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堂状元郎,死后竟落到如此境地,没无人祭奠,便没有祭品值钱,叫我如何在下头疏通小鬼,如何转世投胎?我不能投胎,就每天都来找你!”
岑嬷嬷听得满脸冷汗,连续几晚睡不好,已让她眼眶青黑,此时再面对满脸怨气的鬼魂,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你,你怎么不去找别人,怎么就盯上我了?我与你不熟啊?你若心里怨怼娘娘,你,你可以去找娘娘啊!你怎么就偏偏认准我了呢!”
“你不是玉柔身边最得力的人吗?你竟敢让我去找玉柔,让她看到我这幅样子,你若不忠心玉柔,我现在就让你下来陪我。”
“别别别!”岑嬷嬷满脸冷汗。
“我要祭品!我要银子!”
岑嬷嬷欲哭无泪:“我眼下在宫里当差,私自不得出宫去,宫里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是不允许烧纸钱的……”
“那便是不能给了?好,你既不答应,还要你何用?我现在就杀了你。”
岑嬷嬷眼见着“叶昭”的鬼魂距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吓得差点跳起来。
宫规虽然森严,不准烧纸钱,可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若是现在不答应,她可是眼下就要去见阎罗王。
岑嬷嬷脑子里飞速计算,连忙点头答应:“好好好,我给,我给,可我现在没有香烛纸钱。”
“后日,后日晚上我来拿,就在御花园西南角里拿,你若不来,我就扒了你的皮,将你的肠子扯出来,系在你脖子上……”
岑嬷嬷吓得牙齿打颤,连连点头:“给,后日天黑了我就去御花园西南角送钱,求求你说话算话,拿了钱就千万别再来找我了!你和娘娘的事,与我一个下人有什么关系啊?”
岑嬷嬷说着,委屈的呜咽了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岑嬷嬷用手背抹眼泪的功夫,眼前的鬼魂就消失了。
岑嬷嬷抱着棉被,被吓得低声呜呜的哭。
楚君澜则趴在房梁上,安静的等岑嬷嬷入睡,才悄无声息的回到钟粹宫。
萧煦才刚去看过如升回来,见楚君澜翻窗进来,忙上前去迎,轻声道:“今日的时间久了一些。”
“是啊,不过好在往后不必去了。明儿个你着人将我这身行头都带出宫去毁了吧。”楚君澜一面说着,一面将夜行衣换下,一并放在了包袱里。
萧煦自然点头答应,笑道:“不去了自然是好,免得我提心吊胆的,生怕叫人发现了你。”
楚君澜笑弯了眼睛,吹了他胸口一下,手却被他的大手握住了贴在胸口。
二人悄声躺下后,楚君澜一翻身半压着萧煦,低声在他耳边道:“后日之前,就可以放出消息了。”
萧煦顺手搂住她的腰,翻身反压了过去:“知道了,你只管放心交给我便是了。”
※※※
淑贵妃起了个早,用罢了早饭就坐在妆奁前,一面由宫人为她梳头,一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宫人端在手里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的都是首饰,晨光一照,珠光宝气、光彩熠熠。
淑贵妃蹙眉嗔了一声:“这些都有些戴腻了,回头告诉金器局的人,再送好的样子来给本宫瞧瞧,哎,皇上总是强调俭省,本宫也不好要求太多了,便只先将就着用吧。”说着点了一套赤金的牡丹的头面。
宫人们恭敬的应是,其余人退了下去,就只有捧着赤金牡丹头面的宫人跪行了两步凑近了一些。
淑贵妃取了一支金流苏簪子对着镜子比划了两下,眼角余光就见身边的大宫女琉璃走到了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淑贵妃便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
琉璃忙行礼,恭敬地道:“回娘娘,奴婢只是在外头听说了一些消息,却也不十分确信,是以不敢贸然回给您。”
“婆婆妈妈的做什么,是什么事,说吧。”
“是。”琉璃再不敢隐瞒,就低声在淑贵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淑贵妃惊讶的道:“当真?果真有人看见了?”
“是,当真有人看见了,说是大皇子妃一大早就命人悄悄带了东西进来的。”琉璃蹙眉道,“只是不知这违反宫规的事,大皇子妃会不会做出来。”
淑贵妃冷笑了一声,“她那个人,性子最是不肯受控制的,若说她能做出这种事来,本宫是相信的。只是她好端端的,叫人买香烛纸钱是做什么?难道她也不怕晦气。”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琉璃也不明所以,不知详情之时也不敢胡乱猜测,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淑贵妃,“我只是听说,她好像是要祭奠什么人,想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个宫里僻静的角落去办。”
“嗯。”淑贵妃轻笑了一声,“这事儿本宫知道了,你做的不错。”
“多谢娘娘夸奖。”琉璃行了一礼,后到了一旁。
淑贵妃是对着美人镜,看着镜子中妆容精致可面上却难掩衰老之态的自己,心里便是一阵不悦。
见她忽然就皱了眉,一副十分不悦的模样,是宫人们不免都噤若寒蝉起来。
夜幕降临之时,天色也有些阴沉,显然是要有一场雪了。淑贵妃用罢了晚饭,却不肯休息,而是吩咐人预备了肩轝,笑着道:“本宫这会子要出去走走,也好逛逛,看看外头的模样儿。”
“是。”宫人们不敢追问淑贵妃的目的,便只听吩咐去预备肩轝。
淑贵妃出了门,戴上暖帽,披上狐裘,这才想起来:“岑嬷嬷的风寒好一些了吗?”
“回娘娘,岑嬷嬷今儿个一早还说昨夜里又没睡好,”琉璃回道,“奴婢瞧着岑嬷嬷的脸色也很是不好,想来情况并未有好转。”
淑贵妃点点头道:“那便让她好生将养着吧。许是刚来淮京,还不很适应此处的冬季呢。”
“还是娘娘体恤下人。”宫人们都面露感慨,到底是岑嬷嬷最得淑贵妃的眼,若是个旁人,托病多日,淑贵妃怕也只会不耐烦,哪里还能轮得到人解释自己到底是什么病况?
下人们并不知淑贵妃到底要去做什么,就只听吩咐抬着肩轝,在宫里各处绕圈子。
淑贵妃回想宫中地形,想着楚君澜若要破坏宫规烧香烛纸钱,也必定会选择一个偏僻所在,而宫里夜晚比较偏僻,就只有御花园了。
毕竟大冬日里的,谁会黑灯瞎火来御花园里挨冻?
打定了主意,淑贵妃便转而吩咐:“去御花园逛逛,将四处都走走。”
“是。”宫人们答应一声。
就这么走了一段路,抬着肩轝的内侍们甚至都已累得直喘气,偏生淑贵妃没有吩咐休息,他们也只能呼哧呼哧气喘如牛的坚持着。
终于逛了几圈之后,来到了御花园的西南方向,一行人路过一座假山石,忽然发现假山石后有明明灭灭的火光传来,空气中还弥漫着香烛纸钱的焦糊气味。
淑贵妃心头一喜,当即抬起手示意落轿。
宫人将肩轝小心翼翼放下,淑贵妃立即就快步朝着火光之处冲了过去。
“好个胆大包天的贱人,你可知道宫规为何?敢在御花园里烧纸钱,你不要命了不成!”远远看见蹲在地上烧纸的人影,淑贵妃便已尖叫起来。
虽然景鸿帝与她说了会立她为皇后,还要立六皇子为储君,可到底她心里不平,楚君澜一个早就该死的,回宫之后却成了大皇子妃,这着实叫她心里堵得慌。
偏生楚君澜如今带着孩子,根本不肯轻易出钟粹宫,学规矩也只是与玉妃走的近,让她就算想找理由收拾她一番都找不到借口。
如今竟逮住了这么个机会,她哪里会放过?
是以还不等靠近,淑贵妃便已扯着脖子叫嚷起来,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
不料想,那正在专心烧纸,还不住叨叨念念的人,听见忽然传来的一声尖叫,差一点吓得一头扑进火堆里去。
淑贵妃还没看清对方是谁,便已扑倒了近前,一把抓住对方头发:“贱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可一低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老脸,淑贵妃忽然之间愣住了:“岑嬷嬷?”
“娘娘?”岑嬷嬷惊慌不已得道,“您,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刚才还在乞求叶状元收到钱,可要保佑她别被人发现,可眨眼淑贵妃就来了,心里不由得暗骂叶状元太不知好歹。
淑贵妃也尖声叫道:“你还敢问本宫?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病了吗?再说本宫得了消息,说是有人大半夜里犯了宫规,本宫特地来拿人,怎么你竟会在此处?”
要抓楚君澜的错处,可谁料想,来到此处没抓住楚君澜,却抓住了自己身边的人。
淑贵妃为了让楚君澜的错处被宣扬开,特地还带了许多人来,这下子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想拿人不成,反而还拿到了自己宫中人的错处了?
岑嬷嬷听着淑贵妃的话,心里便是咯噔一跳:“有人去娘娘您那儿告状?可,可……”压下心中疑惑,岑嬷嬷赶忙低声道,“娘娘,奴婢有话私下里与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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