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神僧看着那一颗颗整齐划一的光头，心如死灰，无悲无喜。
他其实早已意识到这种可能，但因为无法抬头去确认，便一直自欺欺人。
原来他的丑态，早已被人看得一清二楚，还看了这么久
心神几乎燃尽的当下，灭绝神僧看到了那无声出现的黑衣人，突然之间从背对着他，变成了正对着他
一张记载在古籍中，镌刻在雕像上，时常出现在幻想中的脸，暮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同一时刻。
藏匿在山坳四处的“留声符”在同一时间被点燃。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雨滴声中，这一句偈语敦实厚重，响彻山坳，浩浩荡荡。
灭绝神僧心神大震。
天黑如墨，大雨疾落。
即便以灭绝神僧的视力，在没有法力加持的情况下，也是无法看清那黑衣人脸庞的细节。
但正是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反而令他本能敬畏。
尤其是那张脸上的眉心肉珠，更是令他心神震颤。
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般若大智慧。
灭绝神僧虽是修的假佛法，但学的却是真佛理。
他见那肉珠，便如见天眼，见慧眼，见法眼，见佛眼
俗世尘埃，大小罪恶，于其眼中一一呈现。
“我佛慈悲”
这一声，却是出现在灭绝神僧的耳边，直击心灵。
是如来
灭绝神僧终见如来，却无见佛之大幸，反有大恐惧
他念佛百年，不曾做多少善事，却恶事做尽
只是念佛却不信佛，方能维持心灵安稳。
可佛至眼前，不得不信
那颗虚假的佛心，便一瞬间破碎了
修士修力修己修身修心。
心境破碎，境界亦碎
灭绝神僧双目瞪圆，七窍流血，元灵沉寂，竟是从元灵境一瞬间倒退回了结丹境
再看那黑衣如来
却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举起手来，然后对着他的眉心。
不，是对着不死老僧法月的后脑勺
轻轻一指点出。
没有任何一丝灵力波动。
“砰”
法月老僧的脑袋，如西瓜般粉碎
其对面，灭绝神僧法能被血肉糊脸，目眦欲裂。
山壁上，整整一百二十个光头都是瞬间愣住，无言的恐惧弥漫山坳。
这林间山坳，一时间如地狱森罗。
雨还在下，冲刷着不死老僧的残碎皮肉，露出空空如也的脖颈断面。
“呜呜呜”
光头们终于忍受不住恐惧，眼泪鼻涕横流。
“轰隆”
一声雷响，刀光一闪。
是那把还阳刀
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瞬间滚落，鲜血飞洒，涂满山壁。
紧挨着他的另一个光头，只觉脸上一片滚烫，血腥刺鼻，顿时拼命扭头，却扭转不过，只有眼角余光能见一丝光亮，是刀光
“噗”
又一颗头颅飞起，滚落。
这些跟随法能暗中行动的光头，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老林寺能从一介末流宗派，摇身一变如今的小周国第一大派，除了那愚弄世人的许愿签之外，这群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光头，才是真正的核心
灭绝神僧，更是凶厉到连魔门人屠都自愧不如的境地。
但此时此刻，灭绝神僧看着门下一个又一个的光头被斩落脑袋，脸上已再无半点凶厉。
这整个山坳，已化为一个巨大的处刑台
那一百二十个光头便是犯了死罪的刑徒，而今时辰已到，是时候问斩了
“我佛慈悲”
又一声悲叹。
人头滚滚落地
那黑衣如来从左侧山壁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手起刀落，一步一个人头。
山坳内的呜咽声逐渐溢满哭腔。
灭绝神僧是唯一能开口说话，甚至念咒之人，但从嘴巴被解放开始，他都没能说出半句。
那些光头，也算是随他一起做过不少恶事的亲随弟子。
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处刑，灭绝神僧若说不悲痛，那决然是假。
但悲痛之余，他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凶厉之心。
只因那施以斩首刑罚之人，是如来
如来。
真的是如来吗
不是没有怀疑。
但他的思维早已钻入陷阱。
他无法相通自己是如何被埋在这里，也无法相通那些光头又是如何被种入山壁。
他只能将那“黑衣如来”想象成是“天外之人”。
精神饱受折磨之下，已经有些恍惚。
那每一个光头坠落，都好似罪有应得。
不知何时，一百二十个被种入山壁中的光头已尽数斩首。
灭绝神僧看着坠满地面的头颅，内心逐渐被恐惧吞噬。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雨幕中突然传来一句偈语，悠悠回荡。
灭绝神僧暮然抬头，却见那黑衣如来已到至面前。
那柄还阳刀沾满鲜血，赤红夺目。
法能突然悔从心来，痛哭流涕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过去这近百年，我都做了些什么”
“轰隆”
又是一颗大好头颅落地
徐寅抹去痕迹，扔掉还阳刀，任由大雨冲刷着雨衣上的血垢。
一念之间，杀死一百二十二人。
初始之时，他还有些抗拒。
但杀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如果今日他无时停在身，便正如任务描述，只能邀清风明月对酒当歌，死后为鬼方为雄
如果这个世界无他乱入，小周国数十万百姓会死于非命，剩余百姓也会流离失所，受尽人间苦难
虽然，这坑爹的剧情都是他写的
就是不知那灭绝神僧在死前，有无悔意
若是有了些许，也不枉将他留到最后再杀
灭绝神僧念佛不信佛，其实算不上错。
因为这世间，并无真佛
佛理是真，真佛却是假。
那些古神眷属在千百年前篡改典籍，将虚构的佛名取缔，换上了一尊尊古神的名，这才有了传承于这个世界的佛经。
所谓如来，也是一尊古神
徐寅揉了揉眉心的肉珠，打算离开这山坳。
彼时，他念头刚起，系统提示声便响了起来。
任务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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