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正常人遇见这种情况是不会主动走进那一扇黑幽幽小门里的吧?
林三酒慢慢往门前迈了一步心想她或许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
与门后黑暗一起扑出来的是一股幽凉沉重的气息。那气味很难形容就像是反复被水洇湿又风干的墙纸像是浸上了菜油油烟的木头像是生锈的金属水管……假如气息也有年纪这气息已经很老了。
朝门内又迈出一步的时候林三酒这才意识到门上挂着的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一向引以为荣的观察力自从进入兵工厂以后就一直频频失效;不管是麦当劳员工奥利佛也好那个假任楠也好他们的出现与消失简直就像是直接作用于身边的空气一样根本没有丝毫痕迹可循。
这扇门在几分钟之前真的是一扇门吗?
林三酒站在门道口里盯着里面幽漆漆的黑暗试图分辨出一点形状或声音。就连露在夜幕下的兵工厂也是昏暗得叫人看不清;门后更是隔绝了几乎所有的光只剩一团漆黑。她试着用意识力慢慢探出去破开了粘稠的、不知多少年没有流动过的空气感觉自己面前似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左右两边墙上也没有开关不知道兵工厂成员进来的时候要怎么打开灯。
同样的【意识力扫描】中也没有出现生物。其实她对此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她的这几个侦测手段似乎在这儿都只能作一些无用功。
林三酒从卡片库里翻出了一只手电筒白亮的光圈顿时击散了前方浓雾一样的黑暗;光芒从撤退的黑暗里抓住了一片景物把它的颜色、形状都钉在了视野里。
确实是一条走廊看起来已经很有年头了。
老墙上为了遮掩年岁开绽出的裂纹刷了不知道多少层漆上半截雪白下半截明绿。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的薄木门已经褪色发旧变成了暗红色;有的门下铺着脏门垫有的摆着几双大小不等的鞋看起来就是一间廉价寻常的公寓。
总不会是兵工厂的宿舍吧?与兵工厂的整体风格可太不一样了。
走廊另一头好像是一截木楼梯……林三酒往前走了一步试图将目光和手电光再伸远一点再看清楚一点。
她仅仅是往前迈了一步而已但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她的余光以及意老师忽然一句轻声示警都已经在同一时间令她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林三酒骤然一转身手电光跟着扫了回来打在了身旁空荡荡、半白半绿的墙壁上。
……门不见了。
她用手电光转了几圈身后、身旁都只是同样的墙壁。
不仅仅是门不见了怎么好像……
“我好像出现即视感了”林三酒喃喃地说。她一向不喜欢只有自己一个人时的死寂所以即使只是自己脑海中意识力表象的声音也比沉默要令她心安。“我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不知道为什么……”
意老师给她的回应可称不上令人心安了。“门”她低声说“刚才门的一角上有什么东西让人很在意啊。”
什么?
林三酒皱起眉头仔细检查了一遍意老师浮给她看的景象。她当时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门后走廊里对于门本身并没有匀出多少注意力因此哪怕有意老师坐阵那段画面难免也又点短暂模糊。
隐约之间她只能看出来在门的右上角确实有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画上去的是一个很小的正方形不会超过她一个拳头大。
既视感仿佛渗透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就连这扇她确信自己以前从未见过、接下来也八成再也见不到的门也不知怎么令林三酒觉得有点熟悉。
为了保险起见林三酒没有贸然妄动。她站在原地从记忆里打捞了不知多少次却像是用破了洞的渔网捕鱼一样捞起来的只是空空如也——因为她确实以前没有见过那扇画着小正方形的门。
林三酒转过身右手包上了【金属圈套】对着后面的墙壁就重重地来了一拳。
有的办法吧哪怕你明明感觉到不会管用还是必须走一遍过场试试也好——靠暴力突破就是这样一个办法。
“人偶师是个乌鸦嘴吧”她抽回了手使劲甩了几下好像这样就能把疼给甩掉似的。“他说残羹剩饭我就吃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小饼干他说把墙砸了我现在就砸不开一道墙了。什么玩意儿这道墙恢复的速度比他骂人的速度都快。”
她的手几乎才刚一离开墙面被她刚才轰隆一声砸出来的深坑与裂纹就迅速重新缝合了起来等“人偶师”三个字说完时墙面早就完整如初了。
“这倒是有点像副本的特性”林三酒想了想觉得兵工厂如果在这里设置了副本作为防御手段倒也不是不能想象。如果真是一个副本看来她就不得不往里走了——也意味着【织衣慈母】卖早了不然让线领着出去多好?
在不断晃动的光圈里她每一步都走得安安静静尽量不在地板上踩出任何声响也尽量不再去琢磨越来越重的即视感。理由是一样的:她不能让自己踩出来的声音与自己心里的暗示遮蔽来自这间廉价公寓的声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她一靠近101房的时候刚才还漆黑死寂的走廊里竟蓦然冲起来了一片人烟声响:尽管仍然触目昏暗但是各个房门门缝下亮起了微弱闪烁的光;远处某间门后有人响亮地清了一声嗓子随即吐了口痰;101房里好像有人在地上拖着脚走路随即响起了“砰”的一声低低闷响。
林三酒凑耳上去听见了门后模糊不清的咒骂声。
“痛死我了”那声音抱怨道“什么破地方三天两头地停电……便宜玩意耗电真他妈快。”
门下昏黑看起来跟他的邻居相比101号房里没有多少照明的东西。
从吃下曲奇饼开始到现在林三酒心里堆积的问题已经达到一个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地步了她连停也没停继续往前走又从走廊对面的103房里听见了骂孩子的声音——“你手欠玩蜡油干什么?烫着了吧该!”
102房门下一阵暗一阵亮看起来应该是手电筒的光;与它相邻的公寓里传来了广播机的声音——家里还有用电池的老式广播机说明屋主可能是个老人了;再往前走106和102一样尽管有光门后却是一片安静。
林三酒停下了脚。
她一路来都在关注着公寓房门缝下的动静因此看得清清楚楚:在她快要走近106、却还没有接近106的时候门缝下分明有一截黑影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正紧紧地贴门站着。当她真正走到106门口时那黑影却往旁边一闪从门缝下的光里消失了。
紧接着前方108房的门缝下一个黑影迈进了光里正好站在门中央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正紧紧地贴门站着。
林三酒抬起目光和手电落在房门上。猫眼的玻璃里反光在手电光里一亮。
不应该啊……公寓之间怎么会彼此相通?
或许这不是她此刻最应该问的问题因为黑影来去可能只是巧合真正该在意的是门后的人毫无疑问正在盯着、听着她的行踪。
林三酒没有贸然走上108房。她看着门缝下的黑影一股意识力悄悄扑向了门口卷住了房门把手轻轻一转。
门下黑影往旁边一让随即门就顺顺利利地被她打开了。
“是林小姐吗?”门后声音里都似乎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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