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克文还是有节操的。
因为他拿了钱就办事。
次日起来后他上午先给东翁请安,帮忙做了些事务,然后就和陈大有提到石金涛的这个想法。
陈大有这老货花了金山银海来扬州任上就是为了捞钱,至于节操神马的他都不在乎。
加上周克文是他的心腹。
陈大有就直截了当的说“石金涛这厮不就是想坑了韩家的码头嘛。”
周克文笑道“东翁英明,这韩家和石家的斗争我也听说了些,据说韩家的韩二长大后才为信义和扳回些局面,这次还借石家大火加倍的收了石家的银子。”
他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呢,也是石金涛识大体啊。”
“哦此话怎么讲”陈大有问。
周克文摇头晃脑的给自己和东翁的不要脸找着理由。
他说“东翁啊,石家为何要任由韩二宰割呢,还不是因为石家要顾全漕运的大局吗您想想,石家其实是为了漕运才吃的这个闷亏呀。”
“此话有理,今年的漕运是裴大中搞的头,却要我来擦屁股。石金涛要是撂摊子的话事还真不好说。”
“所以老朽就在琢磨,咱们是不是帮这肯吃亏的人一把。”
在周克文这师爷嘴里,欺负韩家几十年的石金涛都成弱势群体了。
陈大有先听着,周克文道“石家为准备漕运,自己家的码头现在不够用,韩家将船卖给石家后码头却空置着,我看不如这样,让韩家将码头借给石家用到漕运结束。说起来,也是石家现在钱不够,要不然的话他该和韩家买下码头才行啊。”
见陈大有还没说话,周克文就继续来了句“不过话又说回来,韩家在石家身上赚了几千两银子,一个空码头又能值多少钱呢。”
陈大有呵呵起来“钱还是要算的,不过你说的对,这会儿石家既然困难,我们为漕运大局嘛,就让韩家先礼让一步就是了。”
“那租金让他们先谈还是”
陈大有说“石家不是困难吗,让他们先用吧。你去递个话,韩家要是识趣自然不会先忙着算钱。”
“是,东翁英明。有您的面子,想必这韩怀忠也会识趣的。”周克文也笑了起来。
陈大有还算有一丁点的节操,见他要去办事了还特地叮嘱一句“杀人不过头点地啊,克文,韩家识趣就行了,毕竟他和裴大中有些来往,这前任才走的不要闹的太难看,这句话你也给石金涛提点一下。”
周克文连连点头,然后凑趣的道“要是韩家识趣之后,和石家化解矛盾走的近乎成了一家的话,我们也不能做这个恶人啊。”
陈大有一愣,想起赘婿典故就大笑道“你这个老杀头的,哪里这些废话。莫非你还要为石金涛做个媒人不成”
周克文连忙否认说自己刚刚只是开玩笑,这个事他是不会去做的。
因为在他这个圈子里,哪怕吃人不吐骨头也得吃相好看些,所谓的做那个又得立牌坊就是这意思。
要不然他之前和陈大有找那么多理由干甚呢,还不是为了说服自己,使得念头通达吗
毕竟是读圣贤书的人,干什么都得师出有名。
这样一来,在他心里他去韩家可不是为石金涛给的银子去的,而是东翁为顾全漕运大局请韩家做的一个不痛不痒的让步嘛。
至于石金涛占着码头何时归还,那是石金涛的事,总之他的人情已经给出去了。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韩怀忠居然给他硬邦邦的回掉了。
看着靠在床头说话声音虚弱的韩怀忠,周克文没想到他居然会回绝自己。
韩怀忠有气无力的道“怀忠病重难起,因此不能立刻拜见明府和师爷很是惭愧。话说师爷您来和我说此事,我本该答应,但我和石家仇深似海,绝无缓和余地。师爷,他可是当着先父的牌位要我这韩家长子去入赘啊我岂能帮他。”
喘了口气之后,韩怀忠又道“话说回来,石家如今也就三百条船而已。过去他家有这么多船参与漕运时为何够呢所以他的要求根本就没道理。师爷,您这是被他蒙蔽了啊,他分明是借您来对付韩家,您可得和明府说清楚这个道理,别上了这个奸商的当啊。”
比起周克文自我安慰的逻辑,韩怀忠的逻辑更正确。
周克文就算狡诈如狐也一时哑然。
他难道和漕运人家讨论人家做了几辈子的生意不成。
加上他看韩怀忠确实面色蜡黄,只能说等怀忠东家身体好些再聊。
但他心中其实很不痛快。
对于这种人来说,顺者昌逆者亡,多大的商贾都是贱民,何况如今没落的韩家
他都已经屈尊了,想不到韩怀义竟敢不给他面子。
至于这件事到底在不在理,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出门后周克文的脸都是青的。
陈伯看出端倪回头就和韩怀忠担心的道“大少爷,这可如何是好”
怀忠却说“无妨,韩家现在除了宅院只有米店和码头,官府拿捏不住我什么。要是今日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么今天给石家码头,明天搞不好就要我韩家帮石家出钱安抚失业船工了,这个头岂能开。”
韩怀忠是个看得清楚的人,他冷冷的看着屋梁心想,周阿达应该快回来了,他只要带回老二的主意,我就更有底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争气的弟弟已成了哥哥的底气所在。
想到老二那些花头,韩怀忠就冲陈伯道“你放心,现在的韩家再不会吃石家的亏了。我不肯,石家难道硬抢不成”
让韩怀忠做梦想不到的是,周克文自己感觉受辱后转去了石家。
这厮气呼呼的和石金涛说完韩怀忠的行为后,竟沉了脸拿出个主意来对石金涛道“你且先将韩家码头占着,就说官府要你们这么做的,等他们主动来问,我会告诉他们,同意你暂且征用应付漕运,但是这件事我不能出具文书明白吗”
石金涛当然知道他们不可能为自己赤膊上阵,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
如此一来自己只要做成既定事实,韩家就得吃这个瘪。
他因此闻言大喜“哎呀,那可多谢周师爷了。”
心中则在想,看来我这钱没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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