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字卷 斜阳草树 壬字卷 第二百九十二节 布局山陕,剑指淮扬
“哼景秋过于软弱对这帮人多有纵容我看他这个左都御史对都察院的控制力越发不力了。”乔应甲愤愤不平地道:“什么延揽私人不就是紫英让其几个同科同学去帮了他么?可鹿友(吴甡)是江南人克繇(贺逢圣)是湖广人梦章(范景文)是北直人何谈私人?”
“而且这用人也是吏部之责他们不去弹劾高攀龙却来挑紫英的毛病这不是老太太捡柿子——专挑软的捏么?再说了这用人之道要看其是否得当能否让其发挥长处有利于朝廷可鹿友、克繇和梦章几人尽皆表现优异尤其是对北线大军的支持更是赢得了兵部的交口称赞这等情形那等腐儒却是不睁眼好好瞧一瞧只会在那里清谈鼓噪何须理会?”
齐永泰也知道张景秋在左都御史这个位置上坐得不太容易
左都御史历来都是选择不阿附皇帝的朝中清流人士来担任可这一任左都御史张景秋却恰恰是永隆帝一手从南京那边简拔起来的和礼部尚书顾秉谦一样一直就被视为帝党而非士党所以向顾秉谦和张景秋这类士人在朝中地位就更很尴尬一方面他们都是实打实士人出身都是进士甚至庶吉士出身但是在晋升上却都承恩于皇帝的特意擢拔所以这自然也就让其他士人对他们产生了异样的观感。
可作为皇帝提拔起来的臣僚他们又不可能不遵从皇帝的意志那样同样会被视为忘恩负义所以对士人来说如何把握好这个度也是一个难处最好的结果就是能牢牢呆在各自阵营中成为领袖或者中坚力量。
而皇帝一般不会在这类人中来专门擢拔往往是从较为边缘化的士人里来选择这样一来这些士人往往就要代表皇帝的意旨成为皇帝与朝臣之间的桥梁而往往这个身份都很容易两头受气拿捏不好就更容易受到攻讦。
像张景秋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就做得还不错但是在左都御史这一职上就有些差强人意了下边的御史们不太听招呼自行其是的时候很多而乔应甲作为右都御史虽然有时候也能压得住但是像涉及到冯紫英这样明显和他有瓜葛的人他也不能不避嫌本该是张景秋来出面弹压的但张景秋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汝俊话虽如此说但是紫英过于耀眼突出资历却又不足这等情形下也非好事。”韩爌沉吟着道:“乘风兄打算怎么考虑紫英?”
齐永泰没想到韩爌也看出了自己打算让冯紫英从顺天府丞位置上离开的意图但也不惊讶。
作为自己最得意的门生齐永泰当然要替冯紫英考虑周全。
从顺天府丞到顺天府尹看似就是一个正职一个副手的区别但是这个区别太大了。
这是正四品到正三品的跨越这个门槛朝中九成九的官员终其一生都难以跨越尤其是像冯紫英这样的年轻官员二十出头走上正四品大员之位已经引起了无数人侧目但好在冯紫英立下的功劳和提出的见解足够大勉强能让人接受。
但即便这样要想再进一步甚至两步那都是不可想象的按照内阁中诸公的想法没有六年两任光景冯紫英连从三品这一步都别想跨越。
也就是说如果冯紫英要继续在这顺天府丞位置上坐下去那就意味着他要继续再干五年。
而朝廷不可能再放任五年时间都让顺天府尹这个实缺人选空着。
而如果让一个只要不甘于充当傀儡的人选上任府尹就势必和已经署理府务这么久的冯紫英发生冲突到时候朝廷如何处置?
恐怕只有挥泪斩马谡让冯紫英走人了。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反目成仇再来灰溜溜走人何如现在妥善周到考虑后安排一个更合适的位置呢?
李邦华担任不担任顺天府尹并不重要关键是谁来担任顺天府尹恐怕都可能要和冯紫英发生冲突所以冯紫英向何处去才是问题。
“我有意让紫英外放但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也没有考虑好让其去哪里。”齐永泰淡淡地道:“安福商人拓垦东番主动报效朝廷嗯上缴了特许金黄汝良倒也实诚没有把紫英这份功劳昧了进卿和中涵也都认可若非东番太过荒僻便让紫英以都察院佥都御史身份巡抚东番亦无不可我观平日紫英也对东番十分看重只是东番现在尚处于待开发状态还不合适。”
乔应甲一听此言连连摇头:“乘风兄此议不妥东番瘴疫甚厉安福商人拓垦患病者十之一二其中过半皆不起紫英不能冒这个险。”
韩爌也微微点头虽说去东番是历练但是让北地士人中青年一辈的翘楚人物去冒这个险还是太不划算了。
“我听紫英说其实佛郎机人从海外贩来的药物唤金鸡纳者亦可治疗瘴疫之患紫英也已经找人在东番和云南、广西试种据说对两广云南的瘴疫有奇效。”齐永泰摇摇头“不过现在的确太冒险我也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乘风兄的打算呢?”乔应甲皱起眉头。
“紫英在永平府和顺天府都证明了他是那种对地方实务处理十分得心应手的干员在户部的表现也是出类拔萃我也询问过他他对礼部事务兴趣乏乏刑部那边却又有些大材小用了倒是军务上其亦有特长我考虑如果条件成熟是否可以让其以佥都御史身份领军?”
齐永泰的话让乔应甲和韩爌都颇为惊讶韩爌忍不住问道:“乘风兄稚绳才领军北线您又意欲让紫英领军那是走哪一路?”
“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并没考虑好他能去哪里山陕贼势大张我有些担心啊紫英也许可以去打磨历练一番?”齐永泰叹了一口气“又或者让其巡抚淮扬?”
山陕贼乱乔应甲和韩爌都清楚这就是大旱带来的后遗症随着大旱带来流民数量暴增朝廷赈济力量有限地方官府束手无策实际上朝廷也已经预估到山陕可能会爆发民乱进而演变成贼乱。
单纯的民乱不过是抢夺大户粮食糊口但是一旦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就有可能迅速演变成为推翻官府统治的反叛这才是朝廷最担心的但是现在朝廷却又力有不逮无可奈何。
巡抚淮扬?乔应甲对这一点倒是有些感兴趣“乘风兄巡抚淮扬是何意?徐州陈继先那里?”
“据闻陈继先有意要和朝廷合作但还在首鼠两端冯自唐有意推动其出兵扬州但这厮还在犹豫……”齐永泰沉吟:“如果朝廷在山东战局取得进展也许陈继先这厮就会改变态度但是让陈继先拿下淮扬之后如果向朝廷输诚甚至陈继先这厮还会趁机向南直隶其他府州伸手届时朝廷怎么来应对?所以我觉得也许提前安排一个可靠人手前去打前站应该是可行之举。”
乔应甲和韩爌都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说法惊讶之余也都在思考这样做的意义“这个前提是山东战局要有变化才能促成陈继先倒戈?这厮才是两边下注一直不肯明确态度他若是拿下扬州只怕又要以此为要挟来和朝廷讨价还价了吧?”
韩爌有些不满意但是乔应甲却不认同韩爌的观点:”虞臣朝廷现在的状态你也清楚山陕的乱势我看还会不断扩大甚至可能成为大患朝廷经不起这样折腾了如果能歼灭牛继宗和孙绍祖所部也会元气大伤还要对付山陕贼乱那边湖广战事也还没能取得明显进展飞白能不能一举擒伏王子腾谁都没底儿现在为了替稚绳组建北线军黄汝良把一切家底儿都掏空了再打下去朝廷恐怕就要崩了所以如果陈继先真能拿下淮扬甚至江南朝廷给他一些好处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日后徐徐图之……“
乔应甲的话让韩爌也难以反驳朝廷现在真有点儿像纸糊的灯笼一样随时可能被外来的一个手指头就能戳破现在四处都在漏风而朝中群臣就在当裱糊匠要让这个灯笼看起来还十分光鲜不至于让士气民心彻底崩盘而这其中的最关键的就是即将展开的山东战事。
即便是山东战事打赢了但局面一样艰险。
特别是山陕贼乱现在有愈演愈烈的迹象现在朝廷都是将各方消息压着避免引发局面动荡而在山陕地方上几乎是采取区域防守部分放弃的方式预留的西北军只能勉力控制住一些战略要塞和城市不至于陷落意图以空间来换时间等到山东战局落幕才能缓一口气来应对山陕这边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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