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灸日匆匆赶到的时候,北狼大营并未有丝毫丧葬的颜色,却处处透着悲伤的气息。
一路被人引到了纳兰倾君的军帐外,军帐的帐帘大开着,纳兰倾君正半坐在床边,手里拧着一块白布,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少年的脸怎么也擦不干净的脸。
纳兰容仁给灸日的印象是四兄弟里最爱吵闹的,也是最爱笑的。以至于灸日似乎从未见过他那张似乎笑的停不下来的脸安静时是什么样子。少年安静下来的模样如此清秀,被血渍填塞了的几条稀碎的伤口也挡不住少年的精致。
那双眼睛看向他时仿佛冒着燃不尽的灵气,那是在北狼军团这样枯燥乏味日复一日不会变化的地方困了数年也未收敛丝毫的少年气……
断了刃的短刀被少年攥断了刀柄,塌陷的无法复原的胸膛,半敞开的衣衫露出腹部破开了的拳头大小的洞口,像是在告诉他人,少年死前受到了怎样恐怖的摧残。
灸日默默地将手抚上心口,不痛了……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不疼了,只剩下了冷,刺骨的冷。
原来痛到极致,心是不会痛的……
这次的预警不是对暗夜幽暝,而是对纳兰容仁。
他送纳兰容仁的刀没能护住自己的主人……灸日屈膝,结结实实地跪在结了血块的地毯上。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灸日半匍匐着往前跪爬着,空洞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呼唤着灭凡尘,‘凡尘,你能救他!你是魔族!你一定能救他!’
‘灸日,我救不活他。’灭凡尘被灸日带着哭腔的声音逼得从床上站了起来,连带着用力按住在灸日跪下的那一刻本来老老实实坐着却猛地蹿了起来的冷绝辰。“我不管你是冷绝辰还是断魂,你不能出去!你现在出去,只会给他添更大的麻烦!”说完,灭凡尘也不管冷绝辰是听懂了还是压根没听到,直接让傲天化成原型堵住了出口的方向。
‘救不活……’灸日的手停在了床边一块染成了暗红色的单子上,一个人的血怎么可以流得这样多……
他不知还能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我要吃风狼肉!早就听说风狼肉香,好不容易来一趟西虎军团,吃不了我也打包带走!……”
少年的音容笑貌还清晰可忆,口口声声唤他小弟的人,他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哥……
灸日眼前一阵模糊,蓦地抓住纳兰容仁攥着刀柄的手,赤金的原力泊泊送进纳兰容仁枯竭的经脉。
一阵阵金光从纳兰容仁身上散去,那是死去之人的身躯无法承载的原力,就这样化成了一阵阵魔法元素消散在了空气中……
一切都是徒劳了。如果连原力都已无用,魔法又如何,哪怕是光明神教的教皇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光系魔法救得了活人,却救不了死人……
傲天默默地从自己的那摊床下扒拉出了一个金色的魔法卷轴,下意识地滚球似的滚弄着。
“空间卷轴?”灭凡尘一边制住没怎么挣扎的冷绝辰,抽空看了眼傲天脚下玩弄的并不起眼的卷轴。
“四百年前,我到最后都在恨我自己为什么不会空间魔法,这样我便是救不了战,也可以用这魔法送他离开……死,最坏了……”
灸日不遗余力的抽调着丹田中的原力,丹田中的小人也配合着灸日不停回收着浪费在了空气中的精华。
除了休假正在家中陪伴老太太的纳兰容情,纳兰轻语,纳兰容默还有纳兰容若,皆在这栋帐篷里,此时却没有人来劝阻灸日。
他们心中清楚,除了灸日,没有人有办法……
那时风狼王撞断了他四根肋骨,原力修复起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现在,曾经无所不能的原力都成了徒劳。
灸日慌了,撤了原力,从空间里拿出一节血红的藤蔓直接往纳兰容仁的口中塞,“吃一口,吃一口就没事了,吃一口啊!”
灸日粗鲁的动作被截住了,纳兰轻语直接将灸日从床边抱了开,“够了,小日,容仁已经走了。”
绝尘地府人人趋之若鹜的宝贝被扔到了地上,弃如敝履。救不了人的东西,还留着何用。
他不该转路去西海的,迟上几日灭凡尘也还好好的在西海玩弄他的傀儡,但他若早些来到北狼,纳兰倾风就不会带着纳兰容仁出去,也就不会中了兽皇的圈套。
二舅舅……对,还有二舅舅!二舅舅还在等着我!
灸日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去看纳兰容仁,挣开了纳兰轻语搀扶的手,“大舅,我这就去救二舅回来,我这就去!”灸日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如蹒跚的老人一般,一步一步的向帐篷外走去。
纳兰倾君没有看他一眼,痛失爱子的纳兰倾君眼里除了儿子脸上的血渍再容不下旁人,只一遍一遍痴痴地擦洗着儿子的脸……
帐篷外不远,灸日就看到了热缩着蜷缩在了地上的甲兽人,正欲跨过去,灸日便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呼喊。
“秦!别去!”甲兽人一双兽瞳满是愧疚和焦急,双手被人仔细的包扎了。是他背了纳兰容仁回来,传回了纳兰倾风被掳走的消息,北狼的人自不会亏待他。
“你可知兽皇为何要放过你?”灸日头也不回地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他不怕自己会迁怒他,只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心慈手软救了甲兽人!
不救下他,没有那条通道,兽人困死在草原都无法跨越北关一步!暗夜幽暝不会失明,纳兰倾风不会被俘,纳兰容仁……灸日攥着一双拳头,指尖青白,“你活着,就有人来送信,我就一定会来。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向兽皇领赏吧,你的用处不止于此,兽皇不会真舍了你。我给你粮食,你送回我表哥,我和你,两清了,再见面,你是兽人,我是人族,我必不会留情。”
“秦!”甲兽人焦急的去扒灸日的衣摆却被灸日一闪避开。
灸日离去的背影没有半分迟疑,他的眼睛至今还是干涩的,一滴眼泪也不曾流下。纳兰倾风还在兽人的巢穴,生死不明,纳兰倾风不曾平安归来,便没到他哭的时候。
兽皇,你想我来,我这就来了。你可,等好了。
“秦……别去……”兽皇,很强大,很危险,别去……甲兽人垂着头,讷讷地重复着同一句话,随后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我……陪你……还你……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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