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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帕里尼有些无聊地踢着脚底下的石子,今天已经是7月4日了,最后一批顺军也于昨天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他们也许是撤退回那个叫陕西的地方了,也许是去攻打其他明国的城池了,总之他们看起来不会再回到这个荒凉的海岸边了。他们撤离的时候,还将大约历次战斗中受伤、生病而无法跟随大部队行动的两百多名士兵留给了自己这方,并宣布他们受宁海防御使莫茗节制。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大约三四百名拖家带口的降顺的明军士兵,他们也不愿意离开山东跟随郭升转战河南陕西去。郭升也不勉强,将他们一股脑儿丢给了东岸人。
可怜这些明军士兵还不知道他们落到了谁的手里。赞帕里尼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些人以为陕西就已经够远了,那么他们是否知道这个地球上还有个比陕西远得多的东岸呢?真想看看他们那时的表情啊。
返回的五艘蒸汽机帆船在昨天再次装载了四千多名明人离开了海岸,他们的目的地据传还是大泊。大泊西北方的那片夹在群山间的河流谷地,土地非常肥沃,野牛、驼鹿、驯鹿数量极多。也许上头看中了这条肥沃的黑土地带,准备将这些搜罗来的流民全部安置在那里,烧荒种地、放牧牛羊、捕捉鱼虾,将这片谷地变成东岸人坚实的大后方。
海岸边还有两三千名明国流民,他们都是郭升用来支付那批军火的“货款”。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自愿”前来这边的,也许那位顺军将领郭升采用了和东岸人一样的方法,即强迫他们离开自己的居住地,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屯垦。这些日子以来每到夜间。都会有数量不少的明人趁着夜色逃跑,他们忍着剧痛,翻越满是倒刺的铁丝,在狼犬撕心裂肺的吠叫声中仓皇远遁。
事实上赞帕里尼很不理解这些人的行为。在他看来,如今的山东地区是整体性缺粮。他们即便逃走也很难弄到吃的。除非那些富裕的地主们肯与他们分享宝贵的粮食,但这显然不可能。他不明白这些人还有什么可失去的,难道是自由吗?他们都快饿死了难道还在乎所谓的自由?东岸人有高产的玉米、红薯、土豆等粮种,有组织大批人手开挖的灌溉沟渠,大家可以安心地在烟台附近种庄稼。更何况平时大家还有丰富的鱼肉补充营养,因此他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会逃走。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有人逃走,却也有人逃了过来。除了少数消息灵通而又一无所有的难民外,还有一些遭到当地地主们通缉的顺国官吏,这些人有的只身前来,有的带着少量随从,甚至还有带着一百多个兵前来避难的——不过他们的武器似乎大多丢失了。
赞帕里尼不认为他们丢失了军人应有的荣誉。因为当你面对数量占了极大优势的同等级敌人时,一切都将变得很困难。他们遇到了地方叛乱,然后进行了战斗,最后被迫撤退,事情就这么简单。
关于对这些人的安排,赞帕里尼也有所耳闻。这并不是秘密,上级军官们闲聊时已经将很多消息透露给了赞帕里尼这些基层军官们知晓。事实上莫长官准备对这些人进行重新编组。目前逃去烟台的大顺零散兵马已经达到了六百多人,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有马,而且似乎还都有多年的战斗经验。因此,他们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而且意志也颇为坚决。对于烟台要塞接下来一年内可能面临的情况,东岸人从上至下都有了清醒的估计,即他们要做好被数倍乃至十倍于己清军围攻的准备。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这些骑兵其实是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的。因此上级似乎准备利用自己一方掌握制海权的优势开辟第二战场,将这些机动性极强的骑兵投入到敌方的软肋地带进行攻击,以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比如。赞帕里尼隐隐听说那帮高傲的参谋们曾经制定过一个胆大包天的“沈阳阅兵”计划。虽然不知道其具体内容,但光听名字就已经很骇人听闻了!来到山东也很久了,赞帕里尼自然知道沈阳是清国的首都,带着几百骑兵去清国首都附近阅兵?不,这不现实!这太疯狂了!
登陆场上口令声此起彼伏。那是金吾圭下士带领的军夫队。郭升果然带来了五千石粮食,不过怎么说呢,他在交付粮食的时候耍了个花样。即他没有全部交付双方默认的小麦或稻谷,而是杂七杂八的粮食混合着,比如小麦、稻谷、粟米、黑豆什么的。赞帕里尼有幸看过这些粮食,大部分都不是今年收获的新粮,而是陈粮。甚至很多装着粮食的袋子上面还有某个王府的标识,里面的粮食都已经隐隐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了,但就是这种快霉烂掉的粮食,这些本应受人尊敬的亲王却不愿意将其分发给自己的领民。
还不如那些龌蹉腐败的教会呢,赞帕里尼心中暗暗鄙视了下。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组织那些流民搬粮食。”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赞帕里尼抬头一看,原来是本连的副连长高善。高善长得五大三粗,和赞帕里尼私下里关系非常好,以前是掷弹兵排的排长,只不过这次扩军的时候他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当上了副连长。据说这厮原本就是山东德州人,职业是和尚,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人弄到了东岸。虽然听说明国的和尚是不能吃肉的,不过这个高善的第一大嗜好就是吃牛肉,拉普拉塔小牛肉、南非黄牛肉、新华夏驼峰牛肉,没什么他不吃的,因此赞帕里尼很是怀疑他对神的虔诚程度。
“高连副啊,船都没有,这粮食往哪运啊?难不成走陆路?我可是听说清国前来招降地方的两名官员已经到了德州一带了,当地的互有嫌隙的两派地主武装正在争相和他们洽谈投降事宜,其他地区的原明国官员们在驱逐了顺国官吏后也在观望风色,随时准备投降。这种情况下,你让我们走陆路运输?这也太难为人了吧。”赞帕里尼嬉皮笑脸地说道。
“别废话了。”高善笑着将蒲扇般的手掌拍在了赞帕里尼肩膀上,说道:“快看看海湾内,那是什么?”
“咦,还真有船来了啊?啊,肯定是去朝鲜‘借粮’的部队,他们回来了?!也是,都去了一个月了,也该回来了。那些朝鲜人的战斗力太弱,根本没法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估计他们这次行动的收获应该不小。”赞帕里尼看着海面上远远驶过来的几艘风帆大船,喃喃说道。这些帆船的桅杆顶上挂着鲜艳的红色海军旗,应该错不了了。
“那还用说,赶紧行动吧,别磨蹭了。”高善叮嘱了一句,然后顺手掏走了赞帕里尼兜里的几块牛肉干。
“猴面包树”号、“驼峰牛”号笛型船等六艘船只在外海一字排开,并落下了首尾双锚。很快,这些船上放下了大量小艇,在水手们的努力下奋力朝岸边划来。看到这一幕赞帕里尼也不再磨蹭,带着麾下士兵们去驱赶那些“流民”们装运物资,然后上船。流民们仿佛也知道这会一上船就要去过万里了,一个个相当抵触,不愿配合。不过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在看到士兵们枪管上明晃晃的刺刀后,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顺从,然后或低声哭泣、或沉默不语地搬起了岸边的粮袋,往冲滩到海岸边的小艇上装载。
茅德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沙滩上,看到这些流民的样子后,略微皱了皱眉。郭升这家伙不知道从哪拉来的人,这些明人虽然也是满脸菜色、营养不良,但终究比登、莱、青三府的难民要好上一些。看起来运河沿线的山东百姓生活条件倒也没想象中差,毕竟是繁华地带的。依照中国人安土重迁的本性,能在老家苟活下去那就绝不会离乡背井,这些大多来自兖州、济南两府的山东百姓此番做派,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以后最好不要再搞这种集体迁移的行动了,老百姓抵触太大,干活效率就不会太高。虽然到了本土分地、分牛、分房子、分媳妇后他们会慢慢转变过来,但终究不是太妥当。如果满清政府能够抓住机会,利用掌握在手里的舆论话语权抨击东岸人的“海寇”作风的话,以后必然会使得东岸人在北方沿海一带形象大跌。事实上现在东岸人也没什么正面形象了,因为话语权总是掌握在文人缙绅手里,而东岸人跟他们是标准的敌对关系——至少在登莱地区是如此。而百姓们对于这些文人缙绅们是盲从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从不去质疑,那么以后东岸人在北方沿海一带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啊。
不过单单靠收集流民效率又太低。而且山东全境在接下来一两个月内就会被满清轻松招抚,清廷派了汉奸石廷柱、正蓝旗固山额真巴哈纳等人率军前来,那么到时候东岸人很可能就再也没法招到流民了。草,看来还是得趁这机会多掳些人,形象什么的,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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