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连续五六天,城外隋军都是稍微攻几轮就草草收兵,显然是在酝酿着阴谋诡计。
刘泗则趁机练兵,将手下的仁勇营和苗部军队,按后世军姿和队列这两项训练。其他行进停止和冲杀相互配合之类,全以旗鼓为号。纵然战力未必有进步,但乍看上去,却有种令行禁止的味道。
一面练兵,一面学练武技。
李秀宁也被练兵变化吸引,带着红拂女,在马三宝和向至善扈从下来到方阵跟前。东看看,西瞧瞧,羡慕异常,恨不得自己就是主将。
“这就是你训练出来的士卒”向至善有些难以置信,他是在山西义军中混过的,知道所谓的义军最欠缺的就是纪律和阵列。
“那还有假三娘子的教诲岂能没有效果”红拂女认为是李秀宁指点之功。
马三宝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从前他在柴家私兵教场接受训练,学得也只是个人武艺,一招一式对练,却不曾重视过阵法。如今看来,这些士卒虽然尚显稚嫩,但只需打上几场胜仗就会远远超过柴氏私家兵马。
“多谢秀宁指点,令行禁止之言,某绝不敢忘。“刘泗郑重向对方致谢。
难得遇到一见如故的知己。
李秀宁笑起来眼如月牙,兴致忽起,提起龙泉宝剑,指着刘泗道“英杰兄,练兵之道你已初窥门径,想再进一步就得到战场磨炼。现在,可敢比一比武艺”
她今日作男装打扮,一身雪白武士服,面如冠玉,更显俊俏。
“秀宁有意,自无不可,请。”刘泗让周大牛暂代训练,然后同李秀宁一行来到临时居住的大宅庭院里。亲兵周六子等在旁观看。
锵李秀宁龙泉剑出鞘先攻,剑走轻灵,势若飞鸟,寒光四射。
刘泗拔刀格挡,大夏龙雀青光绽放,霸烈不减,与之相抗。
刀法之妙,在于霸。我李氏先祖曾在用兵九略中言“夫刀者,百兵之胆也。须得招式沉猛有力,大开大阖,让敌手避无可避。若是骑战,则要借以马力,勇往直前,才能斩将夺旗,克敌制胜。”
李氏祖上李虎,以黑虎七杀刀法扬名,每临战,常横刀立马,万军辟易。从一介流民被周朝皇室封为第一代唐国公,八国柱之首。
叮叮叮刀来剑往,李秀宁不断指导刘泗刀法。
待一套刀法武技教罢,李秀宁叮嘱道“英杰兄,你力气大于常人,又有上古神器大夏龙雀在手,只需勤练刀法招式,来日在战场上当不输于任何勇将。”
“某省得。”刘泗更觉李秀宁善解人意,用心练刀。
“向至善,去陪刘兄练刀。”
“遵命”向至善下场。
当当双刀争锋,各显其能。第二轮罢,门外间忽然信使到来,说有急事请三娘子回去定夺。
“英杰兄,小妹有事告辞,改日咱们再会。”李秀宁就要离开。
“慢着秀宁,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刘泗叫住她,奔回里屋,取出一柄折扇,当场执笔题诗一首曰“为家奔波不惜身,关山万里任横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赠秀宁。”
“秀宁教我刀法,无一为报,此扇就作个小礼物,请笑纳。”刘泗诚恳道。
他只记得末尾两句诗乃是民国一位奇女子所做,倘若李秀宁生于后世想必亦有豪侠之风。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李秀宁接过折扇,读罢为之神往。良久,才起身告辞,但对刘泗的态度却亲近不少。
瞧着李秀宁一行离去后,刘泗转身吩咐“去把田立三给我叫来,我有事问他。”
周六应命而出。
城外隋军大营。
隶属于瓦岗的使者郑潜安和庐江郡长史一同走近。首先驶入的便是二十辆马拉的大车,一队士兵跟在车后。监军突然来到,再加上郑先生的许诺,赵元奴虽不大情愿还是亲自出迎。
车队以驶入军营垓心,就有车夫上前勒住马匹,掀开篷布,露出一车车的官制良弓。
郑潜安上前,对弓箭清点一番后,说道“赵将军,你看,弓箭给你备齐了。要试上一试否”
赵元奴挑出一个擅射士卒上前,弯弓搭箭,弓弦一阵,嗖嗖地两声只听得箭矢破空之声,两枝箭如闪电一般疾射而出,直达百步开外。
果然是好弓
此时,观看者欢声雷动。只见赵元奴得意道“有投石机和劲弓掩护,再以精卒冲锋,怀宁城指日可下”
郑潜安捻了捻须,微笑道“不差在一时,将军可以先挑选五百壮士练习射艺,日夜操练,组成一支弓箭营。”说到这面色一沉,道“半月后,破城”
赵元奴不乐意道“为何还要等”
郑潜安目露贪色道“我要捉一个人,李渊的女儿,啧啧,要是落到我手里”
那庐江郡长史兼监军也开口道“宋鹰扬有令怀宁城暂时围而不攻,等杜伏威上钩。”
赵元奴闷声道“末将得令。”
当刘泗和赵元奴在怀宁县对峙的时候,从庐江郡出发的宋颢却抛下大军出现在瓜州渡口,在百余亲兵护卫下牵马登船往江都城行去。
后世白居易有诗云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快船在奔腾的、浩瀚的、夜色沉沉的大江上像一条大鱼横渡,很快就抵达对岸。一些早有准备的巡逻士卒举着火把在岸上接应。
兼任庐江通守和鹰扬郎将的宋颢,卓立船头,胸怀万丈。从去年三月份大贼杜伏威南下以来,他力主剿杀,上书天子在庐江建立鹰扬府,收拢士绅之心,历经苦战,终于得立足。如今天下放乱,正是英雄奋起之时。
他本拟一举打垮杜伏威,然后入主中枢,效仿陈霸先为江左之冠。然而自龙舟入江都,国事日难,杜伏威挥师渡江,天子杨广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准许他,反而发来密诏,让他入行宫奏对,别做安排。另外派皇孙杨桐遥领他的鹰扬郎将职务。越王杨桐当下在东都洛阳坐镇,根本不可能赶来接任。天子使者北渡,三番急催,皇帝还派人赐下一支节杖,叫他星夜来江都,议定国家大事。
江左之冠陈霸先从一介参军讨平侯景乱步入政坛,后整合江左各方势力,夺梁立陈,后世称为陈武帝,冠绝江东。
宋颢是江南士族出身,历任文官,在杨广还是晋王时就追随了,是谓潜邸元臣。
可惜,在许国公宇文述当权以后,就屡遭贬谪,才干难以施展。
他不止一次想到十年不得升迁之苦,就对宇文阀充满仇恨。目前既然是天子相招,托以重任,他只好暂时放下了进兵的念头,轻车简从入见。从瓜洲渡过江后,就领亲随掩藏行迹,然后绕道京口直趋江都。路过京口刘寄奴故居时上前致祭,跪在地上哽咽地立誓说“不肖子孙来告,若能仰仗祖宗之灵,灭贼立功,复我大业,以雪子孙之耻。某即肝脑涂地,亦所甘心”
注刘寄奴,大号刘裕,京口人。在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年代,奋起寒微,十年之间南征北讨,所向无敌。后,灭晋建宋,北伐中原,收复关中,若非天不假年,几乎有一统天下之能。自古以来,北伐大胜者,只有刘裕和日后的明太祖朱元璋两人耳
宋人辛弃疾有词赞曰“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酉时三刻,宋颢在天子密使接应下进入江都,一路上见骁果禁军甲胄森严,他特意叮嘱次子宋刚说“天子降诏,为父入城觐见。你居于城外,好生安抚亲随,不可招惹是非,待吾归来再定行至。”
“谨遵父亲教诲。”
宋颢原以为进了行宫就能见到天子,不想先见到的却是左丞相虞世基。行宫文华殿里,虞世基先使人招待宋颢坐下,半晌才问道“远达兄,如果皇上和宇文化及问到你对剿灭江左群贼如何用兵,贤弟将如何回答”
宋颢从座塌上站起来,按住佩剑柄说“我宋某深受国恩,自当勠力剿贼。今日贼兵袭扰江都,臣只需出动鹰扬府兵马足矣,半月之内必奏凯歌”
宋颢表字远达,江左余杭人,同虞世基是半个老乡。
虞世基啪地放下茶杯,激动阻止地说“贤弟,恕为兄直言,陛下招你来此是为了分宇文化及部的骁果禁军之势。你说平贼半月足够,置陛下的兴复大计于何地当力陈鹰扬府兵力不足,须得骁果禁军出马,待宇文化及远征苦战之后,你再动用大军雷霆一击。等立下大功劳后,某会向陛下表奏你为宋国公,加光禄大夫。”
“请兄长放心,”宋颢回答说,声音充满感激,“宋某之行动,愿听兄长吩咐。能列为高官,荫蔽子孙,余愿已足。决不会擅自行动,致负江左士民之望,使宇文化及等北蛮得志”
“好极,贤弟有此见识前途不可限量。”虞世基笑着说,向前走了两步,“为兄有一个幼女,年芳二八,正好是贤弟之子的良配,你我今后作个亲家如何”
“小弟替犬子谢过。兄长既有安排,不知何时带某去面圣”宋颢同虞世基达成一致后担忧之心放下大半。
“实不相瞒,招你来的不是陛下,是皇后娘娘的安排。”
“什么”宋颢这下大吃一惊,愣了半晌,才接着问“是皇后娘娘让假借诏书唤我来的那陛下对我到底作何安排”
“请放心。为兄就是陛下安排来接应的,为怕你落入皇后萧氏一门的毂中,虞某特地在此等候。贤弟须得记住,明日朝会无论哪方人来问,只说兵力不足就绝无危险。”
“明日卯时,大业殿陛下自会相招。”虞世基又叮嘱了一番才离去。
夜色里,宋颢在宫女服侍下宿于行宫,却转辗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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