样不太相信,最后,他肯定也会和我一样,想办法帮你们,五叔,我们都希望你一辈子过得高高兴兴。”
柳凌的目光看着远处某一点虚空,一动不动,猫儿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都在颤抖。
猫儿继续说:“五叔,震北叔说,卓雅阿姨的女儿叫陈墨,陈墨她爸爸叫程立峰,原来和卓雅阿姨是一个部队的,是个飞行员,现在在仙莱县一个汽车修理厂工作,震北叔去年元旦前带着陈墨去看过他一次,卓雅阿姨想让那个程叔叔看看陈墨。”
柳凌楞了片刻,把小萱往上托了托,额头和他相抵,对猫儿说:“猫儿,你先去看书把孩儿,有时间,你再去给他打电话。”
猫儿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说了声:“中。”跑回到楝树下开始学习。
柳凌抱着小萱,坐在花坛边。
小萱感觉到了柳凌异样的情绪,一动不动,乖乖地做爸爸的小抱枕。
第二天午休起来,猫儿带着小萱,雇了一辆机动三轮,到离老杨树胡同好几里外的一条繁华街道,给陈震北打电话。
他把柳凌让他说的那句话告诉了陈震北。
陈震北在电话里沉默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电话里没有出现盲音,猫儿都以为是电话断了。
陈震北最后对猫儿说:“给你五叔说,我知道了……告诉他,只要是他喜欢他愿意的,我都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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