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戏弄

小说:盖世双谐 作者:三天两觉
    子时少师府。

    韩谕那似是而非的“请神仪式”已进入了高潮。

    从开始到现在韩大人嘴里念的咒可说是越来越杂他从一开始呼叫太上老君渐渐转变成了找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再往后什么龙王、猪八戒、乃至黄大仙都试着念了。

    在这个过程中呢他除了保持双手合十之外还故意翻着白眼、摇头晃脑仿佛让自己处于这种跳大神一般的恍忽状态就能更容易见到鬼神。

    就这样又过了一时半刻屋里……还真起了变化。

    “恍忽”中韩谕以余光看到他周遭的烛火火光竟开始变色从明黄渐渐变成了浅青继而又化为幽幽的蓝色。

    且非但是颜色变了那烛火的光晕也在扩散着越扩越大直至韩谕的视线中尽布蓝色的幽光。

    而这时他也感觉到了:那扩散后的光笼罩在身上时并没有火的温暖相反……带来的是寒意。

    “这是成了吧?”韩谕心中默念一句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便勐然睁大了眼睛停止念咒抬头看向周围。

    这一看呢就将他惊得一个激灵。

    “啊?”韩谕定睛观瞧便发现自己此时已然不在书房之中了而是跪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呈八角形墙壁以白色的石头砌成梁柱、地面、天花板则都是木制;房间里没有门窗不过中间有一个可以向上去楼梯;这屋内的光源皆来自墙边的几个烛台而烛台上燃烧着的都是发出蓝色火光的蜡烛。

    “有……有人吗?”短暂的沉默后稍稍恢复了几分冷静的韩谕用颤抖的、也并不算很高的声音开口问了一声。

    结果他这一嗓子却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激起了阵阵的回响且大部分的声音都通过房间中间的楼梯口向上方层层攀去。

    以这回声判断韩谕所处的这个空间似乎是一座八角形的“塔”而通过中间的楼梯便可以一路去到塔顶。

    “有没有人呐?”韩谕随即又重复唤了几次。

    但每一次他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并没有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回应他。

    见状韩谕又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准备走楼梯上去探一探。

    下定决心后韩谕便走到墙边试图从烛台上取一根蜡烛下来拿在手中照明毕竟他也不知道上面的那一层是不是也有灯火。

    “嘶——啊!”捏住蜡烛的那一瞬韩谕咧嘴叫出了声来并本能地缩回了手。

    原来是那蜡烛的烛身摸上去竟像冰一样冷。

    当然对现在的韩谕来说这种程度的“怪事”已不足以让他惊叹太久数秒后他只是搓了搓手然后就抖开了衣袖隔着袖子的布料重新用手拿起了那蜡烛。

    虽然这样手指还是会感觉到冷但已可以忍受。

    取到了能照明的东西韩谕便用右手将蜡烛举在身前转身朝楼上行去。

    此处得提一句举着蜡烛走路和提着灯笼走路是有点不一样的:因为蜡烛没有灯罩的保护所以人举着蜡烛走路时得用上两只手即一只手举蜡烛另一只手则作为屏障护一下烛火否则你稍微走得快一些或者赶巧不巧地遇上一阵迎面风这蜡烛说熄就熄。

    但眼下这座塔呢情况比较特殊——它没有门窗塔里连一丝风都没有。

    因此即便韩谕只用一只手举着蜡烛往前走也是没问题的。

    韩大人也想好了可以利用这点让左右手轮流隔着袖子举蜡烛以防止一只手举太久手指被冻僵。

    伊——伊——伊——

    很快韩谕就踩着那大概是因为轻微腐烂而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了这八角塔的第二层。

    他的头刚高过第二层的地板就看到……这层有人还不止一个。

    但见这层有五六道人影或立或跪聚在远离楼梯口的一角且他们的面前还影影绰绰地摆着一堆东西。

    虽然韩谕心里害怕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看看那些人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一步一步……

    韩谕举着蜡烛缓步靠近走近几分时他便看分明了那五六人个个儿都披麻戴孝好像是在做白事但他们面前摆的那堆东西既不是棺材也不是法台而是一堆瓶瓶罐罐。

    瓶口小罐口大;瓶子里装的什么他看不见不过罐儿里装的能瞧见……是米。

    尽管韩谕并不很懂但他作为外行也能看得出那些瓶和罐儿在地上摆放的样子并不是随机、随意的而是被故意摆成了某种“阵”。

    就在韩谕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跟这几位打声招呼时……

    冬——

    忽然他脚边传来一声轻响。

    韩谕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不小心踢倒了地上的一个瓶子而从那瓶子里流出来的是一种接近透明的液体可惜因为这会儿屋里的灯光是蓝色的这让他也不好判断这液体本身是不是也带点什么颜色。

    下一秒听到瓶子倒下的声音那五六个披麻戴孝的人几乎是同时一怔然后其中的一个即离韩谕最近的那个缓缓转过了头来。

    那是个女人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女人。

    韩谕觉得她似曾相识但他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女人是谁自己又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她。

    “你是……”韩谕开口想问对方一句。

    但他半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呢那女人就默默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另一个瓶子递给了他。

    韩谕也不知这是何意但他还是顺手接过了瓶子。

    这瓶里的液体都还在韩谕将其放到鼻子下边儿闻了闻顿觉一股子油香直冲他的脑门儿。

    “瓶里是油罐里是米……什么意思?”韩谕心中疑惑脸上则用询问的表情看了看那女人。

    那女人却突然开始流泪并抬手做了个“喝”的动作。

    “要我喝这油?”这下韩谕就更迷惑了。

    虽说那年头穷人少油油水的确是他这种富人权贵才能肆意享用的好东西但也没听说有直接这样喝的呀?

    想是这么想但韩谕的手还是不自觉地又把这装油的小瓶拿到了自己的嘴前。

    这一刻他又闻了一次瓶口。

    而这次除了那异常浓烈的油香他仿佛还闻到了一些别的气味……

    那是臭味一种腐败的恶臭由于被更为强烈的油香掩盖住了使他第一次乍闻没闻出来。

    “啊!”终于韩谕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把瓶子扔了退后了数步。

    那流泪的女人望着他仍是面无表情但这一刻她那白净的脸在蓝色的灯光下好似逐渐变得可怖起来。

    接着另外那几个披麻戴孝的人也都转过了头齐齐看向了韩谕。

    她们都是女人都很年轻也都很漂亮。

    韩谕觉得她们每一个都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任何一个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们是谁。

    她们的脸越看越可怕。

    “不……不……”韩谕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着什么只是反复念叨着一个“不”字一路退回了楼梯旁跌跌撞撞地就往塔的三层跑去。

    第三层。

    这层的梁上挂了许多衣服。

    那些衣服皆是上好的布料上好的做工;它们一件件展开、挂起的样子就宛如一个个张开双臂、浮在半空的人。

    这层的一侧也有火光韩谕朝那儿看去发现竟有两个人在那里烧衣服。

    这两人倒是没有披麻戴孝而是干脆啥都没穿全身光着连条裤衩儿都没有……可惜啊这俩都是男的。

    且这两位身上满是伤痕它们的皮肤随处可见淤伤、烧伤、还有看起来像是被缝合后的致命撕裂伤简直可说是没一块好肉。

    但纵是如此他们的行动好像也没有受什么影响:一个在不紧不慢地收衣服一个则把收下的衣服一件一件往一个大火盆里扔。

    火盆里的火不小但没有烟也并没散发出热量蓝光所照处仅有寒意。

    此时的韩谕已被恐惧搞得有些草木皆兵他不敢再贸然去跟这两人接触但他也没有直接扭头走掉所以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远远观察着两人。

    韩谕看了也没多久忽然那个看火盆的便转过头来回望了他一眼。

    那张脸同样是似曾相识且和二层的情况不同这次韩谕花了几秒把对方认出来了——是麻二!

    “你……你不是已经……”韩谕口中喃喃念叨着。

    就在他那个“死”字要出口之际。

    另一个人也就是负责“收衣服”的那位突然就出现在了韩谕的身旁。

    “恩师学生在此等候多时了……”这位自是麻玄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给韩谕披上一件衣裳“您快穿上吧这是专门为您留的……”

    韩谕看到对方的脸以及那件被麻玄声拿在手上的、做工考究的寿衣差点儿就吓得心脏骤停。

    但他还是撑住了……

    一息过后韩谕一把就推开了麻玄声一言不发回身便又跑上了楼梯。

    他来到第四层时赶紧先回头往下瞧想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但从四层往下看去即便借着烛光也只能看到一片深渊般的黑暗。

    “诶?”而在这时韩谕还发现了另一个情况——不知何时他那隔着衣袖拿蜡烛的右手已松不开了。

    因为他之前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地关注着别处完全忘了换手持烛所以到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他的手掌、已经和衣袖的布、还有蜡烛的烛身冻结黏连在了一起整个手掌都已经冻得紫中透黑且已没有了知觉。

    但话说回来了跟此地发生的其他事相比冻伤手这点事对韩语来说也不算啥了。

    还说这第四层。

    这里即是这座塔的顶层楼梯到此为止已没有继续向上的通道。

    而这本身也是一种异常。

    按古时的观念天数为奇地数为偶奇数为阳偶数为阴天覆地载阴阳平衡……这是建筑、尤其某些特定的建筑必须遵循的规矩。

    所以大家可以看到“塔”这种建筑层数多为奇数而平面图上的边和角多为偶数。

    这就是规矩坏了这规矩便是异常。

    比如眼下这座塔边角八个这是没问题的但层数却也是偶数……这就不对头了;这是坏了格局破了阳数。

    一般民居倒是没有这讲究但“塔”这种在道教佛教都有一定意义的建筑按理是不会“上取阴数”的只有往下什么“八大地狱”、“十殿阎王”、“十八层地狱”常取阴数。

    当然这个事儿呢韩谕也不是很懂他此刻也没有闲心余力去在意这个。

    此刻的韩谕注意力已然放到了这层里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身上。

    此人着一身灰色道袍看面相大概四十上下但是他身形瘦小贼眉鼠眼尖嘴狭腮丝毫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气质相反让人感觉有几分猥琐邪恶。

    “韩大人你可算来了。”灰袍道士的嗓音也和长相很相符是一种听着就很奸邪的嗓音和语调。

    “我……这是在哪儿?你又是谁?”韩谕问道。

    “哼。”灰袍道士冷哼一声“韩大人这一生机关算尽到这走投无路之时却求神拜鬼……拜就拜了吧怎么等鬼神真到了你面前你又怕了、惑了……还要问这些无谓之事?”

    韩谕闻言一股由恐惧深处泛起的狠劲儿突然升了上来他的表情也为之一凌:“好那请教……这位大仙欲如何助我?”

    “助你?呵……”灰袍道士笑了“谁说我要助你?”

    “什么?”韩谕道“你不是刚承认你就是我‘请’来的鬼神吗?”

    “是啊。”灰袍道士反问道“但我来了就一定要助你吗?我就不能是……想跟你先耍耍然后再吞了你身上背的业障因果饱餐一顿吗?”

    “你……”韩谕听到这句感觉自己血都凉了。

    然这就是现实。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等价交换”当纯粹的恶意袭来你便是俎上鱼肉作恶的一方还会跟你谈条件?

    更不用说韩大人还是自己把这些“东西”招来的。

    “那……那韩某无需你相助了你放我回去吧我……啊!”韩谕说这话时就想顺着楼梯再往下跑。

    可他刚迈一步便觉一脚踏空天旋地转。

    待他再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倒吊起来且整个建筑也已是上下颠倒的情景。

    而那灰袍道士此时也逐渐变化在韩谕惊惧的目光中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灰色老鼠贴附在“天花板”上。

    “你都一路‘下’到这里了还说什么走呢?”玄枵鼠虽化妖形但仍能口出人言“就算你能走我也不会让到了嘴边的美餐熘掉啊……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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