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我冷笑道:“何为妖异?不过因为是特立独行的少见、难得罢了。世人总爱把与众不同说成是事有反常必为妖!因为害怕这少数的不同,打破了他们的习以为常。所以先下手为强,将之斥为妖异!这才好方便掌控、或者打压、扼杀呢。”
翠浓被我一通话语弄得有些糊涂,“小姐说的是。”复又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您似乎有些变了。”
我自嘲一笑,没有做声。
“精彩啊!美人儿说的对极了。这花似浴火重生、美的不同寻常罢了,何来妖异之说。”是不请自来的崔冲。
自打这香草开花,他便总要来园中看上几回。
我不耐烦他来扰我清净,常拿话冷嘲热讽。虽然这里是他的产业,可也是他当日硬将我掳了来的,更不知他所说的日后还他,意欲何为、有何图谋。既如此,哪会有好颜色给他。
当下意有所指的道:“真正妖异的,是不端的动机,歪了的人心。”
崔冲嬉笑道:“美人儿自打寻着了兄长,便如此嚣张。这就失了温柔、减了雅致了。”
我针锋相对道:“是啊,最好世间女子都柔顺贞静,只会隐忍付出,只会乖乖的以男子为天,从无怨怼!如此,尔等便可安享娇妻美妾,高枕无忧!”
“咳咳,美人儿好辣的言辞。这话离经叛道,可不太容易见容于世人!”
我嗤笑道:“见容于世人?你若不喜我方才的话,便明明白白说是你不喜便可。何必拿世人来恐吓我。更何况,你既然留我在此,难道堂堂惜园主人竟护不住我?我有什么必要与外人打交道?既然不与外界接触,又何所谓世人如何看我?”
崔冲先是愣住,继而抚掌一笑——“甚是有理!”
我不欲与他多言,遂从石凳上起身,自顾自的在翠浓扶持下回了屋。
谁料第二日一早,翠浓正服侍我梳洗的时候,惜园伺候的两名侍女进来禀道:“主人遣人送来几箱衣饰,还请贵客笑纳。”
翠浓停下手中象牙梳,从妆台上的铜镜里看了我一眼,见我蹙着眉尖,便飞快的拿起帷帽为我戴上,这才转头问道:“什么衣饰?”
“我家主人说,是红妆美人相得益彰的衣饰。”
那侍女答得十分恭谨,却是实实在在的废话——翠浓问的,是为何送来衣饰,有何目的。
也不知这崔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我微一颔首,翠浓便道:“放在廊下,你们退出去。”
侍女们应声去了。
翠浓扶了我到廊子上,低声道:“小姐,这一溜儿排开总有十来箱了。您看此间主人是什么意思?”
我淡然道:“既然看不透,管他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他既已着人送入惜园,我受不受、用不用,都已经承了他的情。”
翠浓便走近前看了看,轻呼出声:“好美的红!”
转身将一件裙衫呈在了我面前——我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开一步,眼前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翠浓道:“这里的衣衫,连同新制的帷帽,都是红色。和那西墙下的香草一般,红的热烈,红的耀眼,红的……”她突然住了口。
我伸手抚过衣裙,淡笑道:“红的妖异?”
翠浓讪讪的道:“婢子不敢。昨日小姐已经说过——是否妖异,全在人心。”
我取下帷帽,用心看向那似火的一片红——这也是太阳的颜色,红的温暖、红的纯粹。
崔冲有心了。
当下微微一笑,言道:“帮我着衣。”
宽大的衣袖,丝柔的触感,充盈着淡淡的熏香。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应该是墨棣。
我转过身,清浅一笑。
“哥哥来了。”
墨棣颀长的身形在原地停了一瞬,半晌方道:“阿琰,不同往日了。”
“阿琰依然是阿琰啊”,我缓缓步下廊前台阶,“是说这身衣衫么?你若不喜,我不穿便是。”
“别,不是。”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极美。”
有风将我披散的长发吹起几缕发丝覆在面上,我一边伸手想要拨开,一边道:“只是,我又欠了崔冲一笔债。”
他抬手先于我将长发挑在耳后,语音清冽的道:“无妨,有我。”
我见他今日过来惜园早于往日的时辰,便问道:“哥哥,有事么?”
“附近有人在打听我,我想去看看。”
打听墨棣?难道是上次的刺客,亦或是黎厉娘,未能得手便要追着墨棣不死不休?
我担心的道:“知道是什么人么?你去哪里查看?”
“寇家村周围。”
寇家村?因为打听墨棣的人在寇家村附近么。我略一思忖,不太确定的推测道:“或许,是红线她们。我之前为崔冲的人所迫时,曾托付过她,若有一玄衣男子寻我,可求助。”
遂把与翠浓自落水后的际遇和红线、小鱼的事又细细的说了一遍。末了言道:“许是红线担心我们被掳走,自己又无能为力,所以找人打听你,想向你示警、救我和翠浓。”
墨棣道:“倒是也有这个可能。是与不是,我去一趟,查探便知。”
我当即道:“我与你一同去。寇家村民风淳朴,你这样的生面孔贸贸然前去,又是……,别叫人生了误会,误解红线倒不好了。”
“又是,什么?”墨棣难得追问一句。
我没注意到他话尾略微上扬的语调,心无旁骛的回了句,“又是这样出众的男子。”
墨棣默然片刻,当下也不再赘言,转身去找崔冲安排出行。
早膳后,墨棣带着我与翠浓出发了。
我问骑马行在马车一侧的墨棣:“你要带着我们出惜园,崔冲居然不拦着?他不怕我们一去不复返,若是杳无音讯的,他之前的盘算岂非都打了水漂?”
墨棣的声音里有几分少见的轻快,“他自然不愿意,照他原先的意思,是要多派仆从车马随侍。”
我不由莞尔:“最好浩浩汤汤,人尽皆知,如此一来,我们断无不告而别的机会。”
继而想起一事,不由挑眉不悦的道,“可这样一来,你要去查探的事情哪里还瞒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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