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秀出完了题,笑看向谢灵云,让他先开始。
客栈大厅内,谢灵云开始沉吟,踱步赋诗。
今日放榜大喜的日子,小昏侯居然以愁为题,将他早就准备好的殿试放榜庆贺诗,给直接废掉了。
小侯爷出的是一道限定范围的押题诗。
既要尽可能的符合,小昏侯冬夜沦落街头的这段经历,还要以“愁”为题,诗里要有“酒”字。
谢灵云走了七步,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立刻缓慢的吟道:“谢灵云赠小昏侯一首,《醉酒愁》: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好!”
“七步成诗,不愧是金陵第一诗赋高手谢灵云!有愁,有酒。有得意,有失意。有高歌,有忧愁。今朝有酒,明日再愁,再好不过了!”
“谢兄再出名篇,值得痛快喝上一杯!”
众“中等”举子们顿时纷纷大赞,大呼痛快。
“仓促间,拙诗一首!”
谢灵云颇为得意,向楚天秀拱手道:“请小侯爷赐教!”
大厅内,董贤良、晁方正等十名“上等”举子们,细细品味一番,也是纷纷笑着点头,也觉得很不错了。
能在数息之内的短促间,作出这样一首高水准的诗,绝对是诗赋中的第一流高手。
换成大厅内的众举子,绝大多都难以做到。
看来,谢灵云要赢这斗诗第一局了。
...
接下来,轮到小昏侯赋诗,比一比两人诗的高下。
输者,罚酒一坛。
楚天秀站起身,淡淡道:“拿两幅可挂在门侧,竖立起来的匾牌过来!”
众举子们不解。
用竹简不过瘾?
居然要用超大型的招牌来写诗,挂起来给人看?
这鸿门客栈内立朝以来,倒也有不少历代名门大家、三公九卿的笔墨,被写在竹简上挂起来,供后人瞻仰。
可这都是名篇,经得起后人点评、漫长岁月的考验。寻常士子哪敢把自己的诗挂在鸿门客栈内,不怕丢人现眼!
就算谢灵云号称青年第一诗赋高手,名气也尚未到这种当世名家的程度,不敢把自己的诗挂在墙上,任后人点评。
很快,李敢年跑出去,拿了两幅空白的竖匾牌过来。
这客栈里文人骚客多,笔墨自然是常备之物。
众举子们纷纷围了过来,好奇小昏侯要写什么。
楚天秀提笔,在两块匾牌上一挥而就。
祖儿惊奇,轻柔的声音念道:
“小昏侯楚天秀流落长乐街,二枚铜板一杯寒酒,赠鸿门客栈:《声声慢·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左右两块匾牌,各一行诗。
楚天秀笔锋一收,写完。
鸿门客栈大厅内,众举子、儒生们在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瞠目结舌,一片死寂。
这不是诗。
也不是赋。
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文体。
这新文体并非胡编乱造,明显极有韵律。
这种韵律,前所未见,不断的叠加气势,冲击力出奇的强大。
光是开头那一句。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便通过反复的叠字,瞬间将所有人带到了一种身临其境的凄凉境地中,感觉遍体生寒。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这分明是小昏侯,在寒冷街头、在暖和的客栈之间徘徊,焦虑到了极点,无法得到片刻歇息的写照。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小昏侯在鸿门客栈,想要喝杯寒酒来暖身,可是却深陷被贬为上门赘婿的绝地,在众儒生们哄笑的耻辱中跑出客栈,再度陷入寒风刺骨。
这是何等的凄凉。
此句仅见“淡酒”,未见“愁”字,却用“怎敌他晚来风急”将“愁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论是对当时场景的贴切描述,还是所展现的意境,简直字字如刀,句句泣血。
最后,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收尾。
通篇上下,字字灌注着小昏侯的血泪控诉,痛彻心扉。
“姑爷~!”
祖儿念着念着,鼻尖一股酸意,便哇的一下哭了。
她从来没想过,冬至那一夜,流落街头在客栈讨杯酒,对姑爷的伤害,是如此之深。
原来姑爷心头是这般的痛苦,却没一人可以倾诉。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姑爷心头曾经这般的痛苦。
谢灵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呆呆的跌坐在长凳上。
他跟小昏侯斗诗,是临时起意,小昏侯事先不可能有任何准备。
先不说这诗的内容,写的好不好。
光凭小昏侯挥一笔,便独创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文体。
这种难度,又岂是写一首七绝诗可比!
小昏侯的文学境界之高,比他高了何止一个大境界。
再说这新诗的内容。
他看着都快心有戚戚,悲从中起。感染力之强,简直难以置信。
...
主父焰心中不断的反复吟这首“新体诗”,深深震撼。
诗,并非一定要遵循固定的旧格式,破旧取新,也是行的。
这一首,显然大幅突破了诗的格式束缚,进入了一种全新文体境界之中。
相比之下,谢灵云的诗虽然不错,但是太浅白,没有多少嚼劲和深入体会。
但小昏侯的这一首新体诗,无比的惊艳,哪怕他回味个三年五载,依然是味道十足。
这首新诗,写的何止是小昏侯自己。
主父焰恍惚间,回想到了自己少年时的贫寒交迫,寒冬腊月依然四处流落,孤苦无助。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这种凄凉,何等的感同身受!
恐怕日后,只要一回想到昔日的困苦,他便会想到这首新诗。
这诗,恐怕整个鸿门客栈内挂着的名篇名著,都相形黯然失色。
众举子们心中震惊,沉浸在一片针落可低的死寂中,无不浸沐,体会着这首新诗带来的震撼。
...
楚天秀放下笔,拍了拍手,淡淡道:
“把这两块匾牌,挂到鸿门客栈的大门两侧,钉起来。这是本小侯爷的‘昏侯新词’,就赠与鸿门客栈,当镇店之宝吧!项大掌柜,本小侯爷的亲笔墨宝,可要小心保管好!本小侯爷,经常会来看看。”
“小侯爷...”
项大掌柜听了,都快哭晕了。
这分明是要把鸿门客栈,死死的钉在耻辱架上,千古流传啊!
从今往后,恐怕金陵城都知道,小昏侯在鸿门客栈两枚铜板换一杯寒酒的凄凉故事。
他项大掌柜,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尖酸刻薄,恶毒嘴脸的小人,欺凌了落魄悲惨的小侯爷。
这匾牌还要挂在客栈门口,供来往的路人瞻仰,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天呐!
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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