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人不是又臭又硬,如果非要这么形容的话,宁人是比又臭又硬还要又臭又硬,最起码比他们认为的还要臭还要硬大几个层次。
听说伽洛克略到了,并且在城门外立了个范儿说要把大将军谈九州的人头割下来,沈冷只是耸了耸肩膀。
安息人确实善战,对于侵略来说他们比宁人更擅长,对于杀戮来说他们也比宁人更擅长,沈冷也真的没有不把安息人当回事,可伽洛克略说把大将军谈九州的人头割下来,沈冷连个态都不想表。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善意,就是允许有人吹牛逼。
沈家医馆的人给沈冷换了药之后就又去了军营,之前救援铜羊台城三千边军那一战的时候宁军也有很多人受伤,医官不够用,好在民间赶来的郎中也不少,沈家医馆的人每天到沈冷这边三次,其他时间都在军营。
“伽洛克略,这是什么破名字。”
黑眼耸了耸肩膀“叫四个字的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沈冷想了想“澹台袁术。”
黑眼瞪了沈冷一眼“这个是真了不起”
沈冷道“安息人来了我就不担心了,不来我才担心。”
他趴在床上,感觉自己再继续这么趴着的话没准会发霉。
“我想出去溜达一圈,再这么趴着就该长蘑菇了。”
黑眼“你早就有了啊。”
沈冷一怔“有什么”
黑眼“蘑菇啊。”
沈冷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大爷”
黑眼哈哈大笑“想出去溜达一圈也行,但必须用我的法子,不然的话没得商量。”
沈冷只好委曲求全“只要能出去透透气,你的法子就你的法子,我就不信比一直趴在这床上更没尊严。
一刻钟之后,沈冷觉得自己生出了求死之心。
黑眼推着个独轮车,独轮车上绑着一块长木板,沈冷趴在木板上被黑眼绑在那,所以沈冷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就要被送到菜市场的猪,原来真的可以比一直趴在床上更没尊严。
“怎么样”
黑眼还一脸得意“这办法怎么样”
沈冷“不想骂街。”
黑眼道“在保证你趴着的情况下带你出来逛街,除了我这么聪明的人谁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沈冷不愿说话,因为他觉得无比的屈辱。
他趴在平板车上,黑眼两只手握着推车扶手推着走,扶手那边高一些,车头低一些,沈冷朝着前边趴着,所以这个姿势看起来就是屁股比头高一些,屁股还对着黑眼。
“我想回去。”
“不,你想转转。”
“我现在想回去了。”
“不,你还不想。”
黑眼推着沈冷在大街上走,所有人都侧目观看,大家觉得沈冷应该是犯了什么错要被送到官府里法办的,那种眼神让沈冷觉得生无可恋。
转悠了几圈之后黑眼把沈冷推回去“还想出去转转吗”
沈冷“我想趴在床上长蘑菇,一直长。”
黑眼嘿嘿笑“要有自觉啊,受了伤就该修养,没事就别老想着出去转转,你伤没好的时候外面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沈冷“我想吃肉。”
黑眼“只要不出乱转,想吃什么都有,等着”
他扶着沈冷回到床上,重新趴在那的沈冷觉得世界一下子就又变得温柔起来,想到外面那个让人羞耻的平板车,沈冷觉得床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
不多时,黑眼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吃饭吃饭。”
沈冷抬起头,一脸傲娇“喂我。”
黑眼“滚”
沈冷哈哈大笑“你刚刚把我推出去是怎么恶心我的。”
黑眼“来,张嘴。”
沈冷“滚”
黑眼把食盒打开,沈冷趴在床上往前挪了挪,床前放着一个方桌,几盘菜摆好,黑眼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沈冷眼巴巴的看着他,黑眼当做没看见,端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滋的一声,还砸吧砸吧嘴,这个动作熟练的让人错觉他已经有六七十岁那么老。
沈冷“求一口酒喝。”
黑眼“继续求。”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拎着些东西进来,沈冷抬头看了看,是二本道人和小张真人一起来了,两个人手里拎着些不常见的新鲜水果,还有一些点心,放下东西之后二本就笑起来“来得巧不如来得不要脸。”
他从袖口里摸出来个杯子“不用去拿,我带了。”
黑眼哈哈大笑,起身给小张真人拿了个杯子放下“一起喝两杯,这几日战事不吃紧,大家难得松快些。”
小张真人看了看沈冷脸色,沈冷哼了一声“你们是来看我的”
没人理他,那三个人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来,干杯”
三个人喝酒聊天把沈冷晾在那,沈冷觉得他们就不是来看自己的没多久又来了人,周东吴拎着一些熟食进来,看到二本黑眼他们已经再喝,连忙把熟食打开放在桌子上“我来加个菜,刚买到的,还热乎着。”
沈冷伸手“我也”
他的手被周东吴扒拉到一边,周东吴道“趴着你的,咦,看起来气色不错,来,咱们喝一杯。”
沈冷“”
过了一会儿二本道人不见沈冷说话,往旁边看了看,吓了一跳,沈冷居然也没在床上趴着,再看时沈冷已经爬到门口了“把我绑在车上,推我出去游街”
长安城。
廷尉府都廷尉大人的那间很大的书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厚重的窗帘关着,窗外的光线一点都透不进来,坐在阴暗之中的韩唤枝双手指着下巴,眼神有些飘忽。
廷尉府这边能安排去西疆的人已经出发,和兵部拨给西疆的物资一同上路,方白鹿和聂野这两个配合战兵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千办派了出去,廷尉府的人手一下子就又显得捉襟见肘。
因为须弥彦去了桑国,和须弥彦一起回长安的李不闲就显得很闲,韩唤枝知道他闲之后就把他请到廷尉府来帮忙,整理最近这段时间的档案卷宗,李不闲干这个拿手,又是个有强迫症的人,所以整理的井井有条。
正想着事情,韩唤枝听到门响,他说了一声进来,见是李不闲抱着一大摞卷宗进来,李不闲个子不高,抱的又多,进门的时候就露着一个额头。
“这些卷宗年份都不对,我想带回家里去重新核对一下。”
“可以。”
韩唤枝道“不过你为什么要把东西都抱过来,你自己过来和我说一声就行。”
李不闲楞了一下“呃”
他把东西放下,看了看韩唤枝的脸色,心里一紧。
“韩大人有什么愁事”
韩唤枝笑道“你还会看相”
李不闲道“韩大人莫不是忘了祖上是谁我祖上哪有什么不会的事,从兵法战阵到养猪,都很精通,先祖还留下一本卦书,我曾熟读。”
韩唤枝笑了笑道“那你看看我有什么烦心事”
李不闲道“看不出来,后来我曾拿着那本卦书去请教道观里的正经道人,看完我先祖写的卦书,正经道人用了特别不正经的评语瞎鸡拔写。”
韩唤枝噗嗤一声,是真的被逗笑了。
“你看。”
李不闲笑道“人有愁容,脸色就会发暗,这是必然的事,无需去研究卦书都能看得出来,愁容惨淡就是这么来的,非但脸色暗皮肤也会显得发黑,看起来一点都不水灵,我祖上曾经做出来一块雪花膏可以增白肌肤,让人皮肤变得水润透亮,我可以低价卖给你一瓶”
韩唤枝“”
李不闲坐下来“以前我看须弥彦的样子就和韩大人现在的样子差不多,整日苦着个脸,看着就好像随时都要自杀似的,我和他聊过很多,其实心境并不是不能改变,心结不是不能解开,韩大人这一生做事都光明磊落,所以以往看韩大人的面相都能看出来那种自信风采,现在韩大人脸上没有,是因为韩大人在愁的事不光明”
韩唤枝叹道“现在我相信所谓看相,不外察言观色四字了。”
李不闲道“先祖最初就是靠这个吃饭的韩大人,不光明的事,不一定不正确,正确的事,未必光明,所以韩大人如果真的遇到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不如只问本心一句话对不对”
他缓了一口气“一个已经成熟的人,能告诉自己对不对。”
韩唤枝低下头陷入沉思,他曾经要让聂野去杀人,可是命令下了一半又被他收了回来,就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正如李不闲说的,那决定不光明。
可他觉得对。
缓缓抬起头,韩唤枝朝着李不闲抱拳“多谢。”
李不闲笑起来“我都是顺口胡诌的,我们这一脉的李家人凭的就是这本事混江湖如果能帮到韩大人的话,那么韩大人能不能在廷尉府里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我刚刚抱着一摞卷宗进来说想把这些东西带回家里去重新核对,韩大人你的正确答案应该是问我你在长安城里有家吗我装作恍然大悟说我没有,然后韩大人立刻说我给你安排个好的住处吧。”
李不闲看着韩唤枝认真的挤眉弄眼。
韩唤枝叹道“唉难为你了。”
李不闲“啊”
韩唤枝“你看,你的脸色有些暗淡,愁容惨淡就是这么来的。”
李不闲“”
韩唤枝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你一句对不对忽然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多谢。”
李不闲道“是不是还差点什么”
韩唤枝哈哈大笑“你就现在廷尉府里住下来吧,这里还有几个空院,你自己挑一个住。”
李不闲笑了笑,抱起那一大摞卷宗出门,走了几步回头问了一句“韩大人,想过没有,如果不做都廷尉了,去做什么”
韩唤枝一怔。
李不闲摇头,眼神里闪过一抹担忧。
韩大人的面相,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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