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罗纳德里根医疗中心以来,贝鲁斯一直都没有回医院工作。
一方面因为自己的手部颤动不能保证手术顺利进行尽管他已经认为自己很好的控制了这个问题,但是周围人并不认可;另一方面,机器人手术这几年的发展几乎涵盖了外科手术大部分领域,医生干干净净走入手术室,在虚拟显示器旁操控机器人,再干干净净走出手术室。
得益于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医生,造价从四百万美元逐步降低到一百万美元,远远低于几十年前拥有伟大名字的宙斯和达芬奇机器人。
那类机器人从技术上看更像是精巧的手臂,540度旋转范围,与正常人手相比的超长承受力,避免了人类不可避免的手部细微震颤。与现在医院使用的机器人相比,这样的机器人仅仅是手的优化,手术依旧要依靠医生的智慧和判断能力。
但是一切都在经历改变,这些触角越伸越远,从工业手臂伸向医院,伸入人体,表皮和腹膜之下,游历血管神经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东西已经无孔不入。贝鲁斯暗自思忖。
客厅,卧室,都有东西进来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贝鲁斯坐在沙发上他常坐的位置,开始思考这些东西的目的。他相信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东西进入他的私人空间如果人类还有真正私人空间的话。想到这贝鲁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
而接下来他很快意识到一些合情合理的事必然会发生甚至正在发生。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帘拉得很严实,米色暗纹粗布后面是一层厚厚的遮光帘,窗帘轨道高出窗户十公分,几乎没有光能漏进屋内。
贝鲁斯却发现窗帘左侧漏出一道下午的阳光,一直照射到对面的楼梯扶手上。
外面也有东西了。
自己在被监视。
这种想法让他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说是自己那些研究的话,难道仅仅收集一些案例就已经引起那些东西注意了吗还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呢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数据器,每天出门前将所有数据传输到数据器已经是必不可少的习惯。
想到今天一样没有留下任何数据在家中后,贝鲁斯本该感到稍许心安,但后背还是渗出汗来,比进门时的慌张更深,真正的恐惧,伴随杏仁核活动增强,释放出神经递质到大脑各处并快速的涌向全身。
如果这些东西进来什么都没发现,这首先意味着他们在寻找什么,而他们认为这些东西在自己手里。如果他们一无所获,是否会采取别的方法
很快他们就应该想到数据器,除非一个完全信赖大脑工作的人,否则这个时代任何人都不可能离开数据器生活,可大脑往往也不可相信。
对窗外正埋伏着监视的怀疑让贝鲁斯很容易得出第二条推理。
他们会再来。
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怀疑然后发现什么都没有,情况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就放弃了呢
不可能。他摇头否定自己的天真。
推理最终锁定到手上的数据器,他们要的东西在这里面。
数据器里除了自己收集的案例相关报道,这些东西只要悉心调查都能找到,除此之外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在意贝鲁斯猜测,他收集的案例背后有着对一些人而言很重要的秘密,以至于他们需要预先对一些人进行排查。
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真如他所怀疑的
不,这样的怀疑太可怕,有太多更合理、更简单的原因会造成那些事故,轻易陷入怀疑无异于钻入死胡同。
贝鲁斯躺在沙发上,感到浑身的肌肉都有些麻木,好像麻醉后并未完全苏醒的感觉。
他躺了一会儿,身体传来阵阵疲惫,也许是刚才有些过于紧张,毕竟他没有发现任何真正的监视。
一切还仅仅停留在自己的想象和猜测中,可万一一切都是真的,他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就是坐以待毙,等着被干掉。
想到这,贝鲁斯再次集中精神,他从头到尾阅读了自己几年来收集的几十项医疗事故,它门乍看上去没有共同点,大部分案例分散在美国不同州,剩余一些发生在印度以及东南亚地区。
最后他看到一宗麻醉纠纷案例,一场小型手术。参照最近的医学诊疗,这场纠纷案的手术甚至可以算作过度医疗,这样的案例他一直没有太在意,麻醉纠纷但没有造成病人死亡的事故向来不会引起太多重视,可是在一段家属采访的资料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弗利尤金索德尔。
尤金,是弗利母亲的名字。
他拨通弗利电话,希望对方尽快过来,他并没有想好该如何与一位老同学重谈过去的伤痛。失去母亲的伤痛,贝鲁斯无法体会,也许和失去双手的感觉很像,他这样想着。
修改完数据器加密,他走上两楼卧室,想先睡上一会,经历了高速运转的大脑使他感到疲惫,接下来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贝鲁斯闭上眼睛,昏暗的眼前钻出很多条触角,最后露出一对红色眼睛,蓝色的光线下,那对闪烁的眼睛仿佛苍蝇的复眼。
噩梦持续到晚饭时分,一个男人面无血色的站在门口,见到这张脸时贝鲁斯感到一丝寒意。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见鬼了。”
贝鲁斯打了一个寒颤,走到厨房拿出两个杯子。
“先喝点酒”
“这主意听起来真不错。”
“发生什么了,弗利。”
“我见到她了。”
“她”
“艾菲娅。”
“看不出你这么恋旧。”
“你不明白,贝鲁斯。这女人又消失了,这次是在我眼前消失的。”
“你让我想到了谁知道吗”
弗利茫然的抬头看着坐在和一周前一模一样位置的贝鲁斯。
“谁”
“伦纳德。”
“我在体育场门口看见他,然后,他突然消失了。”
“上帝保佑,你把我弄糊涂了,伦纳德已经死了,你见到的不可能是他,但是艾菲娅不一样,她就是不辞而别,这女孩不懂礼貌。”
“你是要说她没有教养吗”
“对,就是没有教养,亏她还是个读书人,整天捧着书,完全没有教养。”
“嘿嘿,弗利,这可不符合我们文化,你不该这么说一个女孩。”
“她也不是什么女孩了吧,都那么多年过去总该长大了。”
弗利喝完了酒杯里的酒,才想起正是贝鲁斯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让艾菲娅又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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