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淞河畔的一座孤山上。
已经是初夏时节,天气还算不上太热,但立在半山腰处,迎面而来的凉风让钱渊好一阵爽快。
但钱渊心里很郁闷,双眉紧皱盯着弯弯绕绕的吴淞河,嘴里毫不留情的叱骂道“张三,你真是一丁点儿都不靠谱”
“没道理的”张三嘴里嘟囔两句但很快低下头。
一旁的李四还在添油加醋,“少爷,别看了,半个时辰之前这厮就说肯定有船只经过。”
钱渊长叹一声算是死了心,回头一巴掌拍在张三的脑袋上,“让你找船只,你找了艘漏水的,让你带路,你现在告诉我迷路”
半个月前张四维金宏案终于落下帷幕,金宏早早就被流放,就在杭州城外一病不起但好歹没有客死异乡,张四维倒是多活了几日,但被送往南京的路上突然暴毙而亡。
杭州事了,钱渊留下两人看家护院,带着其他人取道苏州回松江,接下来就是要举家迁居杭州。
但没想到在吴淞江上船只漏水,一行人被迫下船,张三自告奋勇带路,结果半个时辰之后钱渊才发现,这厮压根就是个路痴
真不应该相信这家伙的,钱渊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人能分清东南西北就算是精通地理了
最终一行人只能在吴淞河畔试试运气能不能搭船,结果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一只船钱渊已经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松江商业发达,吴淞江上向来船只往来如梭。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出了事,而放到如今环境中,只可能是有倭寇侵袭。
钱渊抬头看看太阳方位,小心翼翼从包裹里取出一个柱形筒,一只眼睛凑上去。
身后不远处的杨文用羡慕的眼神看过来,在他看来,这玩意简直就是神器啊
对现代人来说,知道原理,研制一个倍数不大的简单望远镜不算特别难,不过饶是如此,几个月下来,钱渊找到的能工巧匠也不过只做出两具。
“不对劲。”钱渊收起望远镜,阴着脸低声说“正午时分,江那边村落都没炊烟。”
蹲在地上简单在地上画了个地图,钱渊换算了下,自己目前应该是在现代昆山境内,可能靠近嘉定区,如果沿着吴淞江坐船直下很快就能到达松江,然后在陶宅镇换马车回华亭县。
但如今没船,从陆路走钱渊抓抓脑袋,以前倒是走过,不过那是开着车走高速路的,还特么是有导航的
犹豫了会儿,钱渊指了个方向,“这是昆山。”
然后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是嘉定。”
“你们说去哪儿”
“这附近很可能会有流窜的倭寇。”
周围一片平静,李四、杨文都不敢瞎说话,只有无知无畏的张三跳出来粗声粗气的说“当然是去嘉定县城”
“好”钱渊拍拍手上的泥土,“我们去昆山。”
虽然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应该发笑,但杨文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来。
“少爷,我有道理的”张三脸红脖子粗的说“昆山县那破地方连个正儿八经的城墙都没有,万一碰到倭寇,都没地方躲”
“这倒是。”李四赞同点头。
“嘉靖十二年昆山才建城”钱渊犹豫良久,视线时不时落在张三身上,做出去嘉定县的选择并不困难,但问题是这家伙先说出口的,今天这厮的信誉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半响后钱渊才下定决心,“我来辨别方向,启程去嘉定”
张三松了口气,“少爷放心,从苏州一路过来都没碰到倭寇,哪里有那么巧”
“闭嘴”
“闭嘴”
“闭嘴”
这世上有一种特别的人,他们有着特别的魔力,他们说出的话往
往会在未来得到印证。
你可以说他们是言出法随,也可以说他们是一语成箴,放到西方世界算是预言者。
但在钱渊看来还有个称呼,“乌鸦嘴”。
钱渊一行人刚走出十多里路,突然一伙持刀拿枪的家伙从两旁低矮的树林里钻出来,将众人围在中间。
这下要玩命了
眼尖的钱渊看得分明,领头的那几个腰间都挎着腰刀,这可不是普通歹徒能弄得到手的玩意
“还好我们换了衣服乔装打扮。”碰上真阵仗,张三倒没哆嗦,低声说“少爷放心,倭寇很少杀药行的人,除非他们不是倭寇”
“闭嘴啊”顶在最前面的杨文气得回身一脚将张三踹倒,他自小在海边厮混,前些年还出过海,自然看得出来对面绝非海上倭寇。
一般来说,倭寇在杀人劫掠的时候有两个忌讳,一是不杀大夫、药行伙计,二是不杀僧人。
前者很好解释,茫茫大海上一旦生了病,只能送上岸医治,难道指望倭国或东南亚的那些土著大夫
而倭寇、海商在海上玩命,向来对僧人礼遇有加,后来的倭寇头领徐海在起家之初,其僧人身份就有不小助力。
不过,随着南少林那些手持棍棒的武僧出现在抗倭战场上,僧人也不保险。
所以在苏州城杨文就建议所有人换上了药行伙计的衣衫,在明朝商场中,大部分行业在衣衫颜色、款式上都有着可供人辨别的特点,甚至演戏演全套,钱渊还让人买了一批药材。
“张三,从现在开始,不得允许一句话都不准说”钱渊吸了口气,往前几步低声问“打得过吗”
“估摸”杨文舔舔嘴唇还没说完,对面两个手持柴刀的壮汉大踏步走了过来。
还没等钱渊反应过来,一道身影突然矮身窜出,手中棍棒如长枪般笔直刺在对面一个汉子胸口,然后在地上打了滚,棍棒顺势横扫将另一个壮汉绊倒。
“砰”
一声钝响后,地上的壮汉哀嚎着捂着已经变形的小腿。
麻痹果然不愧是和张三丰徒子徒孙过招的武林高手,钱渊抽搐了下眼角不过你也太莽了点吧,人家还没动手呢
窜回来的杨文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不是倭寇,也不是普通盗匪。”
钱渊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被刺倒的那个汉子虽然手捂胸口但并无大碍,要知道杨文少年时家里颇有资产,自幼习武,棍棒上力道不小。
“对了,刚才没说完。”杨文咳嗽两声,“估摸打不过。”
钱渊面无表情的侧头看了眼这厮,为什么自己身边尽是些这种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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