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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科内利斯失望地离开了东岸首都。
临行之前,他在荷兰驻东岸使馆与希罗尼穆斯见了个面。此君在东岸也生活了很多年了,虽然经常出入荷兰侨民圈子,但生活方式、行为模式仍然不可避免地刻上了许多东岸的印记。比如他现在喜欢听东岸戏曲,喜欢在草原上骑马打猎,喜欢去青岛的蓬莱菜馆吃饭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思考问题的方式、看待事物的角度等等,希罗尼穆斯大使身上的荷兰味道是越发地淡了,以至于连雨果这种愣头青都能看得出来。
希罗尼穆斯大使与雨果谈了很久,他表示自己也接到了本土的外交训令,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努力与东岸政府高层进行谈判,看看能不能改变东岸政府的心意,让他们加入荷兰这一边来。当然他也明言,现在法国大使也在三天两头走动,东岸特殊的地理位置令所有人都不敢忽视——仅一个开普敦自由港对谁开放、不对谁开放的事情,就已经非常严重了——因此竞争压力特别大,很多事情未必能成。
雨果·科内利斯对此表示理解。作为泽兰省著名商业家族后辈中的佼佼者,他对如今的欧陆局势自然也有一番了解。法国这个国家当真是荷兰存在着“价值观”上的根本差异,比如这个国家在之前一连串的蚕食边境领土的行动中,为了稳住联合省,竟然答应了相当优惠的关税税率;再比如,他们在与东岸改善关系后,一口气降低了数十种商品的关税税率,到最后更是给了东岸这个出口贸易大国以其他国家的平均关税水平。
这些贸易上的让步举措,说实话荷兰人是做不出来的,更不是他们的风格。这些生意人哪,一个个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对小钱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法国人一抛出点利益就扑上去舔。即便奥兰治亲王一直看不惯法国人,却也无法违逆国内大多数商人群体的渴望。说句开玩笑的话,荷兰人宁愿不要扩大自己的国土,也要保障商业利益的延续,说的就是这种善财难舍的秉性。
与他们相比,法国人虽然也爱钱,但似乎更爱土地一些。尤其是他们的国王路易十四,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两件事,即传播自己的名声、扩大国家的领土。看看他亲征后的成就吧,东北方向占领了南尼德兰大片土地,还吞并了卢森堡和部分德意志领土;东部吞并了弗朗什孔泰、阿尔萨斯和洛林、斯特拉斯堡自由市;东南吞并了与意大利交界的一些小城堡、小市镇;南方则吞并了包括鲁西荣在内的多片土地,将西班牙王国的势力彻底赶到了比利牛斯山以南,使得这座山脉成了两国天然的分界线。
总而言之,法国后世六边形的大国土面积(相对中西欧其他国家而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奠定基础的。这个国家对土地的执着还是比较可怕的,所以引起了周围国家的一致恐慌,并想方设法要遏制他们。但不管怎样,法国人最终还是成功地将大部分吃下肚的土地都消化掉了,变成了自己的核心国土。从这一点上来讲,重视金钱利益的荷兰人倒是落入了下乘了,因为国土面积、人口都不如法国的他们,在工业时代来临后,是注定成不了大国了。
雨果·科内利斯离开东方县后,便乘船前往东属巴西沿海,考察地方,看看哪里适合投资兴建种植园。话说来到东岸折腾这么久,他是终于有时间来干自己的本职工作了,西印度公司在看到别人大把搂钱后,确实有些按捺不住,因此在东岸圈地兴建新的种植园,也就在所难免了。
而就在雨果·科内利斯在巴西沿海仔细考察的时候,东岸执委会主席马文强也找来了刚刚视察完南锥“剿匪”工作的军部总参谋长李泽*民少将,与他一同商讨如今的欧陆局势,以及东岸人该如何在这潭浑水中摸鱼。
“局势?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欧陆是必然要打的,这点不必有任何怀疑。”穿着军服的李泽*民少将点了根烟,面容严肃地说道:“恰巧我刚刚阅读了一份有关法国的情报,那是一直关注欧洲各国军事力量的宪兵司令部的情报官员写的,里面提到了法国的龙骑兵运动,这戕害了很多新教徒,有爆发宗教战争的风险,如果有外部势力干涉的话。”
而所谓的龙骑兵运动,其实说白了就是法国军人对新教徒的迫害、欺压罢了。按照法国传统,军队是可以住宿在普通百姓家里的,并且饮食全由民家供应。路易十四的宠臣卢瓦向他建议,如果哪个胡格诺教徒宣布改信天主教的话,那么他的家庭便可被免除驻兵之苦。与此同时,在上层的默许之下,中下层军官们挑唆住宿在胡格诺教徒家中的士兵们搞事,他们开始胡作非为,进而发展到奸淫掳掠,胡格诺教徒们苦不堪言。
而当事情被反应到路易十四那里时,他仅仅是轻飘飘地斥责了一下闹得最过分的两支龙骑兵部队的将领罢了,连解除职务都没,这算什么惩罚?于是乎,越来越多的军队将领加入到了这场政治投机活动中,胡格诺教徒们被祸害得不胜其烦,很多人被迫假装宣布改信,当然选择越境逃亡他国的胡格诺教徒们也非常之多。
路易十四看到这种情况,自觉如今的法兰西王国已经几乎全是天主教徒的天下(两千多万人口中仅有150万胡格诺教徒),与1598年新教徒遍地走的局面大不相同,因此没必要再对那些新教徒们宽容,故在几个月前他公然宣布废除了《南特诏》,法国的胡格诺教徒们顿时陷入了灭顶之灾中。
上述这些消息也是刚刚才传到东岸本土,科内利斯等荷兰人都未必知晓,马文强当然也不清楚。这会在听李泽*民以复述后,顿觉法国人真是得了失心疯了,这样搞乱自家的国家有什么好处?要知道,胡格诺教徒虽然人数较少,但很多都是商人、工匠、艺术家等职业,掌握的社会财富和影响力不容低估。当年科尔贝尔就曾经担心,过度迫害胡格诺教徒可能引起法国对外贸易收入大减,原因就是这些人在贸易、商业体系中比例很高。
所以说,这些人其实都是属于法国的精英阶层。迫害他们,与当年西班牙人数次驱逐摩尔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法国虽然家大业大,可也经不起这样反复折腾啊,要是这些胡格诺教徒都溜去了联合省或法兰西,法国人才是真的麻烦呢。
“这么说,法国和荷兰的战争不可避免了?”马文强也点了颗烟,闷声说道。
“可能性超过九成吧。”李泽*民摇了摇头,说道:“只要法国人不停下自己扩张的脚步,我认为这场战争就不可能停止下来。荷兰政府对此其实是有清醒认识的,你看,他们现在都跑到南方新大陆来拉拢人手了,这还不能说明他们的决心吗?”
“那荷兰人的算盘打错了啊。我们如果真加入他们阵营,撑死了让法国东印度公司无法自由使用开普敦港,远东的生意黄掉大半罢了。这对法国人的伤害很大吗?不,别逗了,法国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们主要的财富来源是那辽阔的适宜耕作的农田,以及全国两千多万的人口罢了,根本不是海外贸易。”马文强吐了一口眼圈,忧心忡忡地说道。
“所以,马主席,我的建议是我国暂时观望,不急着加入任何一方。等到局势稍微明朗一些之后,再看情况做决定。”李泽*民说道。他这话说起来,其实根本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的口吻,而不是喜欢打仗的军事将领——当然军部总参谋长严格说起来确实不是纯粹的军人了,政客属性确实要多不少。
“不急着表明态度是正确的。”想了一会后,马文强才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法兰西王国与我们之间的贸易额不断攀升,这个欧陆人口第二多的国家已经是东岸货的重要客户。这其中的利益,我想大家都是非常清楚的。可笑这荷兰人,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不给,就想我们屁颠屁颠地去给他们当炮灰,想想也是可笑。他们难道就不怕我们直接和法国人结盟么?那样对他们的海外贸易来说当真是个不可言说的灾难呢,法兰西的东印度公司与联合省的东印度公司,两者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啊。法国人损失得起,荷兰人可不行啊!”
李泽*民听了笑着点头,随后补充道:“未来我们的选择余地比较大,可提的条件也很多。为了咱们国家的海外利益,咱必须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介入战争,这一点至关重要。谁给的条件好咱们就加入谁,当然这个结盟对象最好是荷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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