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三酒意识到自己正在走路的时候她才忽然浮起了几分惊讶。
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怎么恢复体力的?过去多久了?她在往哪儿去?
她想要深吸气鼻子里却像是灌了水泥一丝空气也流不进来。
头脑里恍惚混沌鼻腔里憋闷沉重喉咙里硌着一块石头;除了自己从此缺了一块之外林三酒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不觉地停住了脚步。
“你又停下干什么?”人偶师的声音从头上半空里响了起来。
是了……二人重新出发之后他不肯亲自走路就用一个特殊物品浮在半空里由林三酒在底下拉着走。
“我……我也不知道。”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答道。
很显然平时负责拉【空中马车】的应该是人偶在没有人偶的时候【空中马车】的缰绳就系在了林三酒身上——她在底下边走路边拉车边探路蹚雷;按照人偶师的话说要是激发了什么副本正好给她醒醒脑。
老实说她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系上缰绳的好像是人生导师临阵倒戈了——她也忘了什么时候把人形物品都收起来了。她的脑海里好像打开了一个遥远的黑洞不管是什么思绪念头一产生就被黑洞吸走了永远分不出神顾及其他。
要是能踩中一个副本就好了至少她可以暂时不再受黑洞之苦。
装着自由之城副本的广场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了此时林三酒正站在一条宽阔石板路上两边是幽森昏暗的一排大楼。窗户玻璃上映出了她模糊隐约的身影和【空中马车】一个底座。
【织衣慈母】的毛衣线从她腰间伸出去一路伸向身后反方向消失在了后头一个院门里。
林三酒低下头抹了一把脸。
即使找到了人偶师她也依然不愿意离开“迷惑大宫殿”——至少暂时还不行。
她以为不计代价一路深入、为了拿到后悔药丢掉半条命也行的人一定会是人偶师却没想到最终是自己。
“我早就不会后悔了。”
人偶师跳上马车的时候给她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你要是真为了那种废物而丢掉性命那就算是你给我日行一善。我把你做成人偶一样能钓出宫道一。”
这就是没有意见的意思吧。
回旋在她脑海里的那一个声音此时正在头上半空里说:“不知道还不快走你立在这儿当蠢货塑像?”
“噢。”林三酒应了一声又慢慢往前走。
就算人偶师冷嘲热讽说话再难听她此刻也希望他能多说几句;当他沉默的时候她就好像一个人漂在汪洋海面上沉沉浮浮不知道哪里才是解脱的终点。
说来也奇怪当她神智清醒、戒备十足的时候她连连踩进副本里;可是现在心神恍惚走了好一会儿却一个副本也没触发。
反倒是林三酒终于受不住了。风声石砾滚动声脚步声……越发让这条石板路上的寂静如同湿棉布一样捂在她的脸上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假如再不听见一点人声她几乎怀疑自己会疯掉。
“你觉得……是宫道一把我们骗进来的吗?”她想说一点与波西米亚无关的话一时却只能想起宫道一。“他为什么要——”
“你只有你是被骗进来的。”人偶师冷冷地打断了她“还有不是宫道一。”
“不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林三酒渴望能够多从他嘴里掏出几句话来但人偶师却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声气近乎阴柔地说:“我和大巫女都一直在盯着。只要他做出行动就会留下痕迹。如果他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他留下了痕迹你以为我还会来找你吗?”
林三酒不说话了用外套袖口抹了一下鼻子。
她一向对人偶师说了什么话并不往心里去此时却像冷不丁被扎了一下茫然大于刺痛脚下仍在机械地一步步往前走想不出该回答什么。
原来宫道一不在karma博物馆吗?在这儿的只有一个投射影像?至少大巫女听起来一切都还好……还得帮大巫女重新连接身体清久留不知去哪儿了……
“那我也会去找你的”
这一句话蓦然从林三酒嘴里滑了出去在她自己的嗓音响起来之前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念头成了形。
几乎完全是生理反应她后背上汗毛站起来了一片随即补了一句:“我在上个世界里得知有一个组织已经研发出了传送疫苗做出它的人正好是我多年前认识的朋友。她甚至已经亲身试验过了……以后你再也不必担心传送和大洪水……”
林三酒没能说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正蜷着身体跪坐在地上就好像小腹受了伤似的直不起身来——上一次上一次她提起疫苗的消息时是对着波西米亚……对着呈现出波西米亚样貌的人本。
真想再看她一眼真想再给她拿东西吃听她嘀嘀咕咕地说话。
“起来。”
当人偶师的声音响起来时却不是从头上传来的了。他站在身后仿佛压得空间都变了形压得空间都无法呼吸;即使不转头也能感觉到光线与温度正在从他身边急速逃离。
“我……我只给她一年时间。”
林三酒垂着头仍旧站不起来盯着石板路断断续续地说:“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后悔药……如果一年过去她还没有回来我就不管那个什么镯子了……我不在乎她要我明白什么我不在乎。”
尽管她并不知道后悔药能不能把她带回lava世界的那一条公路上带回她看见礼包朝她走来的那一个下午。
“你要干什么我不管”人偶师冷冷地说“我让你现在抬头。”
林三酒顿了顿慢慢地抬起了头。
她愣愣地看着前方一时间不明白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在十几米远外的地方石板路被切断了建筑楼群突兀地被截去了一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占据了整片路面的巨大房间;房间少了一面墙林三酒一抬起头目光就直接落进了房间里看见了里头的床、摇椅、衣柜……就像小孩子玩的娃娃屋只不过娃娃屋与人的尺寸比例颠倒了。
说是“看见”视野却不是持续的反而是一断一续的;因为房间里的灯光正极有规律地一亮一黑一亮一黑。
每当它亮起来的时候林三酒就会看见在房间最前方紧挨着马路的部分也同样跪坐着一个林三酒。
那一个林三酒身后也同样站着一个浑身漆黑皮衣的人偶师。
“我们已经触发副本了。”
身后的人偶师说话时对面的人偶师嘴巴也在一张一合形成了同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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