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加嘉田如今跟你做的保证就真的能相信吗?”
刚才那一口咬得有点太贪心了;此刻林三酒的舌头要很艰难地绕过一满嘴的食物才能勉强让句子成型还得小心别把残渣喷出去。
她上一次真正吃饭还是在脏兮兮的办公室里都是几天以前的事了——这一路上危机险情意外不断自然也没工夫吃饭直到林三酒此刻在餐厅里坐下来看见一盘盘餐点被端上桌肚里才突然醒过来了一群噬咬着她五脏六腑的饿狼每一口都像是要把勺子给咬断。
皮娜早已酒足饭饱手间摆着一杯热茶看着林三酒大口大口狼吞虎咽时脸上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接近敬畏了。
“你慢点吃不够我还可以再帮你叫点……”她小心地问道“你不信任加嘉田吗?”
接话的人是清久留。
“我虽然与他不属于同一部门但我对于他们的行事风格是很清楚的。”他压低声音说“与一般自成一体、犹如独立生物一样的副本不同这个副本规模太大了大得可以让人在其中生活一辈子。这种副本仅靠它自己天生而来的能量与资源是很难维持住的……最高效、最好用的建筑元件就是人。”
皮娜重重地咽下了一口茶全副注意力都被抓紧了。
一个好演员在讲述的时候自有一种不知不觉引人入胜的吸力;哪怕现在清久留说的不是台词又是在扮演一个寻常平庸的副本工作人员。
“进化者就像一个可以自动充电自动升级的电池……比如说你用副本产生的筹码换来了一直梦寐以求的物品看起来好像是你赚了。副本付出去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东西却只拿回了自己的筹码对不对?”
有清久留主动接过去了说服的重担林三酒一边放下心吃一边不忘了偷偷观察他。
清久留就像是有一个可以调整“耀眼度”的调节钮;有时他整个人如同长夜星河、冷月暗海一般叫人错不开眼有时他能像个戴圆眼镜的寻常会计——比如说现在。而区别似乎仅仅是他把头发用水按趴了下去微微地驼起了背往前平伸出了脖子不自然地拉扯着一条肌肉……这是她能看出来的改变或许还有更多看不出来的一起造成了他给人印象的不同。
“不是这样的吗?”皮娜看着他问完忽然又说了一句:“诶你的眼睛很好看你有没有想过换个造型……”
毕竟只是演技造成的改变五官底子仍然是万中无一的没有化妆想要完全变成钟楼怪人也不大可能。林三酒想着又将牙齿深深陷进了三文鱼蛋松饼里。
“但是在你想方设法拿到筹码的过程中你就像是一只踩着轮子不断奔跑发电的仓鼠你的行动、你的能力、你的精力都化作了源源不绝的电能输送给了副本。当一个人变成员工后他身为员工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打个喷嚏都等同于是在发电。”
清久留好像没意识到同桌二人都在考虑他的造型问题仍然在讲解道:“在这个基础上你还需要为副本付出各种各样的实际劳动作出无数改善与修缮……而副本仅仅是用你所产出的‘电源’换出来一小部分再提供给你而已。”
他能否说服皮娜改变心意可以说是人偶师一行人到来之前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了。
皮娜亲眼见过了林三酒林三酒想要不暴露、不被加嘉田发现她要么就得将皮娜拉拢到逃脱行列里来要么就得让皮娜答应保密——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要来餐厅拖延时间的原因之一——可是林三酒能信任进化者皮娜她能信任副本员工皮娜吗?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合同期内还可以说双方是各取所需。”
清久留此时扮演的这一个角色居然是滴酒不沾的刚才还神色严肃地摆手谢绝了服务生提供的红酒显得他好像更可靠了。
“然而最初三年只是一个钩子用于把你勾住。副本的力量是侵蚀性的我就亲身体会到了意志力一点点的软化消解对于副本力量逐渐增长的依赖对于外部世界的想象力也一点点丧失了……当我有一天忽然意识到我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脑海里都没有出现过外部世界外面的天、海和人什么都没有想象过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再待下去只怕有更大危险。”
清久留低下头推了推眼镜。在动了真情绪的时候要继续扮演“会计”对他而言也不容易。
“想象力不是幻想的能力我们做事之前不管你有没有明确意识到其实都会有一个预想的过程……这是人类在世界里生存行走的一个关键能力。当你失去了对一个环境、一件事的想象……”
清久留皱起眉头打了个比方:“比如说你要换衣服好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无法预想到你要怎么样才能把一件t恤衫挪到身上那你就等于失去了穿上t恤衫的能力。现在对我而言要预想如何能够真正离开副本如何在外部世界中生存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了需要反复逼迫自己去一遍遍地想就像是受伤后的人复健重新学习走路一样。我认为副本就是这样渐渐让员工们失去离开它的能力的。”
这是林三酒第一次听见的讯息——她不由得放下了餐具怔怔扫了一眼清久留。
皮娜也显而易见地打了个冷颤可是也不知道加嘉田究竟许诺了她多少好处她仍然有几分犹豫:“那……如果我保持着警觉心在首三年一结束的时候就马上走人的话……”
觉得自己可以火中取栗的人比比皆是——否则不会连末日十二界里都仍旧存在庞氏骗局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都有几分焦躁。
清久留的警告与提示其实是远在天边、很难想象的——人本来就不是有远见的动物——而加嘉田所承诺的一切无论是舒适的生活环境、取之不尽的物品、不必再冒险的安全和稳定……却每一样都触手可及也难怪皮娜会受不住诱惑。
正当林三酒思考着该说点什么好的时候从餐厅大门外突然踉踉跄跄地撞进了一个人影;在座都是感知敏锐的进化者即使那人动静不算太大也依然令众人都纷纷转过了头。
“我、我有一个事要宣布”
那是一个体型细细长长的男人一张脸上又红又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气息都有点喘不匀了。一个服务生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又看了看餐厅好像这才想起来赌场内不许喧闹的规矩;他几乎连一点时间也没浪费抬脚就冲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前对桌上进化者低低说了几句话不等回应又掉头冲到了下一张桌子前。
“怎么回事?”皮娜犹疑地问道。
林三酒已经扭过了身子看着那进化者脚步匆忙地从一张餐桌走到下一张餐桌口中喃喃地重复着同样的一个消息将那个消息越带越近;她甚至都不用等那人走近就知道那个消息是什么了——前一桌上听清楚了口信的进化者霍地站起了身脸色发白地让一句话滑出了嘴:“人偶师在外面!”
椅子被匆忙拉开的响声、杯盘被撞得跌倒在桌上的杂音、人们纷纷的抽气声……都在同一时间搅乱了餐厅里此前兴致盎然的安静谈笑——在受了惊的一片小小混乱里霍然长身直立起来的林三酒反倒不算是惹眼了。
也有人比较理智忙安慰身边人道:“大家不要担心这里是赌场大厅不可以动武的不要害怕……”
“他怎么来了?”也有不畏惧“人偶师”三个字的进化者仍然好整以暇地朝那带口信的人问道:“你见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要跑来通知大家吗?”
“不、不是的”那个身型细长的人苦着脸说:“我是不小心被他抓住了……虽然不能动武但我感觉好像他都没有怎么动手我和另外好几个人就一起都动不了了……然、然后人偶师唔大人就命令我和另外几个人把他到了的消息传播到赌场大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说哪怕还有一个人不知道他都要让我后悔长了嘴巴。餐厅里现在没人不知道了吧?”
“他为什么要——”
那人的话还没有问完从餐厅里一张桌子旁就已经冲出去了一个人影;哪怕被服务生严厉提醒了一句她也没慢下多少跑到一半还回过头满面笑容地朝她同伴催促招呼道:“快快点来啊咱们出去找他!”
皮娜愣在桌子旁边瞪着远处喜气洋洋的林三酒好像后者在她眼前突然长出了八条触足。
“等等”
眼看着清久留也走了过去她赶忙也站起了身一时间却还不肯接受命运的转折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们为什么要去找人——人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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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这两天身体太难受了还没法好好睡完整觉……但大家不要给我烧纸谁要纸干什么烧点糯米鸡啊粽子啊虾饺啊蛋黄酥啊之类的东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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