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赶时间,姬仇便没有驱乘巨鹿疾行奔跑,由于这里是落寒城通往流光城的主路,路上便多有行人车马,一路上他不去留心别人,也没人注意他。
姬仇此时的心情只能用黯然来形容,不管做什么事情,奋斗也好,拼搏也罢,都需要一个原因,甚至积极的活着都需要原因和动力,但是他现在找不到任何的动力了,福伯在的时候福伯就是他努力上进的动力,他希望能够让福伯引以为傲,而今福伯已经不在了,福伯在,他还有家,福伯不在了,家就没了。
此前他和姬浩然的关系也很好,一直将姬浩然视为亲人,但进入镇魂盟之后,姬浩然与他离心离德了,甚至开始算计他,坑害他,抢夺他感应五行玄灵的待遇不说,自聚窟州时姬浩然分明没有中毒,却假装中毒,逼着已经失血过多的他继续滴血,害得他险些丢了性命。
平心而论,他对姬浩然是非常不满的,但他却并不怨恨姬浩然,因为在他一无是处的时候姬浩然对他真的不错,总有这么一类人,在对方弱小时会保护帮助对方,而当对方强大了,甚至是超过了自己的时候,就开始排挤和打压对方,姬浩然无疑就是这种人,但不能因为姬浩然现在对他不好,就将姬浩然之前对他的好全部抹杀,将其视为仇人,这有失公允,属于背信忘本。
福伯既死,姬浩然与他反目成仇,纪灵儿就成了他唯一的牵挂和寄托,为了纪灵儿,他也要积极生活,努力提升自己的灵气修为,不能让纪灵儿失望,也不能让那些原本就不看好二人关系的修士嘲笑纪灵儿看走了眼,跟错了人,但是现在他却不知道如何面对纪灵儿了。
越是认真,越是在乎,越容不得有瑕疵,纪灵儿乃盟主之女,金枝玉叶,他本来就感觉配不上人家,而今自己又有了瑕疵,以后见到纪灵儿当真是无颜相对。
郁闷怅然,情绪低落,便感觉万念俱灰,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毫无意义,姬仇也发现自己现在这种心态不太对,也发现自己心理不够强大,心性不够成熟,也想努力调整,但是多次努力,却始终解不开这个死结,走不出这片阴霾,他只有十七岁,不可能拥有很强大的心理素质,情窦初开时的感情是最真挚最纯粹的,可能在成年人看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影响本质,但是在他看来这段感情却是有了瑕疵了。
一次次的尝试调整,最终姬仇终于释然了,之所以释然不是因为打开了心结,而是他想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现实,那就是封印天诛时感应五行玄灵之人都会死,而他是感应火属玄灵的人,自然无法幸免,即便没有横生枝节,也无法与纪灵儿长相厮守。
待得时候到了,舍生取义是必然,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允许自己拿走纪灵儿的清白,仔细想来白九卿的舍身相救并没有对结果造成任何的改动,就算没有发生之前的事情,他和纪灵儿也不会有结果。
这种释然是饮鸩止渴的释然,并没有改变他黯然的心情,反倒令他心中的愁云更加浓重,死并不可怕,怕的是等死,有时候提前知道结果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感应五行玄灵的姜熙和姬辉等人,他们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所以他们在最终结果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是很轻松的。
由于姬仇并没有驾驭巨鹿疾行奔跑,便不时有骑马骑鹿的武人和修士超过他,这些人姬仇并不认识,而他斗笠压的很低,众人自他身边经过,也看不到他的面孔。
北灵荒的冬天白天很短暂,申时太阳便下山了,在夜幕降临之前,姬仇赶到了一处建在路边的客栈,这家客栈很大,是专门供过往路人打尖儿落脚的,此处不比南境,夜晚非常寒冷,不能露宿野外。
客栈虽然很大,但过往的路人和贩夫走卒也多,等他下鹿询问,却被告知已经没有客房了,只有几十个人混居的通铺。
姬仇不愿与他人同住,这么多人中免不得有打呼噜的,会影响休息。
在问明下一处客栈距此处五十里时,姬仇骑上巨鹿重新上路,此番便抖缰催促,终于赶在二更之前赶到了下一处客栈。
单看栅栏里的车马数量,姬仇就知道这里肯定有客房,但尚未去到门口,便发现客栈门口围聚了不少人,人群之中传来了打砸叫骂的声音,听那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姬仇翻身下鹿,牵着巨鹿上前观察,由于有人群遮挡,便看不清那人群中的情况,好像不是两方人在群殴,而是一群人在殴打一个人。
挨打之人发出了负痛的叫声,声音有些怪异,三分像野兽,七分像女人。
“昨晚丢的那头角鹿肯定也是它偷的,可不能轻饶了它。”围观人群中有人呼喊。
此时的他她它发音是不同的,听得此人呼喊,姬仇便凝神眯眼看那挨打之人的气息,不是人,是个异类,确切的说是头狼。
那负痛的呼喊他隐约有些耳熟,回忆细想很快想起此人他曾经见过,当日他第一次去落寒城,曾帮助过一头母狼,木箱里的那棵人参就是母狼带去的。
当日母狼曾经说过自己的孩子在挨饿,此番众人殴打它,它却没有反驳,说明众人没有冤枉它,它的确偷东西了。
想到此处,姬仇急忙将巨鹿拴好,拨开人群走了进去,果不其然,挨打的正是当日那头母狼,它被人用铁链捆在了拴马石上,身上的衣物本就破旧,此番挨了打,衣服也被撕烂了,鼻子也被打破了,血流满面,悲戚可怜。
“住手。”姬仇推开了一个正在踢踹母狼的壮汉。
殴打母狼的有七八个人,看穿戴打扮应该是走镖押货的镖师,眼见同伴被人推搡,众人纷纷将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脸上,高声呵斥,意欲动手。
“它偷了什么,我赔。”姬仇说道。
总有一些人将他人的善意当软弱,见姬仇主动提出赔偿,众人只当他怕了,其中一人上前推了他一把,“你赔?你赔的起么?”
另外一人迈步上前挥手打掉了他的斗笠,“装好人是吧?”
斗笠被打掉之后,众人看清了他的面孔,与此同时也看到他脸上的伤疤和眼神之中的戾气。
这群人常年走镖押货,不可能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哪些人是色厉内荏,哪些人是狠角色他们大致也能分清,在姬仇皱眉歪头之后,近身的两个镖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姬仇又转头看向另外几个镖师,他没想杀人,只是对众人围殴一头抚养幼崽的母狼很是不满,但即便是不满,在情绪和眼神上也会有所显露,足以令众人心生忌惮。
看罢众人,姬仇弯腰捡起了斗笠,“它偷了什么?”
“它咬死了我们两头角鹿。”有人回答。
此人所说的角鹿就是他骑乘的巨鹿,他知道价格,便解开钱袋,掏拿银两。
见他真的掏钱,再看他钱袋里还有不少银两,便有人趁机勒索,“不是两头,是三头,那头也被它咬伤了,不得活了。”
姬仇没有说话,自钱袋里取出十五两银子递给了距其较近的一个镖师。
镖师接了银子,掂量份量。
姬仇走过去想要解开铁链,就在此时,又有镖师得寸进尺,“被咬死的都是带崽儿的母鹿,一尸两命,一头就得十两银子。”
姬仇正在拧解铁链,听得此人言语,心中气怒,直接催发三昧真火熔断了铁链,转而缓缓回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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