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宫城之中,一尊十分精巧的香炉被一脚踹翻,燃烧着的熏香洒落出来,空气之中的香味似乎一下子变得浓郁了不少。
“这个赵括、这个赵括”
赵王的怒吼声在大殿之中回荡着“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寡人不敢杀他”
赵王此刻双目赤红,看上去犹如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大殿之中除了赵王,另外一个人就是赵国宦者令繆贤,此刻繆贤分外安静的立于阴影之中,若是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繆贤确实只是一个影子。
大殿之中一片安静,赵王扔在地上的无数器具碎片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见证着这位赵国统治者的怒火。
良久之后,赵王才冷冷的说道“繆贤,你说赵括是不是故意杀死虞信的”
繆贤顿了一下,开口道“不太可能。”
赵王猛然抬头,目光犹如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繆贤“为何”
繆贤平静的说道“因为从各方面的反馈来看,赵括之前对虞信的所有指控都是真的。”
赵王明白繆贤的意思,既然说赵括对虞信的指控都是真的,那么虞信就会因为叛国罪而必死无疑,赵括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去杀死虞信。
但是“寡人不相信。”
赵王冷冷的说道“如果换做其他人倒也罢了,赵括此人向来就是胆大妄为,行他人所不敢行之事,如果是他杀死了虞信,寡人一点都不意外。”
繆贤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赵王有些烦躁的抬高了音调“寡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出言划策的宦者令,不是一个只会站在这座大殿之中的哑巴”
繆贤沉默了一下,道“大王不是已经派平阳君去调查此案了吗
只要等到平阳君回来,真相应该就会水落石出了。”
赵王轻轻冷笑一声,突然开口道“繆贤,你说如果赵括真的是凶手呢”
繆贤道“那么赵括就是不经审判擅自杀害大赵重臣,该死。”
赵王的冷笑声越发的大了“但他还是该死的天下第一名将你觉得寡人应该处死他吗”
繆贤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事情应该还不会这么坏”
赵王的脸色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如果事情就是这么坏,赵括就是杀死了虞信的凶手,那你说说,寡人究竟要不要处死他”
繆贤沉默良久,道“这件事情只能由大王做出决定。”
赵王听完繆贤的回答,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一个天下第一名将”
阏与城。
“事情的真相其实很简单。”
平阳君坐在赵括的面前,对着赵括说道“有人在当天晚上进入到了虞信的房间之中,给了虞信一箭,然后射死了他。”
平阳君手中拿着一个因为烧灼而有些变色的小小青铜箭头,对着赵括说道“这就是杀死了虞信的那个箭头,是我们从虞信被烧成灰的尸体里发现的。”
赵括仔细的观察着这个青铜箭头,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是我们赵国的小型手弩箭头。”
平阳君缓缓点头,道“像这样的小型手弩,造型十分精巧的同时造价也很昂贵,通常只有二五百主千夫长级别以上的将官才能配发。”
赵括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身上当然也是有一架的。”
平阳君点头道“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阏与城与你家的关系,事实上这十年来的三任阏与令之中有两任都是你父亲的家臣,只有现在这一任不是。
但即便如此,以你家在阏与城之中的人脉,你想要支开守卫创造一个单独和虞信见面的机会也是十分容易,杀死他之后脱身更是不难。”
赵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平阳君,你应该看过我给你的那些卷宗,也审问过和虞信同行的证人了吧
我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去杀死虞信,压死虞信的只有可能是秦国间谍首领姬侯。”
平阳君平静的说道“但姬侯找不到了,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
赵括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平阳君叹了一口气,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本侯相信你没有用,要大王愿意相信你才行。”
赵括看着平阳君,道“在出发之前,平原君应该对君候交待过什么吧”
平阳君淡淡的说道“兄长说了,如果你真的是杀死虞信的凶手,那么让我立刻将你杀死,然后带着你的人头回到邯郸即可。”
赵括闻言不由哑然,过了好一会才笑道“既然我现在还没死,那岂不是说明你已经认定我不是凶手了”
平阳君站了起来“我有八成的把握认定你不是凶手。”
赵括追问道“其他两成呢”
平阳君淡淡的说道“其他两成在于大王愿不愿意相信我的八成把握,走吧,回邯郸。”
蔺相如府。
蔺相如、廉颇和周少奋三人坐在书房之中,脸色都十分严肃。
“虞卿死了。”
蔺相如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哀伤之意,但马上这种哀伤就转化成了冰冷的愤怒“无论是谁杀死了虞卿,老夫这一次都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或许蔺相如并不同意虞信的很多做法和看法,但不管怎么说虞信依旧是士人派的一员,是蔺相如和廉颇的盟友。
廉颇的脸庞十分通红,看上去显然也是因为愤怒“这还用说,一定是赵括那个小子公报私仇,杀人泄愤”
周少奋的脸颊明显跳动了一下,没有开口说话。
蔺相如看向周少奋,道“周卿是怎么样的一个看法”
在得知虞信的死讯之后,蔺相如和廉颇立刻就将拉拢周少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双方算是基本达成一致作为同盟。
周少奋犹豫片刻,道“不瞒大将军和蔺卿,赵括这个人我也是打过一些交道的,总觉得此子虽然年少轻狂,但也不至于狂妄到擅杀国之重臣的地步。”
廉颇重重的敲了敲桌案,道“不管怎么样,这一次都一定要让赵括付出代价”
蔺相如缓缓点头,轻声重复了廉颇的话。
“对,要让赵括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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