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朝廷旨意后,早有准备的公孙珣即刻从泉州启程,转向上谷郡涿鹿,在那里他汇集了上谷、代郡的两千精锐突骑,再加上从泉州那边带来的一千渔阳铁骑这便是郭勋此番为他准备的三千幽燕铁骑了然后,他就立即按照之前方略,勒马而行,沿太行山一路南下不止
话说,公孙珣这一次并没有带上自己麾下那些显得阵容格外强大的名将们,恰恰相反,他让大部分部属都随公孙珣返回了涿郡,然后只是让娄圭、韩当这两个向来随行的心腹引着三百白马义从,然后外加一个张飞随行以增加个人安全系数而已。
这也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如果此行在洛阳没有获得正式任命的话,那这些人带过去也毫无意义反而很可能会被朝廷顺势分拨给谁谁谁。
至于说带着张飞嘛,也不过是有些着意拉拢的小心思而已。
实际上,此番在公孙珣手下真正以客将身份统帅这三千骑兵的,不是别人,乃是公孙瓒和一位叫邹靖的别部司马,都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就关羽、刘备,甚至公孙越那些人,想统帅这些正经精锐,都是没资格的。
其中,前者,也就公孙瓒了,乃是渔阳太守分出渔阳铁骑收复失地时任命的本郡首领,然后被郭勋顺势从渔阳那边要了过来当然,这里面有公孙瓒难得拉下脸来偷偷找到自己族弟,然后言辞恳切请求随从立功的缘故如此局面,公孙珣又怎么能拒绝呢
所以,他能跟来,乃是公孙珣和郭勋以及渔阳太守分别打了招呼的结果。
至于邹靖,其人本就是朝廷直属的别部司马,并引兵屯驻在涿鹿,就该正儿八经听从朝廷和郭勋调度,然后专门干这种活的。
不过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公孙珣本以为这位邹司马和刘备有旧。然而一问才知,对方并不知道刘玄德是谁恰恰相反,他和公孙瓒才是生死之交,并且对公孙珣虽然初次见面却也格外感激,恭敬异常
原来,当日汉军自高柳出塞,这位邹司马居然也在夏育麾下而且后撤之时,他曾被胡人困住,几乎准备自杀殉国,乃是撤退路上的公孙瓒和孙坚适逢其会,听到消息后,亲自回身奋力格杀,将他救回去的。
如此,便是公孙珣也只能愈发感慨世事无常了。
三千铁骑得了朝廷旨意,从涿鹿出发,沿途南下,先到中山郡。
此处,公孙珣自然不缺眼线和威势,很快他就对中山情形有所了解原来,正如他所想,新任太守张纯到任不过区区一月有余,骤然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慌了手脚。故此,随着安平国失陷,中山东南方临近边境的安国、监吾两县几乎是瞬间落入贼手。不过,也仅仅如此了,因为之前便得到公孙珣暗示的一些本地大户们在自家生死攸关之际,即刻作出反应,动员出了那支民防,黄巾军终究没有再进半步。
而且,据说那新太守张纯听到张宝兵败之事后,也是动了心思,隐约有收复失地的意图。
这个事情说不清楚是好是坏,唯一肯定的是这里面一定有运作空间但时机不对,此时公孙珣唯一重任乃是要即刻南下,取得中枢任命,否则一切都是扯淡
不然呢人家好好的太守在这里,你一个前任太守,凭什么插手真以为汉室法度是虚的吗
于是乎,公孙珣只是以参略军情为名,沿广昌、上曲阳、新市一线接见了大量当地官员、世族、大户,稍加安抚之后便匆忙引兵离去,往常山国而走。
常山和中山类似,都是在黄巾军起事后被钜鹿那边波及到了几个小城,或许马上张宝回军后此处便会有战事掀起,但此时真的只能说诸事无大碍而公孙珣也只是在沿途真定、栾城、房子等县,敦促当地郡守县令赶紧动员军势,防护乡里,然后便继续南行了。
至于常山赵云,公孙珣倒是依旧理都没理原因很简单,一来仓促,而且也没什么名义征召人家;二来,如今公孙瓒、邹靖、刘备都在他手下,他倒是想看看,如果这赵云真的投军,还能去哪里
万一真定最后没被战事波及,或者说人家没有出仕心思只是在本地戍卫乡里,那倒也罢了。可真要是有心出仕还能逃出他公孙珣的掌心只能说,有些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沿途恍恍,从中山过的时候,因为中山郡面积太大,公孙珣又是从西面匆忙而过,所以不及细问东面情势;从常山过得时候,他更是在当地毫无亲信眼线,所以倒也未必就能知道什么真切讯息;一直到了赵国,入了赵国北面大县柏人,见到了柏人县令董昭,这位奉命南下的涿郡太守才知道了一些额外的情形。
“不瞒君候,外面虽然显得安定,赵国也未有失陷,但局势却很不妙。”董昭带着本地大户,拿着牛酒在城外亭舍附近劳军,顺便与公孙珣说了一个让后者根本没有想到的现象。“因为乡野之间,甚至于城市之中,已经整个坏掉了张角起事后,首先乃是从大陆泽西侧出兵,自己引着张梁往南打,让张宝往北打,柏人这里并没有遭受半点兵事,然而乡中闾左贫民,城中市井小民,甚至于吏员、郡卒,却逃亡甚多”
“是被惊吓的吗”公孙瓒在旁一时好奇插嘴。“这倒也寻常,我们幽州那里,渔阳南面失陷的地方并不多,却几乎逃亡一空。”
“是主动逃离,去投奔张角的。”矮胖子董昭闻言也是有些无力的指向了东面。“我费了好大力气,也不过是维持住表面局势而已君侯,不瞒你说,你若不来这一趟,怕是城中就要有豪强大户勾结县吏跟着做乱了”
“怪不得太平道繁盛的地方,各地长吏多有逃亡。”娄圭在侧也是感慨。“这种局面,宛如坐在火上烧烤一般,又有几人按捺得住”
“你所言甚多,究竟是多少”坐在上首的公孙珣终于正色开口询问道。
“乡野之间约莫有三一之数,”董昭拢袖而言道。“城中士民、吏员怕也有一两成而且绝非只是太平道信徒君侯还记得当日向公为国相时的两位佐车吏吗,就是看守长草官寺大门的那两个”
“自然记得。”公孙珣恍然言道。“一个叫王冉,一个叫李明,我当日走时一度还想看在他们辛苦份上提点一下这二人,却又想到向公也当不久那个国相了,便没多理会怎么了”
“全都弃职而去,去投黄巾军了。”董昭冷笑言道。“中枢大概是知道向公在国中无所为,所以前年底来的新国相乃是刘衡刘公,此人乃是一代纯儒,个人道德,行事作风都是无可挑剔的所以,他来到国中以后,对公学之事大加赞赏,公学中的名儒也越来越多,学子的待遇也越来越好;然而,他却也对之前国中的吏职安排颇为不满,认为彼辈家门不彰,不足以出任国中显职,于是多加考核,或以家门,或以治绩,多有贬斥可怜两位佐车吏,在向公任内因为向公举止枯坐数年,后来刘公到来,却又因为无能为而被罢职这张角一反,他们便纷纷往钜鹿从贼去了,听说已然是小帅了”
董公仁其言未尽。
其实想想就都知道了,罢了官的王冉、李明愤懑而走固然是个人行为,可那些同样被罢了官的赵国低级豪右就能不愤懑吗就不能分一些子弟出来去张角那里下一注吗
然而,低级豪右难以取得高级吏职,大一些的豪强又被这些士人、纯儒所鄙视这个现象本就是常态,反而是公孙珣之前在赵国所为有些离经叛道。换言之,这种上下反目,士民憎怨之态应该是普遍性存在的,也就难怪张角甫一起事,这才二十来天便将冀州腹心之地的安平、钜鹿、清河扫荡一空了。
而且可以想象,在这种百姓逃亡三一之数,吏民逃亡十一之数的情况下,黄巾军接下来应该还会继续扩张一段时间才对。
话说,三千多幽州骑兵本就是在城外屯驻,董昭劳军而来,也是在野外就地设席。然而,三月南风熏然,将士喜笑颜开,这为首数席人却都一时发冷,凛然无言。
“此事乃是国相职责所在,我今日为涿郡守,又奉旨引兵南下河洛,倒是无暇理会此事”隔了半响,公孙珣方自几案后举杯,看似不以为意言道。“不过,褚燕、张晟二人何在啊我当日可是将二人托付给公仁你的”
董昭闻言也是不禁轻笑起身捧杯“君侯安心,我改任柏人令之时,专门将褚燕褚县尉带在了身边,依旧托付县中治安;而张晟也依然还在襄国不过,他对君侯感念至深,赵国毗邻钜鹿,此番能够没有一哄而起,倒是多靠他在本地安抚信众。而如魏公等国中显贵,也多知道他的辛苦,所以并未让他受了委屈。”
“那就好。”公孙珣对着董昭遥遥示意,却是举杯不饮。“且唤褚燕来饮上一杯。”
董昭当即避席而出,尴尬再笑“君侯这便是为难我了,我出城劳军,自然是要县尉留守城中”
“如此安排,你就不怕彼辈忽然起事,夺了城池吗”公孙珣不慌不忙,轻声追问。“你之前说,我若此番不来,怕是就要有县吏起事响应张角难道不是在说他吗”
周围诸人,或是如公孙瓒、邹靖、张飞不明所以,或是如娄圭、韩当一时惊愕。
而董昭僵立当场半响,却也只能放下杯子,无奈躬身请罪“君侯明鉴,我非是心存歹意,欲借刀杀人;也非是要学郑伯克段,肆意放纵于他此番刻意留他在城中,不过是想借君侯威势震慑他一二,让他以后不敢再起乱心”
“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番好意了”公孙珣蹙眉道。“可我还是要问你,万一彼辈作乱,失了城池,然后我大军在侧,固然可以速速夺回可城中百姓又何辜呢”
“下吏不会让彼辈真夺了城池的”董昭毫不犹豫应道。“我在他身侧早有安排只是君侯,我也有苦衷,人人皆知彼辈是君侯指与我的,我若是不教而诛,将来又如何面对君侯呢”
“唤他来”公孙珣叹气道。“国家遭乱,人心浮动,虽说正该精诚合作,可实际上却是上下相疑不断,我也不能苛责你们”
“多谢君侯。”董昭长出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之后,褚燕孤身而来,恭谨而拜。
“国事急难。”公孙珣此时居然翻身上马,将要继续南下。“我并无太多话叮嘱于你此番入洛,若能以方面之势引兵平叛,我定然将你二人一起举到身边使用在这之前,好生辅佐董县令,其人智计百处,尽识人心,你不要有太多心思”
褚燕连连再拜,不敢多言。
再度启程,比之之前的一路昂然兴奋,公孙珣此时倒是收敛沉稳了不少话说,自黄巾起事以来,公孙珣初时是紧张不安,然后是失望透顶,后来程远志一役倒是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大势风潮,颇有了几分迎面而起的壮志。
然而今日之事,倒是别开生面,让他对黄巾二字多了几分凝重心思。
虽说要迎风而起,可最起码得心中有底,防着一时失控被吹折了腰才行
三月二十三,公孙珣过邯郸而不入,连赵王和国相刘衡的劳军之物也都没受,便昂然引兵出邺城,转向西行,入河内。
三月二十六,公孙珣引骑兵三千,破马元义黄巾残部于孟津,河洛之间,一时大振。
三月二十八,无虑候公孙珣以公孙瓒、邹靖屯兵于孟津,自己带着些许心腹侍从,渡过黄河,再临洛阳。当晚,便入都亭拜会大将军何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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