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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郡主!”
清夏斋的正堂内,御林军林副指挥使匆匆来报道,“郡主神机妙算,贼人已全数拿获。”
南宫玥坐在主位上,镇定地问道:“可有伤亡。”
“有十人轻伤,两人中了迷药昏迷,无人阵亡。”林副指挥使说着,心中不由庆幸,若非摇光郡主神机妙算,推算出会有贼人夜袭,让他们提前埋伏,这一仗岂会胜得如此容易。
“受伤的人我一会儿让太医去瞧瞧。”南宫玥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问道,“来袭者是何人?”
林副指挥使犹豫了一下,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可这摇光郡主是皇上钦点全权负责猎宫疫症事宜之人,而且,也是她下令设下埋伏才能将贼人一举擒拿……
南宫玥看出了他的犹豫,微微笑了笑说道:“是长狄,没错吧?”
见她已经知道,林副指挥使自然也再无隐瞒,说道:“是长狄的契鲁将军。他带了三百精兵趁夜而来,试图一举拿下我们。”他顿了顿,问出了疑惑,“郡主如何知道是长狄。”
“我本欲回王都以后再禀告皇上,但既然林副指挥使问了,我也不隐瞒。”南宫玥刻意停顿了一下说道,“这次猎宫的疫症正是长狄所为……”
南宫玥将所知的一切简单的说了,林副指挥使一脸震惊,就如同南宫玥刚刚知晓这一切时一样。
“……显然,长狄最初的目标应该是皇上,若是皇上被传染上这症疫,我大裕必将陷入混乱,而若那时长狄率军来袭……”南宫玥没有把话说下去,话锋一转,说道,“所幸天佑我大裕,疫症被及时发现,皇上也得以安然返宫。可是,长狄既然苦心布下这个局,若是这样草草结束岂不成了笑话?”
这一席话是不久以前,官语白对她和萧奕说的。
的确,真正足智多谋的,并非是南宫玥,而是官语白!官语白算准了长狄的谋划,并让司凛前去探查了几回,再借由南宫玥的手布下了这个局,让长狄人自投罗。
林副指挥使由衷地称赞道:“郡主真是神机妙算!”
南宫玥笑了笑,官语白不能露面,萧奕不能过于张扬,只能她厚着脸皮收下了所有的赞誉,并说道:“副指挥使即已知晓前因后果,那该如何审问也无需我多言了。此次你们和骁骑营立下大功,待回王都后,皇上必有重赏。”
林副指挥使不禁欣喜若狂,心知这摇光郡主是明晃晃的把功劳送给了他们。
林副指挥使退下后,南宫玥轻呼了一口气,在一旁伺候的百合笑嘻嘻过来,替她揉着额头。很快,萧奕就丢下一堆烂摊子回来了,眉飞色舞的向她显摆着自己有多么的英明神武,南宫玥一直眉眼含笑,静静地听着。
这样的安宁的日子让南宫玥越发觉得惬意和珍惜。
对长狄人的审问很快就有了结果,据林副指挥使的回禀,一切正如官语白所料,趁着秋猎之际,长狄借由雷掣马场,将疫症传播,如果顺利的话,大裕大厦必顷,而长狄亦可长驱直入,拿下这大好河山。
可惜,皇帝在染上疫症前,就匆匆回王都,于是长狄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放到了他们这些被留在猎宫的官员及勋贵子弟的身上。
原本长狄是打算在他们绝望等死之际出现,以医治他们作为交换条件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没想到,疫症却被控制,甚至被彻底治愈了……
长狄趁夜来袭,想把他们一举拿下,用他们来胁迫大裕。
原本契鲁将军已经用了几日让人细细地查探过了猎宫的守卫,自觉行动绝对万无一失,没想到最后居然落得自投罗的结局。
南宫玥不由后怕,长狄的阴谋简直就是一环套一环,若非官语白及时到来,恐怕他们谁都逃不过这一劫。
南宫玥和萧奕以及官语白商量了以后,让林副指挥使暂时不要将长狄之事禀报皇上,一切待回王都之后再说。
十二月二十五,圣旨到,准了南宫玥的奏折,允许众人返回王都,猎宫上下皆是一片欢呼雀跃。
十二月二十八,猎宫众人启程。而此之前,官语白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猎宫。
为了照顾那些刚康复的病患,他们一路慢行,足足用了二十多天才抵达王都,就连新年也是在路上过的。
因他们是从疫区回来,皇帝有命,必须先在王都城外行宫的榆林宫暂住。隔离至少十日,经太医院会诊无恙方可入王都。
榆林宫在王都几里外的翠微山附近,这行宫自然是不差的,其中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只是现在已经是元月二十三,寒风刺骨,百花凋零,只余腊梅争相开放。
众人舟车劳顿,也都疲累不堪,姑且就当在这行宫中修生养息。
到了第二日,榆林宫就陆续有人上门,来的大多都是各府的管事仆从,主要是为自家的主子们送衣送日常用品的。这些人来了行宫,自然暂时也不能回去了。
为了避免疫症死灰复燃,病患随身所带之物,大都在出猎宫时当场焚毁了,现在所用之物基本都是重新添置的。
当南宫玥得知南宫府有人来探望自己时,也没特别在意,只以为是双亲命人给自己送东西过来了,可是当百卉把来人引进堂屋时,南宫玥的眼眶顿时模糊了。
来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身形高瘦,身穿简单的灰色直裰,相貌清癯,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微笑时嘴角、眼角掩不住的皱纹,可是看在南宫玥眼里,却是如此的亲切,温暖。
“外祖父!”
她不由地脱口而出,喜极而泣地扑进了对方怀中。
一瞬间,南宫玥觉得自己仿佛又变成了前世那个丧母的小姑娘,那时,在她为母守孝一年后,外祖父亲临王都将她接去了青州的林府居住,这一住,便是几年。
外祖父一向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多年来,云游在外,四处行医,可是为了她,外祖父自此便留在了青州,和她生活在一起。那几年,外祖父不仅教她医术,还教她琴棋画厨艺,甚至还花了半年带她出门行医,云游天下……每一天都深深刻在她心中,从不曾忘记。
那些日子是她前世最快乐的时光,让她终于从母亲过世的阴霾中走出,再一次走到了阳光下,让她熠熠生辉。
对于外孙女的亲热与激动,林净尘先是有些意外,但跟着想到玥姐儿刚经历了生死劫难,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亲人,情绪激动些也是难免。
他温柔地拍了拍南宫玥的背,笑道:“玥姐儿,外祖父已经三年多没见你了,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南宫玥埋在他怀中许久,这才退开半步,抬首贪婪地看着外祖父熟悉却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庞,前世,母亲的死让外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外祖父一下子老了好些岁。而现在的外祖父,坦荡洒脱,随性而为,眼中永远带着些许笑意。
“外祖父,您怎么会来了?”南宫玥拉着林净尘坐下,百合忙殷勤地送上了热茶,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林净尘,心里想着:原来天下第一神医是这般模样啊!
林净尘啜了一口热茶后,笑道:“我半个多月前就到了,本来是来王都看你娘还有你们兄妹俩,谁知你竟然不在王都……”他复杂地看了南宫玥一眼,“我本打算去猎宫寻你,不过你大伯父说你们已经在回来的的路上了,所以我就特意留在王都等着你们。”顿了顿后,他问道,“玥姐儿,跟我说说这次的事,听说是你找到了疫症的对症之法?”
“那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南宫玥跟着将皇帝走后的事细细道来,甚至就连官语白的事也没瞒着林净尘,只是叮嘱了一句此事不能外传。
林净尘随着南宫玥的叙述时而担忧时而欣慰时而紧张,最后赞赏地道:“玥姐儿,你果然是我林家的血脉!”
玥姐儿小小年纪,只凭自学就能习得如此出众的医术……若是玥姐儿姓林,他定是要把她带在身边,把他一身的医术都传给她,玥姐儿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可惜玥姐儿姓南宫,恐怕就算是他乐意,女儿和南宫家也不会同意的!
“那是自然!”南宫玥理所当然地应道,不由勾唇笑了,就像是个被人夸奖的孩子般露出些许骄傲之色。
林净尘怔了怔,感觉南宫玥好像跟他记忆中那个有些内敛又有些害羞的小姑娘不同了,抚掌赞道:“我林家的孩子就该是这样才对!……你爹和你娘就知道教你做大家闺秀,千篇一律,那还有什么个性!”思来想去,好像还是玥姐儿这个外孙女最似自己!
南宫玥含笑不语,心里想着:她本来就是外祖父教出来的!外祖父大概是对她影响最大的一个人了!
这时,百合突然来报:“林老太爷,三姑娘,三姑爷来了。”
林净尘眉头一扬,立刻想了起来:“玥姐儿,莫不是那位镇南王世子?”
南宫玥被皇帝赐婚给镇南王世子的事,林净尘一到王都就已经听女儿说了,也曾听说过萧奕的名声,不过名声这玩意容易以讹传讹,林净尘这些年云游天下也算是见过了人生百态,当然明白传闻不可信,还是要亲自确认方知真假。
很快,百卉就引着一身月白衣袍的萧奕进来了,林净尘用审视中略带挑剔的目光打量了萧奕一番,觉得这未来外孙女婿长得还算与外孙女堪堪相配,他的视线最后定在萧奕的双眼上。
看眼可识人。
那双桃花眼看着有些漂亮过头了,但是总算目光还算清澈,周正。
林净尘心里暗暗点头,但是面上却不露出半分。
“外祖父。”萧奕自来熟地与林净尘作揖,脸上笑容灿烂。
一见面,萧奕就对这位未来外祖父挺有好感的,不仅是因为南宫玥最喜欢这位外祖,更是因为他一眼就觉得他的臭丫头与未来外祖看着有点相似,不仅仅是眉宇间,甚至还有些气质上的相似。
南宫玥微笑着介绍道:“外祖父,这是阿奕。”
林净尘一听南宫玥的称呼,就知道这对未婚小夫妻的关系还不错,而萧奕一得知自己来就匆匆赶来,也说明他有把玥姐儿放在心上。林净尘心中稍稍释然,看来糊涂的皇帝老儿也不算胡乱撮合了一对怨偶。
“坐吧。”林净尘不动声色地说道。
“谢谢外祖父。”萧奕涎着脸笑道。
待萧奕坐下后,林净尘淡淡地又道:“伸出手腕来。”
萧奕怔了怔,想到未来外祖号称天下第一神医,那自然是要替自己搭脉了,立刻乖乖地把右腕伸了出来。
林净尘伸出三根手指搭在萧奕的腕间,细细感受。
指尖下的搏动强健有力,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
而且……
林净尘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萧奕一眼。虽说这孩子名声不太好,倒是意外地洁身自好,很好!生活上也没有太大的恶习,不错……
“今年多大了?”他突然问道。
萧奕忙答道:“很快就十六了。”
这个年龄,在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里,能这样也算难得了。林净尘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伪装在外表的东西可以蒙混人眼,这身体内部的东西却骗不了自己这个大夫!
萧奕又不是愚钝的呆子,自然感受到自己莫名地通过了未来外祖父的考验。他忍不住扬了扬眉,还记得上次未来岳父狠狠地考校了一番他的学问,这一次亏他还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来不及发挥就这么过关了?
他狐疑地摸了摸鼻子。
南宫玥在一旁默默的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外祖如她,当然知道外祖为萧奕搭脉的目的,不由捂嘴窃笑起来,心情飞扬,一双杏眸更是熠熠生辉。
萧奕眯眼看着南宫玥,用眼神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玥故意挑衅地扬眉:就不告诉你!
萧奕眨了眨眼,用撒娇的眼神再问:说嘛说嘛!
林净尘失笑地在一旁看着一对小儿女眉来眼去,笑意从嘴角攀爬至眉梢。
堂屋中,气氛温馨而美好,直到百合将之打破,说是几位太医听说林神医来了,特意来访。
南宫玥和几位太医这一回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自然是让百合有请。
以吴太医为首的四位太医笑容满面地疾步赶来了,几位太医先是表示了各自的仰慕之情,又跟林净尘请教了某些多年不解的疑惑,跟着又就“医”这个话题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南宫玥和萧奕则在一旁坐陪。南宫玥还能时不时搭上几句话,而萧奕就只顾着看他的臭丫头眉飞色舞的样子,眼睛都不舍得挪开。
他们聊起来是滔滔不绝,废寝忘食,最后转移阵地,去给那些得过疫症的人诊脉去了。
林净尘为他们一一诊脉,开方子,并定下了以后的调理方案,这一忙便是两个多时辰,等到了蒋逸希那里时,太阳都已经转移到了西方的天空。
林净尘沉吟片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收了手。
看脉象,这位蒋姑娘已经被这场大病坏了身体底子,以后可能会影响到子嗣!
对姑娘家而言,这子嗣的问题尤为重要,却是不好随意说出口。
林净尘看了南宫玥一眼,见她眸中掩不住凝重之色,显然也是知道的。
两祖孙的眼神交流没能瞒过蒋逸希,蒋逸希心中一沉,她早就觉得南宫玥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看来果然如此。
“玥姐儿,把你开的方子我看看!”
林净尘一句话,青依就急急地把南宫玥之前开的方子拿了过来。
林净尘飞快地看了一眼,欣慰地颔首道:“不错不错!……只不过,这两样还可以调整一下。”他指点了南宫玥几句后,便又重新写了一张方子交由青依。
“玥妹妹,”这时,蒋逸希苦笑着道,“若是我有什么问题,你就告诉我吧,也省得我胡思乱想。”
南宫玥还是犹豫,见状,四位太医互看了一眼,干脆避嫌退了出去。
林净尘亦然。
看着蒋逸希坚定的眼神,南宫玥终于还是把她的病情告诉了她,蒋逸希顿时小脸煞白,而青依早已经是两眼通红,只觉得自家姑娘怎么如此命苦,好不容易从疫症中死里逃生,竟然又有这么一劫!
“希姐姐,我外祖父医术高明,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南宫玥试图安慰她,这也不仅仅是安慰,南宫玥是真的对外祖父的医术很有信心,只是此刻的蒋逸希似乎是有些听不进去,魂不守舍。
南宫玥也不再多言,蒋逸希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冷静一下。
……
林净尘这一来,自然也不能离开榆林宫……对此,四位太医欣喜若狂,日日来找林净尘探讨医之道,南宫玥自然也作陪,以致于萧奕也跟着天天来。林净尘眼看着他对自己的外孙女如此上心,心中又满意了不止一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九日后才算结束,皇帝派出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来行宫为众人进行会诊,确定的确没有疫症病人,终于允许他们进入王都。
那一日,各府的下人们早早的就候在了城门口,迎接自家主子归来,而南宫玥、萧奕、众太医、御林军副指挥使和骁骑营副指挥使还需要先进宫,面见皇上。
南宫玥与林净尘在城门处暂时分别,林净尘告诉南宫玥他的暂居之所后,便策马离去。
对于林净尘没有住在南宫府这一点,南宫玥并不意外。以外祖父随性不羁的性子,又怎么能在处处讲规矩的南宫府住得下去呢!
朱轮车很快就抵达了宫门口,南宫玥下了马车,和萧奕等人一起去了御房。
御林军林副指挥使向皇帝细述这次疫症的详情,并道:“……皇上,臣等恐长狄另有图谋,故而没有先行上折,只待回王都后再亲口向皇上禀报。长狄众人此刻正被关押在行宫!”
事实上,以官语白的原话来说,朝中有长狄内应,若他们在猎宫时,就早早的命人快马加鞭回来禀报了此事,而他们又不在王都,恐会遭人构陷。……毕竟皇上此人耳根子软又生性多疑,当面禀报更为妥当。
“啪!”
皇帝勉强忍耐到林副指挥使说完,终于忍不住重重地一掌拍在御案上。
“长狄!”皇帝勃然大怒,“竟然是长狄!”一想到连自己都差点被这场疫症夺去性命,皇帝就气得浑身颤抖,忙吩咐刘公公,“怀仁,传朕的旨意,命锦衣卫立刻将诚王捉拿归案!”皇帝自认自那长狄的诚王到大裕后一直待他不薄,却不想这长狄果然是蛮夷之族,狼子野心,竟然想要一举覆灭他大裕江山,实在是可恶至极!
刘公公即刻领命传旨去了。
皇帝又细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对于御林军和骁骑营活捉长狄俘虏以及南宫玥解决疫症之事大加赞赏,那之后,就令众人回府歇息。
南宫玥、萧奕等这才谢恩离去。
一出宫门,南宫玥便发现外面已经是全城戒严,萧奕悄悄地告诉南宫玥,锦衣卫没有抓到诚王,诚王已经不在皇帝御赐的府邸,所以皇帝下令全城戒严,抓捕诚王。还叹道,诚王现在想要逃脱恐怕是不易。
萧奕说得不错,诚王恐怕是插翅难飞。
此刻,王都的大街上随处可见锦衣卫的人马成群结队地到处搜捕,不过南宫玥凭借她的朱轮车和萧奕这张镇南王世子的脸面倒是没有遭到不必要的骚扰。
一直目送南宫玥的朱轮车驶进了南宫府,萧奕才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离开。
南宫玥在二门外下了朱轮车,刘嬷嬷、安娘和鹊儿她们早已在那里翘首以盼,一见南宫玥眼睛都红了。
“三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二夫人、二少爷他们现在都在荣安堂等姑娘。”
“……”
几人围着南宫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簇拥着她一路到了荣安堂。
南宫家的女眷以及南宫昕、南宫昊他们都在,南宫玥给苏氏、林氏她们又是请安又是告罪,之后又把南宫琤和白慕筱离开后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却蓄意跳过了其中的惊险与危机,当然也没有提官语白。
林氏哪里不知道女儿是报喜不报忧,频频用帕子擦着眼角。
“二舅母,”坐在林氏身旁的白慕筱亲热地抓着林氏说道,“玥表姐平安回来了,您应该笑才对,怎么还哭呢!筱儿说得没错吧,玥表姐吉人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她的心里不由唏嘘,这位玥表姐,为了仅仅只有名份的婚约就如此情深义重,至死不渝,只可惜,这位镇南王世子纨绔声名在外,根本不值得玥表姐如此付出,待将来她的玥表姐陷入妻妾争风时,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曾经的义无反顾……
“筱姐儿说的是。”林氏连连颔首,拍了拍白慕筱的手道。
南宫玥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
近一个时辰后,南宫玥和林氏离开荣安堂一起回了墨竹院,路上,南宫玥故作不经意地问起了白慕筱。
林氏含笑道:“你大姐姐和筱表妹也算有心了,自从回了王都后,这几个月每日都来浅云院看我,与我说话,风雨无阻……”其实起初林氏心里也有心怪她们把南宫玥独自留下,但很快也想明白了,女儿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又怎么听得了劝,便渐渐释怀。
这个白慕筱还是这么会做人……南宫玥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但笑不语。
林氏把南宫玥送回墨竹院,又叮咛了一番,这才离去。
南宫玥在丫鬟的侍候下洗漱了一番,早早地睡下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这一夜,南宫玥睡在熟悉的床榻上,闻着刚晒好的棉被发出的暖暖的太阳的味道,一夜无梦。
因她刚刚回来,苏氏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于是,南宫玥用过早膳后,就靠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慢条斯理的打络子,经历了那可怕的三个多月,她现在异常怀念这安宁的生活。
这时,画眉进来禀报道:“三姑娘,大姑娘来了。”
南宫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络子,起身迎南宫琤进来。
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后就退了出去。
两姐妹手牵手地并肩而坐,南宫琤目光复杂地看着南宫玥,后怕不已地说道:“三妹妹,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自从离开猎宫后,南宫琤曾无数次地后悔自责,自己作为长姐,却把三妹妹留在疫症爆发的猎宫中。如果这次南宫玥不能平安归来,不止她自己心里过不去,她也永远无法面对二叔、二婶和二弟!
南宫玥也不打算与南宫琤细数那之后的惊险,故作轻松地笑道:“大姐姐,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南宫琤知道南宫玥只是在安慰自己,却也配合地笑了。她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然后道:“三妹妹,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大姐姐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南宫玥忙道。
“我想请你外祖父去瞧瞧裴世子。”南宫琤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又说了一句,“三妹妹,我已经跟我爹说了我想与建安伯府议亲之事,我爹也同意了。”
南宫琤的后一句听得南宫玥一怔,看来南宫琤是真的打算嫁给裴元辰了。不过大伯父会同意南宫玥也并不意外,毕竟裴元辰是因为救了大姐姐才会变成那样。以大伯父的性子,他虽然不会勉强大姐姐嫁于裴元辰,但大姐姐既然如此选择了,他也绝对不会阻拦。
南宫琤面色平静地继续道:“我爹的意思是等三妹妹你平安回王都后,就会找建安伯府试探口风。”
如今疫情已解,南宫玥也回来了,那就是说南宫琤和裴元辰的婚事可能很快就会提上日程。
“大姐姐,你放心,我会同外祖父说的。”南宫玥一口应下,她可以想象这门婚事若是重提,府里必定又会起轩然大波。
“大姐姐,”南宫玥紧紧地握着南宫琤的手,“我娘曾对我说,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究竟过什么样的日子取决于自己,而不是对方。我相信无论怎样,只要你意志坚定,就一定能过好!”
“谢谢你,三妹妹。”南宫琤不由笑了,脸上没有悲伤,只有豁达。
看着这个比过去成熟许多的南宫琤,南宫玥突然想了一件事,虽才过了夜,但那件事没准已经传遍了整个王都,南宫琤只是因为置身深闺所以还不知情。
就算自己现在不说,南宫琤也迟早会知道的,还不如由自己告诉她,也好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三姐姐,有一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大姐姐一声为好。”南宫玥缓缓地说道,“……诚王被皇上下旨通缉了。”
如同平地响起了一个炸雷,南宫琤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震惊地看着南宫玥道:“三妹妹,你在开玩笑的吧?这怎么可能?”诚王是长狄的王爷,怎么会被大裕给通辑了?
“是真的。”南宫玥肯定地颔首道,“这次的疫症其实乃是长狄暗中所为。”
疫症是长狄散播的?!南宫琤的脑中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紧接着心里就起了一丝寒意。
她不认为南宫玥会同她说没有根据的事,既然南宫玥说这事同长狄有关,那必定就是了。长狄居然试图在大裕制造疫症,那可是会涉及到上千甚至上万条人命……南宫琤想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倘若自己当初真的一时糊涂同诚王私奔了,那现在又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南宫琤面色惨白如纸,后怕不已。
有些事毕竟涉及朝政,南宫玥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道:“……皇上已经下令全城戒严,抓捕诚王。”
南宫琤紧紧握着双拳,久久没有说话。
南宫琤心中苦涩难当。
曾经,诚王是她爱慕之人,可偏偏也是他伤害了她。
从那天起,她便没有再想过那个男人,本以为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却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
幸好当初三妹妹及时阻止了自己的冲动,不然的话,现在的南宫府说不定也深陷泥潭,而自己就成了毁家灭族的罪人!
南宫琤再也无心说话,心神不宁地又说了两句,就与南宫玥告辞,匆匆离开了墨竹院。
她一路心神恍惚,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香忧心不已地看着她。
回了挽晴院,南宫琤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呆坐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了深夜,仍旧是辗转难眠,过了二更还没入睡。
她曾以为诚王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竟会以如此的方式在她心中再起波澜。
她毫无睡意地睁着双眼,心中忍不住苦笑。
诚王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已经被抓住了?又或是已经逃离了王都?
这次的疫症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
这些问题一遍又一遍地徘徊在南宫琤心中,却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也让她的心绪起伏不定。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吧。
南宫琤正打算起身喝杯水,却是听到了一道“嘎吱”的响声。
南宫琤心头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循声望了过去。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像是洒了一地的碎银子,就着那柔美的月光,南宫琤清楚地看到了一道黑影。
南宫琤心头骇然,禁不住张嘴就想叫,可是那黑影却是比她更快一步地到了床前,伸手如电地捂住了她的嘴。
南宫琤目露惊惧,对上了那黑衣人蒙面巾外的一双黑眸,顿时身子一僵,面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双眼睛……
是他!
曾经午夜梦回,这双眼睛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多次,可也是这双眼睛的主人,伤她至深,让她痛彻心肺。
诚王,他这么晚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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