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既然奉先家中刚刚在梗阳那边安顿下来,为何又有时间来这晋阳城中呢”一边随口问着,另一边公孙珣却不顾身份亲自为对方从瓮中盛了一碗鸡汤,慌得这吕奉先赶紧双手接来。
“哎”吕布接过鸡汤后却是一声感叹。“不瞒司马”
“不必多礼,唤我文琪即可天气湿冷,奉先又淋了雨,不如先喝口汤暖暖身子再说。”
“哦,那文琪,其实不瞒文琪。”吕布身量极大,几乎是一口就把这碗鸡汤喝下,然后一抹嘴就继续忙不迭的解释道。“我父昔日在九原县中也是一个县吏,此番撤屯之时那九原县县君也是有公文给家父的,说是让他来到此处后拿着文书去此处县中继续寻个差事。而家父呢,却觉得自己年纪渐大,我又已经成年加冠,便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于是,我父子二人就拿着这个文书去梗阳县中,想为我谋个差事”
公孙珣闻言不禁心中暗自冷笑这种明显用来打发人的文书本就没人理会,你们父子还要搞私相授受,人家要是能认就怪了
果然,说到这里的吕布便颓丧了起来“可是,那梗阳县中虽然富庶胜我们九原十倍,但大户人家也多九原十倍父亲带着我把公文送到梗阳县君那里,对方却直言县中连个亭长的位置都没有”
你堂堂吕奉先竟然连个亭长的位置都混不到吗公孙珣当即无语,但一想到对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这,这好像就更可怜了
“没有办法”吕布继续低头叹气道。“我父苦苦请求那梗阳县君,对方却也终于给了几分薄面,便写了一封文书,推荐我来郡中”
公孙珣已经懒得吐槽了这种文书的效力你还能信第二次
“于是,我又来到郡中想求见府君。”话到这里,吕布微微朝着窗外拱手以示礼敬,但又颓然放下。“使了好多钱,还送了两匹马,好不容易今天跟他家的门子相约去拜会不料,今日上午到了才知道,那并州方伯忽然亲自驾临了本郡,郡守为了避嫌,居然闭上大门谁都不见我在哪里等了半日,眼见着雨水越来越大,实在是没法等下去,这才带着一群九原出身的伴当们来这旗亭中用些汤水”
公孙珣闻言再度起身,又亲自为对方满上了一碗鸡汤,然后却是猛地一拍几案,大声为对方鸣起了不平“奉先的才能,别人不知道,我难道不知道吗便是做到一郡兵曹椽怕也是绰绰有余的那梗阳县君和这太原郡守委进,居然有眼无珠可惜,我只是个军中司马,却没有举荐的机会真是可惜”
吕布闻言既有些喜不自胜,又难免有些失望,只好再度两口把这碗热鸡汤给喝了下去。
不过,鸡汤下肚,腹中稍微暖和一些后,吕布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文琪这个年纪,是如何做到千石司马的”
“哦”公孙珣表情淡然,稍微给对方解释了一下。“我也是辽西边郡出身,家世两千石,然后我老师须是海内名儒,我妻须是太守独女,然后我老师又做了当朝太尉,这才被公车征召入京拜了这司马”
吕布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奉先啊”公孙珣忽的又起身为对方盛了一碗鸡汤,这才叹气道。“不要觉得这些东西都如何如何其实,说了这么多,最关键的一个不是别的,乃是我师为海内名儒你须晓得,有这么一个老师,士人就会把你当成自己人,而成了自己人后,自然会有太守与你约为婚姻,也自然会有公车征召入京,直接拜官其实刚才我有一言未尽,你这般求官求职,怕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因为在彼辈士人眼里,弓马再好那也不过是一个武夫罢了”
“可如何才能寻得如此一位老师呢”吕布捧着这碗鸡汤是怎么都喝不下去了。“不对,我也不指望能拜到一位海内名儒。文琪能否教我,怎么才能见容于士人呢”
“这事容易。”公孙珣坦然道。“投其所好便可”
“投其所好”吕布茫然不知所措。“我只会弓马你也说了,弓马上的手段,士人不以为然的。”
“那便学一些弓马之外的东西就是。”公孙珣不以为意道。“经传、音律、辞赋有一个就行”
“我母亲曾在我小时候教过我抚琴只是多年性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那就再学起来”公孙珣一拍案板道。“所谓凡事最怕认真,以奉先你的才能,只要沉下心来认真学两年抚琴,那将来指不定又是一个蔡伯喈啊蔡伯喈你晓得吗当初就是因为抚琴抚的好,被先帝和当朝六个侯爷一起征召入朝,然后官运亨通到现在。”
“竟有此事”吕布惊愕不已。
“这事人尽皆知,我还能骗你不成”公孙珣不以为然道。“说白了,奉先,内地郡国与边地终究不同想做大官终究要附庸风雅的”
吕布思索片刻,却是一举手将这碗鸡汤给喝了个干净“多谢文琪指教了,我今日才晓得这里面的一些门道不就是抚琴吗习武之余沉下心来学一学便是”
公孙珣连连拊掌,然后却是豁然起身告辞“今日与奉先一见如故,本想和你抵足而眠的,但是却有紧急公务,需要赶回雁门去这样好了,你我三年为约,若是你还不能出仕,便来雁门平城找我,我自然保举你一番前程好了,日后再相见吧告辞”
“文琪珍重”吕布也是拱手相送。
雨势渐缓,晋阳城外的官道上,公孙珣和韩当身着蓑衣,并马而走。
“少君刚才莫不是在用家中逗猫的手段逗这只老虎”眼看着脱出城外,韩当实在是没能忍住。“又是捋、又是逗、又是绕最后还扔了一块只有腥气的鱼骨头出来”
“义公真是见识见长。”
“我跟少君这么长时间,能不长见识吗”
“不过,我也没想到效果如此出色。”公孙珣忍不住笑道。“这厮终究是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
“呃”
“何事”
“其实,若是这只老虎能用逗猫的手段给哄住少君为何不就势养起来呢”
公孙珣闻言不由喟然叹气“我这人胆小,只敢养猫,不敢养虎。”
韩当会意点头。
而就在此时,身后细细的雨幕中忽然传来一声喊“司马公孙司马且等一等如此雨势怕是有山洪,你是辽西人,怕不懂这些,容我和魏越送你一送”
“正是,正是,司马等一等”又一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听声音是成廉和魏越”公孙珣驻马失笑道。
“是他们。”韩当见对方失笑,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少君,看你这意思,虎你不敢养,可如此两条狼犬,却是敢收留的”
公孙珣仰头大笑,却也懒得跟韩当解释。
其实,成廉、魏越倒也罢了,这太原之行,一日之内,先是董卓,再是吕布虽不敢妄言这二人如何如何可无论怎么讲,单从这二人的态度而言,他公孙文琪似乎也不是很差劲嘛
初,太祖在并州,上至刺史、两千石,下至白身、黔首,莫不赤诚以待,推心置腹。凡数月,乃至于上下一体,豪杰相投。”旧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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