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
辣的魏八郎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光辣,大概是因为陈小旗的手攥了半天火绳,还混着一股子火药味,呛得小八郎光咳嗽,跑回驿馆喝了三大碗水才把这劲头压下来。魏八郎是辣哭了,陈沐则是笑得肚子疼,虽然他的确打从心眼里觉得这种时候不该把快乐建立在八郎的痛苦之上,何况他还是只是个孩子。
他仿佛看到大笔钱财在向八郎的哭泣中向他招手,就是想笑,忍都忍不住那种
人穷困潦倒的时候,全世界都会来给你添堵。可一旦时来运转,那真是天地皆出力自从陈沐从张永寿那里拿到二十两银子,往后的日子陈小旗过得都非常快活,别的就不说了,回到卫所便在旁人都下地农忙累的好似牛马时捞到职守安远驿站这样松快的活计,弄来一大桶火药瞌睡就给送枕头,驿站背靠的山上就寻找这样一处产硝土的岩洞。
从岩洞里刚回驿站还没笑多久,骑马已经很顺溜的付元便带着秤砣马屁股后头卷着一道土龙疾驰而来,潇洒地勒马之后哟哟哟怪声怪气叫着摔下马来。好歹知道勒马,秋末的时令穿得也稍厚实些,没摔疼他,爬起来就高高兴兴窜进驿所叫道“小旗大哥发俸了”
“你才发发俸了”
陈沐还以为付元是在骂他,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算算日日这次他应当能拿到两个月的俸禄。上月发俸禄时他人在广州府,如果这次一块发下来的话就应当是六石糙米,这算银子将近三两。
虽然陈小旗如今怀揣十几两银子也算是财大气粗,但你要问六石糙米他要不要
废话凭自己老子本事世袭来的官职,凭什么不要俸禄
付元搓着手笑道“六石半,你屋没人,我都放米缸里,让郑老头看着呢”
“嗨”陈沐一听拍手就笑,“别费劲了,改天谁有空上我家把那米卖了,留着也没用,小旗在这待一冬天,回去都成陈米了先不说这些,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走去称子药,石岐在外边等着呢。”
陈沐说着揽着刚抹干净眼泪的八郎就往外走,魏八郎极力抗拒,他现在听到子药俩字就光想吐。
“等等等等”
付元端着瓢正饮水,见陈沐这就要走连忙出来竹筒倒豆子般说道“百户在清远正着急呢,广州府东边今晨有倭寇出没的消息,指挥使大人传令各百户所尽快收割田地,守备各地,百户让咱们”
“让咱们回去御寇”
陈沐皱着眉头,他倒是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他才说完付元便摆着手笑道“这都快入冬了,就算倭寇到了广东也不可能跑到咱清远来,百户是发愁收割田地的事,想让咱小旗抽一个人回去,小旗您也知道,百户所一共就五六十正丁二百多个能下地的余丁,除去职守各地的两个小旗,哪儿能收完五十顷军田啊百户还让我问你,看你这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问我”这就轮到陈沐愣住了,就算白元洁把他当心腹,那充其量也就算个打手,这种事哪里会找他想办法,“总旗呢百户怎么不问总旗问我”
“王总旗得痨病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整日什么事都不管,说不准啥时候就撒手走了,哪儿能比得上小旗能为百户分忧啊”
在小旗上头还有掌管五个小旗的总旗,然后才是百户。虽然说陈沐对于白元洁直接找他询问这种事有什么办法感到诧异,但不得不说,白元洁找对人了。
大的不说,整个清远卫三千多个正丁军户,谁能为白元洁解决这个烦恼
陈沐轻轻拍拍自己胸口,对付元说道“别说回去一个人,就算小旗六个人都回去收割田地,又能顶多大用如果百户能往陈某小旗调来一两个匠人,两日,最多两日把东西给百户送去,兴许能在五日内把稻收完打好,即使不能,也可以尽量多收一些。要是不能调来匠户,就跟百户说,陈某旗下出三个正丁回去怎么样,再跑一趟”
每到此时,陈沐就十分庆幸他投身的是个军官,即使是卫所最低级的军官,也好过他们这些被呼来喝去的普通军户。就这几日,付元从百户所到安远驿站这几十里路来来往往跑了不知多少次。这事要换成陈沐被上官这样使唤,地位又低还没有俸禄,恐怕他也跟着做逃卒了
可付元没有半点这样的觉悟,甚至他非常乐得如此,点头应下在驿馆吃过些饭,与出门称量火药的陈沐等人打了招呼便极为轻快地策马离去。
普通军户,现下在清远卫割稻子的那上千号人里头能有多少会骑马的他付元就算一个这几天从一开始牵着驿马走去飞水桥到后来走一会坐在马上慢慢踱一会,至如今已经能慢慢骑着走,时不时快奔上百步,付元心里高兴啊
何况眼下看陈小旗这意思,是要让他在接下来的冬天专门负责前往清远城、百户所,这是心腹才有的待遇。跑几次腿儿,付元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抱怨
就这几日,付元每次从卫所出门时都是趾高气扬的,那感觉都不一样。过去卫所没多少人看得起他,可就因为陈沐,因为陈沐的一匹马,让过去看不起他的那些军户都得高看他一眼。为啥因为他来的是百户所直寻白百户,去的是安远驿轻松当差,还能骑着高大的九边战马
别说寻常人看不出战马的年岁,大多人都没离近了摸过马儿,就连付元自己如果不是陈沐亲口告诉他这火烧云是十几岁的老马,他都不知道。
陈沐不知道这些,他正坐在驿站东边林子里的树根上拿炭笔在木板上写写画画,头脑里琢磨一个可能事关生死的大问题。
按最佳配比称量出的火药,用在鸟铳上时是不是应该少一些
陈沐最怕的就是这个时代鸟铳撑不住火药爆炸的威力,铅丸没打出去,再炸膛了
注大人一词在很久以前就有父亲的意思,但并非绝对指父亲,也可指成年人、长辈或表尊敬。
据我所知确定这种多重用法最早是在汉代,可能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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