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恒无奈的望着楚君澜,叹息道:“我不是不想与你说,而是不能说,若是我能说的,必定一见面就告诉你了。”
“不能说?有人威胁了你,不让你告诉我的?”楚君澜疑惑的歪着头。
傅之恒看着她那神态,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摇摇头道:“不是威胁?”
“那就是命令了。 ”楚君澜用的是肯定句。
她虽是在猜测,可是从傅之恒的只言片语与和神色之中已经可断定,傅之恒不是受人威胁,而是奉命行事了。
傅之恒素来是个行事乖张,不肯受拘束的人,是什么人能够命令的了他?
楚君澜眼中精光一闪,倏然抬手点了傅之恒的肩膀一下。
傅之恒先是一愣,随即便捂着肚子闷笑出声,一面笑,一面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君澜:“哈哈哈……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哈哈哈!”
楚君澜微微一笑:“我是瞧着你面色不大好,笑一笑提一提精气神也是好的。”
“不必了哈哈,你,你快给我住手!快让我停下哈哈哈!”傅之恒捂着肚子,忍不住笑的直弯腰。
那欢快的笑声若是传开去,恐怕也只会让人觉得住在屋内的人是老友见面、相谈甚欢。
楚君澜摇摇头,认真的道:“我这是在对你严刑逼供,哪里有住手的道理呢?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我就不只是让你这么笑了,我还可以让你身上奇痒无比,就像是有蚂蚁在你身上爬过一样。”
“你,你这个丫头,你简直哈哈哈哈!”傅之恒笑的胸口憋闷,呼吸都快困难了。
楚君澜撑颐,歪着头看他:“怎么样,安歌还不打算招供吗?”
傅之恒笑得快窒息,只能点头,断断续续道:“你快让我停下来,我说便是了。”
楚君澜这才大发慈悲,在他的身上点了几下。
刚才那让人崩溃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傅之恒喘了好一会儿,面上才恢复正常,他点指着楚君澜无奈的摇头:“哪里有你这样的?”
“严刑逼供嘛,都是这样的,”楚君澜笑眯眯的道,“你还不快说?不然我还收拾你。”伸出手指晃了晃。
傅之恒颇感无奈,只得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知我是与谁一起来的吧。
“少废话,你不告诉我,我哪里知道呢?你这么问,自然这与你同行之人不是一般人了。”
傅之恒颔首,压低声音在楚君澜耳边道:“我是与皇上、恭亲王世子一同来的。”
楚君澜听的心头一跳,心里暗暗欢喜,原来萧煦已经来到淮京了! 莫名的,她似有了主心骨似的,就连眼神都晶亮了几分。
傅之恒见她如此开怀,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想来萧煦在楚君澜的心中地位之重,已不是寻常人能够比较的了。
傅之恒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来与萧煦比较,他无法走近楚君澜的心里,似乎就只能用笨拙的真诚来打动他,不能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思及此处,傅之恒快速在心里衡量利弊,确定了那些事告诉楚君澜也无妨后,便实话实说道。
“其实恭亲王府的事情皇上已经有所耳闻了。若不是出了恭亲王带着建造皇宫的银子一起消失事,恐怕皇上也不会这么急着赶来主持大局。”
楚君澜点了点头,面露沉思。
傅之恒便又道:“你来到淮京后,想来对此处的权力构成已经有一定了解了。此处盘踞了三方势力,第一便是淮京当地原本力量,是以淮安王一脉为首。这部分人原本过的逍遥自在,扎根颇深,眼下却要因为皇上的一个安排就将自己的地方交出来,又要配合皇上的意思斩断一些自己的根系,你想谁会欣然接受?”
楚君澜点头道:“的确是如此。 ”
就如同京城的那些臣子,一开始看出皇上有迁都苗头之时,谁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经营多年的事业,所以才会对皇上的想法横加阻拦。
建立自己的事业本就不容易,何况那些势力与人脉,涉及到的是自家全家人的未来,是全宗族子孙未来能否飞黄腾达的仪仗。
所以,淮京本地的势力,一定也是如此感受。
见楚君澜听得进他说的话,傅之恒也不藏私,又道 :“这第二个此时在淮京嚣张的便是外戚,其中以淑贵妃的娘家蔡家为首的那群人为最。蔡家最开始资助皇上修建行宫,用了大笔的银子,他们自然觉得在淮京此处,自己付出的要比其他人都多,所以理应得到一些特殊的对待。”
楚君澜恍然大悟,她一开始怎么将淑贵妃的娘家给忘了? 她来到淮京后一直与淮安王府斗法,都将蔡家给抛诸脑后了。
但是仔细想来,蔡家是恭亲王家的姻亲,有蔡家在,恭亲王府还能弄成如今这幅残相,足可见蔡家背后的深意。
楚君澜再度点头:“可以理解,有这样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们或许不很了解景鸿帝,皇上乾坤独断,连扎根那么深的京城臣子都收拾了,外戚是否做大,其实全看景鸿帝想不想现在收拾他们罢了。
或许,这也是外戚心下清清楚楚,但是也十分担忧的吧?
傅之恒继续道:“眼下聚集在淮京的第三方势力便就很清晰了,原本是以恭亲王为首的皇上的人,现在恭亲王失踪,这些势力群龙无首。”
“所以皇上微服来了。”楚君澜垂下长睫,已经隐约有些了解其中关系了,“原本淮京一方占居一隅,其势力已扎根很深,皇上要迁都到此处来,必定会改变一些格局。涉及到权力和地位,又有谁想甘愿退让?”
“你说的是。”傅之恒叹息一声,分析道:“所以,你们府上或许只是成了皇上迁都这件事政治下的牺牲品,三方势力角力,恭亲王第一个被甩出了局。”
楚君澜抿着红唇一声不吭,脑子里在飞速运转。
如今修建皇宫的营生,皇上应该是交给户部拨款了,那蔡家现在是否还继续投入?
别看这只是一件看起来与恭亲王府毫无关系的事,但仔细想想,对分析三方意图都有不小的作用。
思及此,楚君澜已暗中打定主意要去调查一番。
傅之恒看着在自己面前低头沉思的人,将双手负在身后,才克制住自己去拥抱她的冲动。别看她神采奕奕,表现的十分潇洒,可看她清瘦的脸和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担忧,还是看的出她现在的不平静。
仔细想想也难怪,她才多大?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夫家就被抄了家,独自一人背负着王府的兴衰,还背负着原本不该落在她头上的罪名,放在哪个女子身上,恐怕都无法平静吧?
再强悍,楚君澜始终也是个女子啊,在她需要有个肩膀可以依靠的时候,却没有人能帮她。
思及此处,傅之恒心痛不已,偏生他又没有立场多说一句安慰的话,垂眸想了想,傅之恒只能道:“你也别太担忧了。依着我看,你的事情还有转机。”
“我的事?”楚君澜敏锐的抬眸看着傅之恒,“是我的事,还是我们王府的事?”
傅之恒心里暗赞她的聪慧,低声道:“我虽不能为官,但是这些年屡试不第,到底在皇上跟前混了个面子情,皇上的一些想法我也瞧出来了。依我看,虽然皇上与恭亲王之间有一些纠纠葛葛的事,但是总体上皇上还是愿意相信恭亲王的。”
楚君澜点点头,叹息道:“皇上愿意相信恭亲王,这自然是好事。只是有些时候只是相信又有什么用?还是要有证据才好啊。”
楚君澜觉得有些疲惫,在一边方凳上落座,一手搭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把玩着空空的白瓷茶杯。
“恭亲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户部拨来修建皇宫的一定是一笔巨款,可他负责清点这些银子,却连人带钱都不见了,这让外头的人怎么想?”
傅之恒也在她的身旁坐下,看着她背脊挺直的坐姿,着实有一些心疼,声音也变的十分柔和。
“你说的是。虽然,恭亲王眼下什么都有了。但是难保没有有心人在皇上的跟前嚼舌,因为世子的事恭亲王会不会暗暗生怨?想要报仇这才弄了大笔银子去,就是想有机会谋逆?”
楚君澜听的心里咯噔一跳,猛然抬眸看着傅之恒,二人四目相对,她一瞬间有些了然了。这些话,是傅之恒在故意提点她。因为站在皇上那样上位者的角度去思考,恐怕他不会相信恭亲王是见钱眼开。
恭亲王已经位极人臣,一人之下,全家的富贵早就享用不尽了,他那样人物,又出身高贵,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富贵没有享受过?怎么会去贪污银子?
唯一可以猜测的,便是恭亲王嫌现在的富贵不够,想谋更高的位置了。就算恭亲王与皇帝之间一直是兄友弟恭,作为一个君王,也一定会这么猜测那笔丢了的银子的。
所以,皇上才会默许淮安王府抄了恭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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