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突然冒出来的原生变态鸡让公孙珣心里颇有些慌乱。
不是说从小被那么一个亲妈养大的他真和那些人一样信了邪讲真,昨天那么多事,从他的角度来说,大都是可以理解的
一只变态鸡都可以有,为什么不可以有两只
那城门地震后本来就出现了裂缝,而且几十年都没重新修过了,报告都送到自己公房里了,塌了又怎样
至于交州七个郡一下子反了四个郡这算个毛啊,几年后大汉十三州一下子反了八个州你们知不知道
就事论事,这次政潮的关键在于,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于集中,强度也太大,以至于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想几乎可以想象,一股政潮马上就要席卷而来,而大年初一的大朝会又会有多么精彩
总之,当日他几乎是强做镇定带着俞涉回来喝酒的然后,也只是以年货的名义赠送了些许财物潦草打发了而已。
不过,随着第二日辽西那边真的送来了大批年货,公孙珣反而恢复了几分镇定,他开始静下心来,试图捋清并验证朝中各方势力的应对方式和应对强度。
“熊掌八对,蜂蜜二十罐。”正在粗着嗓子念年货单子的人,赫然是一位跟着车队来洛阳的公孙大娘心腹,所谓林八姨就是了。“葡萄酒十瓮,貂皮二十件,东珠五十个,金五百”
“八姨且停停。”正在负手看窗外降雪的公孙珣忽然出声打断道。“金银钱帛且不提,是不是有意思的特产货物就这些了”
“如少君所言,正是如此。”林八姨赶紧答应。
“那除了那些奢侈财货,最难得的是不是就是这蜂蜜与八对熊掌”
“确实如此。”
“熊掌分出两对来,再配上一些其他礼物,夫人亲自带着去一趟何中郎家里,告诉何夫人,让他们家速速遣人去南阳看一看当地有没有下雪,若是没有下雪,那等到正月初一大朝会后朝廷应该就会派人去南阳求雨,可以让遂高兄留意一二。”公孙珣依旧看着窗外讲道。“就只说,若是此事遂高兄能成行的话,那说明天子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他们何氏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谨遵郎君所言,我下午便去。”赵芸起身微微曲身行了一礼。
“然后蜂蜜一罐都不必要留,全部分赠给两位老师,熊掌也可以送一对给刘师,不必讲礼数,待会收拾收拾直接送过去就行。”公孙珣继续头也不回的说着,根本没注意自己妻子在自己母亲心腹面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礼节。“剩下的五对熊掌也全都整备好,我要送人都只配上一些杂色礼物就行,不要加什么特别奢侈的东西。”
“晓得了。”赵芸继续答道。“我立即安排,可都送给谁家呢”
“义公、子衡分一对;御史台的王允王子师,还有田丰田元皓那里各送一对;还有一对我下午亲自带着送去,你不用操心;最后一对让阿范出面送给新任尚书令阳球阳公那里”
“晓得了,郎君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公孙珣终于回过了头来。“那十几个三韩美妾,除了母亲指名给阿范、义公、子衡、子伯,还有魏越那厮的五人以外,其余的你要尽快和八姨商量着,在年前分给那些出色的义从们若是不晓得他们的功绩,可以先问问子衡。”
“晓得了”赵芸的声音终于高亢了起来。
“还有八姨”公孙珣又转过头来看向了林八姨。
“少君请讲。”
“取出些钱财来,以年礼的形式送给义从们。”公孙珣认真吩咐道。“然后,卢师独自一人在京,你亲自去请他来我这里过年,顺便顺便挑一个性格好些的美妾与他暖床”
“喏”林八姨答应的同时,不由面色稍微古怪了起来。
“速速安排。”公孙珣一边说往外走去。“我稍微吃些东西,下午就要去别人家做客”
“喏”这一次赫然连赵芸也赶紧答应。
思索再三后,公孙珣便不再多言,而是推门迎着雪花走了出去,但仅仅是数步后就去而复返“还有一事,现在就取出百金外加十颗大东珠来”
“哦”刚刚放松下来的赵芸与林八姨齐齐惊愕。
“交给义公。”公孙珣立在门前补充道。“告诉他,让他即刻送往许子远处,现在就送”
言罢,公孙珣根本不等屋内二人答应,便即刻转身走入雪地中,往厨房处觅食去了。
雪花纷纷不断,到了下午的时候,地面上就已经开始有两三指厚的积雪了,而如果再继续保持这个速度降雪的话,可以想象,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说不定洛阳城内外就会有贫民的房屋被压塌了。
实际上,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出现,当公孙珣和家仆带着熊掌、书籍、彩帛、金银小锭、人参等物,和其他贵人一样满街乱窜四处出门拜访之时,很多穷人却在里长的带领下不停的清扫着里中屋顶上的积雪,以防止半夜里死的不明不白。
此情此景,公孙珣虽然心中通透,却也忍不住稍有感慨。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唤来一个随从,让对方立即回去告诉林八姨,多买些木炭,再加上一些谷米,以年礼的形式赠送给周边的邻居,务必不要让自己家附近出现冻饿之事而已。
而交代完不久,公孙珣便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蔡邕蔡伯喈的大门前。
又是一曲仙音奏罢
“诸位。”因为燃着炭火而暖熏熏的堂中,有人不禁摇头晃脑。“不管当日那公孙珣如何无礼,只是一句素琴金经迎满怀,无人不道仙音皑,却也是道尽了蔡公府上的风华此时想来,居然颇为感慨。”
“谁说不是呢”又有一人接茬道。“便是后面那两句,虽显得猖狂了一二,可如今看来,其人确实有一番英雄气,北伐阵中,万军皆走,唯此子孤身向前;铜驼街前,百官惊吓,独彼人横刀对峙”
“是啊”双手按住琴弦的蔡邕也是终于鼓着自己的朝天鼻长呼了一口气。“千说万说,国事艰难之时,这小子终于没有辜负自己两位恩师的名号,总比我们这些终日只能在家中鼓琴喝酒之辈强上一些。”
话到此处,眼见着宾客们要说些什么话,这蔡伯喈又不禁微微苦笑“唯有一事让我心怀耿耿,他当日抢走我太多书籍了,我家中藏书几乎少了一小半。而这一两年间,洛中太多事物,我也无心重新默念誊录,以至于我家东阁至今空置不少便此一事,我也绝难与他再付高山流水之意了”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而就在此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旋即又有一人的高亢话音自远而近,引得堂上众人各自惊愕
“蔡公听你这意思,若是我把书给你还回来,你莫非就要与我高山流水,互成知音了吗”
话音刚起时,堂上众人还不见人的踪迹,但说完这句话时,披着裘衣、戴着鹖冠、握着佩刀、满鞋都是雪水的公孙珣却赫然已经来到了堂中,引得众宾客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蔡邕目瞪口呆,但还是鼓起勇气起身质问道“你如何进的我家大门我早有吩咐不许放你进来的”
“蔡公府上的看门人胆量还不如蔡公自己呢,我一拔刀他们就抱头鼠窜了,如此门防,岂不是任由我出入”公孙珣边笑边说,身后又有数名家人抬着礼物摆到了堂上。“且不说这些,蔡公,我今日还真是来还书致歉的。”
蔡邕从那对硕大的熊掌上扫过,却是不由茫然反问“致歉我大概晓得了,书又在何处”
“在这里。”公孙珣转过身来按住了一个其中一个半人多高的箱子。
“何须如此欺我”蔡邕不禁失望坐回原处。“当日你分明拉走了我上千卷书籍,用了足足十几辆车子,如今却指着一个箱子说要还书”
不仅是蔡邕,便是其他客人也是连连摇头。
不过,公孙珣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大笑一声,然后忽然拔出刀来。当时,就惊得这些洛中名士纷纷闭口不言,正襟危坐果然,对付这些人的嘴就没有比拔刀子更爽利的了。
然而,公孙珣拔出刀后却并未出言恫吓,而是将那箱子的木锁给轻松划开,随即,两名健壮家人会意,直接上前将箱子推倒,任由箱中之物给推倒在了堂中。
“哎呀”蔡邕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然后飞扑下堂。“还真让你家给做成了”
堂上众名士定睛一看,也是反应了过来。原来,这一箱东西还真都是书,不过却都是用公孙纸所制公孙纸向来以紧致白洁著称,所以能装订紧密,怪不得这一箱纸书便是之前近千卷的竹木简所载文字了。
一时间,眼看着公孙珣收起刀子,众人也是纷纷来堂中捡拾观看这一看不要紧,原来,书中字体居然还是蔡邕本人刻印石经时的所谓一字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再加上白纸黑字,外有宝蓝色的硬壳书皮,端是显得精美异常。
于是乎,且不说什么众人纷纷交口称赞,说蔡伯喈赚了大便宜,甚至有人偷偷将捡起来的书籍藏入袖中,引得蔡邕面色不快,却又发作不得。
总而言之,闹腾了好一阵子,等蔡邕喊家仆将这一地纸书纷纷送入东阁并把礼物收好之后,筵席间偏上首的位置却赫然多了一个加座,然后公孙珣堂而皇之的坐了过去了。
“文琪可还有诗啊”众人重新落座之后,蔡邕心情大好,居然主动捋须调侃起了往事。
“且不说当日几句歪诗,不合风气,不符规制。”公孙珣当即捧杯笑道。“只说蔡公不抚琴,我又哪里来的文思呢”
“话不能如此说。”下面有人微微拱手道。“公孙郎中不先兴文思,蔡议郎又哪里来的心思奏起仙音呢至于说规制、风气天下文风、规制难道不是蔡议郎和座中诸位说的算吗”
“正是如此。”又有人笑道。“刚才我们还说,白马中郎当年的那首短诗颇有几分意气呢”
公孙珣再度失笑“若是如此,还请诸位不要嫌我在诸位大家面前不自量力了。”
众人闻言愈发来了兴趣,然后各自期待。
“今日冬雪初兴,”公孙珣指着堂外的雪花言道。“便以此为主,胡诌上两口吧”
一众名士当即敛声息气,便是蔡邕也速速遣人取了纸笔而来,准备誊抄。
见到此状,公孙珣根本没有半分客套,而是张口即来
“十亩庭中半洁白,枯木净尽雪花开。
抚琴蔡公何须叹,前度珣郎今又来。”
蔡邕落笔完毕,不等其他名士咂摸出滋味,他却率先大笑“且不提你依旧自鸣自得,也不说两诗相映成趣。只有一事文琪为何对我堂上客人前倨而后恭啊当日你那首诗可是不把堂上众人放在眼里的,今日却以雪花比拟堂上之客。而且,你真不晓得吗,当日我这蔡府上的枯枝和今日的雪花其实是同一批人”
堂下客人听到这诗在自强之余还有称赞自己的意思,当即连连拊掌,各自大笑。而等到笑声过去之后,也是全都盯着公孙珣,准备听他解释,为何要对自己这些人前倨后恭。
“非是我前倨后恭,而是就事论事。”公孙珣不以为然道。“当日我瞧不起诸位,是因为我将要远赴边疆,为国死战,而诸位却只是风花雪月,美酒仙音,那时自然会视诸位为无物。而今日,我再来此处,诸位虽然还是美酒仙音,却无人不心忧国事,哀叹时局如今局面,虽然是同一批人,却也值得我赞一声高洁之士了”
蔡邕闻言忍不住一声感叹“文琪说的好啊国事艰难,妖孽频出,我辈儒生文士着实难再静下心来,抚素琴阅金经了。”
堂中也是一时寂静无语。
俄而,居然有人遮面而泣。
“诸位。”公孙珣盯着那哭泣之人,不由冷笑。“我刚刚夸赞你们心忧国事,不负名士之身,你们转眼就作出如此行径,真是让我瞧不起既然你们都知道国家艰难,那为什么不去想着为国家和时局尽一份力,反而在这里遮面啜泣呢莫非以为这么哭上几次,便能把那些祸国之人给哭死不成”
“文琪不必激我们了。”上首坐着的蔡邕忽然捻须苦笑道。“我晓得你此来是做什么的了这些日子,你与御史台王允王子师、田丰田元皓等人来往甚密,定然是受他们所托来我们这里试探询问,对不对”
公孙珣不置可否。
“你回去告诉王子师好了。”蔡邕忽然正色言道。“我辈虽然没有位居台谏,但国家到了这个份上,也绝不会顾惜自己的位阶与太平的”话到此处,这蔡伯喈又不禁微微叹气。“过了年我就四十六了,却一事无成,被天子任命为议郎已经快两年,却也只是坐而空谈如此,又怎么会置国事而不顾呢正月初一的大朝会,我辈必然会痛斥时弊,直言国事”
公孙珣一言不发,当即起身行礼,告辞而走。
而走出门来,公孙珣却发现居然有人早早的等在门前了“阿范那边如此利索吗”
“是,兄长。”公孙范躬身一礼道。“尚书令那里去送礼的人太多,所以那阳球方正根本没有出面,只是让仆人记下姓名、职务、礼单就把人都打发了。”
“如此作风,不晓得是该夸他不拘小节还是该嘲笑他肆无忌惮”公孙珣一边说,一边却是和自己族弟一起坐上了车子,往家中而走。“不过我也晓得一些虚实了此人确实是有所恃。”
“兄长所言不错。”公孙范轻声答道。“尚书台总揽政务,尚书令宛如宰相,这阳方正自然有所恃其实兄长此番来洛中后如日中天,不也是因为身在尚书台,为中枢所重吗”
公孙珣哑然失笑,也懒得纠正对方的误解和幼稚见解。
“对了兄长,你在蔡公府上又如何”说完自己那边的事情以后,公孙范继续认真问道。“我怕打扰你的正事,没敢进去。”
“一切顺利。”公孙珣摇头感慨道。“这次政潮太过猛烈,连这群最是胆小的所谓名士也都忍不住要上书论政了”
公孙范连连点头“如此,想来天子也会有所触动蔡公也会上书吗”
“这是自然。”公孙珣不由失笑道。“蔡伯喈不仅是天下名士,更是个宦途蹉跎之人,之前升任议郎时他只以为自己能马上一飞冲天,结果两年都不曾有半点进展,无论是为了国家而进忠言,而是为了个人前途而故作大言,他都不会干坐的。”
“原来如此。”公孙范当即醒悟。“想不到还是公私两便,倒是我想的少了。”
“不过说到此事。”公孙珣忽然又扶着车子边沿继续笑道。“阿范也在洛中一年多了,可对前途有什么想法吗我的意思是,千万不要学这些名士,整日坐啸空谈,白白浪费人生。”
“兄长以为我该如何呢”公孙范正色询问道。
“我以为不如归乡为吏。”公孙珣坦然答道。“经手些实事最好阿越这些日子来信,明显就能感觉到他成熟不少,俨然是在郡府中有所锻炼。”
公孙范一时有些尤难。
“不舍的洛阳繁华”公孙珣似笑非笑。
“然也。”公孙范倒也没有瞒着对方。“在洛阳一年多的见识实在是比辽西那里多年都经历的多”
“可是阿范。”公孙珣复又指着车子后方的蔡府道。“洛阳虽好,却也有如蔡邕这边蹉跎人生之人我这么说吧,你是想如这蔡邕整日在洛阳府中鼓琴弄墨呢,还是想学我岳父在辽西边塞那里马上封侯呢”
公孙范沉吟片刻,越发诚实坦白“我更想如兄长那般在尚书台中喂鸡闲谈。”
公孙珣不禁哑然,然后便长久沉默了下去。
说到底,他心中还是有事。酷吏、名士、台谏、外戚,甚至于天子,这些人的大致脉络他公孙珣都已经有所感触和猜度,而若是再能透过袁本初探知出袁杨两家的想法和动作,那此番政潮来的再猛烈,自己也都可以从容应对,立于不败之地,并伺机有所作为了。
只是不晓得,那许攸能否看在自己的大方上面而给出些痛快话来毕竟,自打田丰、审配同时出现在眼前后,自己就陡然警惕了过来朝野汹汹,诸方博弈,可为何那天下楷模袁本初却一直敛声息气,毫无动作呢
更别说,他的亲父袁逢可还一直处于朝堂正中,左右逢源,却又偏偏让人猜不透心思
四世三公,打仗的水平且不说,朝争的手段又岂是浪的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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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太祖尝与诸兄弟各私言所志。公孙瓒年十八,辽西为吏,乃自曰当领受万军,驰骋南北,自成功名。太祖立于旁,拊掌而赞。公孙越年十七,书信中道当求抚镇一隅,守牧后方,为兄援护。太祖于雁门,揽之微颔,自感其意。后,复于洛中与公孙范同车相谈,范直言范无他志,此生当从兄左右,足矣。太祖趣而笑之,不复言语。”旧燕书诸公孙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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