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渊此时很犯愁。
“我跟你说话时你可以把头抬起来”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对身后的人说:“而且你要看着点前面才知道我们在往哪里走啊?”
“是是对不起”林三酒说着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好像正在琢磨他是否生气了“我一定好好跟着您走决不乱跑乱动。”
余渊又一次掐了掐自己的鼻梁。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他十分疲惫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前方带路的清久留说:“……你看路。”
很显然朋友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奴隶对他而言是个很大的负担;尤其是当那个朋友处处都在以一个好奴隶的标准要求自己的时候——林三酒就是这样一个好奴隶。
或者说表面上是这样一个好奴隶。
“让她走你前面”人偶师忽然头也不回地说“她坠在最后是因为她想跑。”
不愧是常年把活人变成自己财物的就是有经验多了;余渊又叹了一口气脸上没有吃惊只有疲惫。
他看也没看地一伸胳膊果然就正好攥住了林三酒正要往外滑的肩膀——这一回余渊也有点来气了:“你去中间走!”
此时由清久留在前方带路几人形成了一个松松散散的队伍;人偶师黑沉沉的影子彷佛在大厅里撕开了一条窄窄长长的缝隙不远不近地走在清久留旁边所过之处鸟兽四散。两三分钟里除了他们一行六人之外他们见过的只有其他进化者遥遥的影子。
皮娜不知道是因为还不到入职时间还是因为不放心林三酒或者是因为想多看看这一行平时看不着的人也依然犹犹豫豫地跟在队伍最后。
“不是说了吗”清久留都有点哭笑不得了“等我们一穿过出口就可以马上替你解除效果……”
“不不”
不能以武力反抗主人的林三酒被余渊推进了几人中间前后都被夹住了嘴上倒是还非常乖顺:“我没有要求不必格外给我开恩我很满足很幸福我若有来世还愿意做余家的奴隶。”
余渊脸上浮起了几分绝望。
“还有多远?”他甚至都不想回应林三酒只朝清久留问道。
“很快了”清久留说着又一次抬起头迅速打量了一眼赌厅的天花板。元向西被他的动作也勾起了头来回看了几圈天花板因为顾上不顾下还不慎踩了人偶师一脚——等余渊一伸手从半空中接下了元向西以后白衣鬼滑下地面咕哝着说:“这就没必要嘛……那个清久留你在看什么?”
推开了赌厅右侧大厅走廊尽头的门清久留又一次回头观察了几秒钟没回答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同样是人可是他生出的情绪感染力却强得几乎具有侵略性;只是看一看他的神色都让人觉得会身不由己地跌进去、像根弦一样被挑拨着与他同步共振起来——就连人偶师此刻也不由浮起了几分疑虑。
“怎么了?”余渊问道。
“我在想副本究竟有没有发现……”清久留没把话说完就像是他不愿意将脑海中的想法付诸言辞让它回响在副本的空气里。
跟在他身后的每一个人神色都凝重了下来。就算没人把话说出口同样的忧虑也依然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清久留摇了摇头。“走吧”他示意人偶师拿出离场pass说:“过了这道门就可以给林三酒解除效果了。从这道门以后就是副本力量不能控制的地域类似于施工未完成的建筑场地……穿过这片场地就离开副本了所以只有拥有离场pass的人以及他们的财产才能走过这道门。”
“那你呢?”奴隶林三酒也想起来要问了。
清久留刚要张口回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扫了一眼后方的赌场大厅;浮上嘴边的回答就改成了:“我们先过去再说。”
在他推开的门后是一片与赌厅丝毫没有半点相似的空间——没有任何灯饰装潢和地毯;空空荡荡的粗糙水泥四壁彷佛没有尽头一样朝远方不断伸展出去直至在视线末尾消失成了一个点。
人偶师是第一个抬步走进门后的在几步之遥外停了下来。
清久留低低吸了口气也迈过了门——一直隐隐盘旋在众人心底深处的忧虑终于还是没有成真;他这一步迈得顺顺利利很快就在人偶师身边站住了脚好像连清久留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进来吧”他的神色却没有轻快亮堂多少彷佛不敢任自己放心仍在暗暗准备迎接着失望一样。
元向西怀着几分不确定伸脚试探了一下水泥地面彷佛一头正准备跨过公路的野鹿;感觉放心了就迅速一头钻了进去。
在林三酒不进去之前余渊自然也不会进去;而皮娜站在二人后方伸着脖子看了看门后越发提不起要走进去的兴致了。
“那个……”她不敢直接大声说话尤其是不肯把人偶师的注意力招来自己身上于是小心地走到林三酒身边说:“我觉得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你真的不走吗?”林三酒看了看余渊不敢叫他听见自己接下来的话把声气放得轻轻的:“你留下来和我做余家奴隶有什么区别……噢要不然我跟你一起跑了吧……”
余渊忍不住抬起头好像要在上空寻找救赎一样。
“你要是不好意思对家奴动手”人偶师隔着门冷冷地朝余渊说:“我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这句话就像一个双倍播放的按钮在短短几秒钟里就把原本能拖上半天的事情过程都快进完成了:林三酒二话不说就迅速进了门被大巫女的力量给原地按住了以后余渊紧跟着走进去将她身上的【联邦旗】给拽了下来。
林三酒这才激灵一下如梦初醒似的反应了过来伴随着一口吐气松下了肩膀。
她抬起头时皮娜还没走仍然站在门边;看见【联邦旗】被扯掉了好像皮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皮娜”林三酒立即叫了一声“我现在就可以把联邦旗给你——”
“你走吧”皮娜连连摆手说“我看得出来你的朋友都是真心照顾你。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清久留慢慢走了过去倚在了门边墙上。
不仅是林三酒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脚步吸引了过去;皮娜和众人都产生了同样的误会涨红了脸看着地板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用来特地劝我的……”
清久留双手插在裤兜里与其说他是神色疏懒却不如说他是正在茫茫然地出神。
“清久留?”林三酒叫了一声——她还在等他开口劝皮娜呢。“你在想什么呢?”
“啊?”清久留微微一怔好像才被唤回了神皱着眉头慢慢说:“不……没事我就是有点……”
话说到一半他蓦然折下了腰头发滑下去露出了一截修长脖颈。
“你怎么了?”林三酒一惊几步冲上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清久留的字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气息、声音都像是五脏六腑不断碾榨盘转才送出喉咙的听上去颤颤巍巍。“往……往前走是的先往前走就行了……我没事我只是需要仔细想一下该怎么走……”
该怎么走?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身后空荡粗糙的水泥空间一路笔直地朝前延伸出去——哪怕是个瞎子不需要思考也能笔直地走下去。
是因为前方还有别的路吗?
在她将这一个简单的问题提出来以后清久留却迟迟没有回音。他重新站直身子目光越过众人空落落地投进了远处的水泥空间里好像没有听见林三酒的问题。
就连皮娜也愣住了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转身就走的好。
“走吧”他低声说“我知道就在前面……应该就在前面。”
“应该?”人偶师的两个字像冰刺一样扎进了空气里。
“是不是……”余渊回头扫了一眼副本赌场的方向问道。
清久留却对身边的声音充耳不闻——就好像他的全副精力都专注集中在了脑海中某一个令人难以琢磨的问题上以至于有短暂的片刻林三酒甚至怀疑他连自己一行人的存在都忘了。
从他的外表看起来他的身体似乎确实没问题……那是怎么了?
仅仅是往前走了缓慢沉重的两三步清久留忽然身子一歪竟然没支撑住自己原地跌坐在了地上——“清久留!”林三酒惊得叫了一声急忙伸手去拉他“你怎么了?”
清久留半坐半跪低垂着头紧攥着衣服的手指骨节都泛了白。
在好几秒钟漫长的沉默之后当清久留终于慢慢抬起头的时候林三酒与他的目光一触自己也不由脚下一软跌坐在他的身边。
他的恐惧……太强大了太有感染力了她浑身都止不住地打起了颤。
“我不知道怎么出去”清久留仰起脸词句彷佛穿过空幽山洞的黑漆漆的风。“我想象不到……我该怎么才能离开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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