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判官,好词绝世好词”
“此词一出,多少人要自惭形秽啊”
“某今年是没法作词了,太难,太难啊”
“”
苏轼在饮酒,酒水顺着短须流淌下来更添爽快。他仰头狂饮,旁若无人。
“爽快”
他把酒杯一砸,道“我辈读书人不但要精通诗词文章,还要能杀人”
他今日佩了一把长剑,此刻按着剑柄,他目光俾睨的道“李谅祚来了,某是要跟着去的,此次不杀敌,某就不回来了”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向外面。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有人道“这个苏判官喝多了”
一个小吏用手遮着嘴低声道“多半是,你看他走路都不稳了。”
苏轼走到酒肆的门外止步,只觉得一股热血在奔涌,不禁就长啸了起来。
“啊”
啸声很威猛,也很嘈杂。
沈安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甚至能看到他的扁桃体。
“刚吃了鱼”
“咳咳咳咳”
正在长啸的苏轼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咳嗽了起来。
“咳咳鱼刺卡住了”
他奋力再咳了几下,一根鱼刺就被咳了出来。
沈安皱眉道“别在大街上鬼哭狼嚎,小心把真狼给招来。”
苏轼没好气的道“某的啸声清越,那些女子都赞不绝口”
沈安指指街道两头,苏轼看去,就见那些行人在看着自己,目光诧异。
就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一个孩子被自己的母亲抱着,她看到苏轼在看着自己,就反身抱住母亲的脖颈,嚎哭道“娘娘怕”
她的母亲皱眉看着苏轼,道“不怕不怕,是个疯子。”
“怕疯子”
“那咱们走,离疯子远远的。”
“好,娘,赶紧走。”
苏轼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正色道“妇人之见,不值一提。”
沈安指指他下巴,道“全是汤汁。”
苏轼最注重外表,闻言就冲进了酒肆里,喊道“水,拿水来”
稍后他又毛光水滑的出来了,昂首道“安北可是找某谋划战事吗”
“你”
沈安不知道这货哪来的自信,竟然觉得自己可以对战事指手画脚。
“马上要出发了,你是准备在这里,还是”
“某跟着你,你到哪某就到哪”
苏轼一把抓住沈安,道“你若是不肯,以后别想某为你写字。就算是逼着某写,某也会胡乱写一起,让你暴跳如雷”
沈安喜欢收藏苏轼的字,开始苏轼没觉得什么,后面一琢磨,就觉得沈安大抵是喜欢自己的字,嘚瑟之余也会了威胁。
“酒。”
沈安只是一个字,苏轼马上就变脸道“字的事好。”
美酒和写字那当然是美酒更重要。
沈安勾着他的肩膀,笑道“走吧,你总是诗词里少了许多雄壮,此次某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战阵。”
苏轼心中欢喜,但口头上却不肯服输“上次某已经见识过了,还手刃一人,难道还算不得战阵”
“差得远了,跟着某,你会知道何为战阵”
沈安带着他到了包拯的驻地,进去后,只见里面多了几队戒备的军士,目光炯炯的盯着进出的人。
包拯正在和人议事,见他和苏轼进来就道“可有消息了”
这几日他一直在等候消息,夜间都睡不安稳。
沈安见他的眼中有血丝,就道“刚到的消息,李谅祚已经来了,游骑逼近泾原。”
包拯坐在椅子上,侧身看着室外。他无需再看地图,就揉着眉心道“这是要劫掠”
“是,因为若是要攻城略地的话,不如直接突袭。但若是我军防御不严,劫掠就会变成决战。而且您知道的,百姓怕是要倒霉了,所以”
沈安的神色有些肃然,包拯缓缓看过来,沉声问道“泾原二州周边的百姓不少,大战一起,定然会被劫掠,你想怎么做”
沈安缓缓看过室内的人,道“某想决战”
蒋佩等人不解,沈安道“李谅祚不肯攻打坚城,他会用劫掠周边来激怒咱们,救不救看着那些百姓被带走,他们几辈子积累的钱粮被带走咱们是眼睁睁的看着,还是出城救援”
李谅祚就希望宋军出城救援,这样就形成了野战的有利态势。而野战对于西夏人来,野战就是机会。
蒋佩低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城外的百姓自然会尽力撤回城中,可你知道的,终究装不下那么多人”
“以往西夏人每次来都会收获不小”
吴康到这个就有些脸红,这让沈安觉得他还有救。
“待诏,西夏人的骑兵多。”
这是大宋的死穴
沈安道“养马地有,在河套那边,眼下咱们就这点骑兵,可一边是百姓,一边是西夏人,敢不敢”
河套地区在西夏人的手中,大宋目前只能望梅止渴。
他没有看包拯,而是看着吴康“某想和敌军在野外决战”
室内静悄悄的。
良久,吴康艰难的道“以往西夏人来了,我军闭门不出,他们劫掠一番自然就走了,可某却觉得憋屈,觉着难过。西夏人喜欢把大宋百姓拉到城下来虐待,听着那些哭嚎,某也”
他低下头去,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蒋佩叹道“敌强我弱,奈何”
对西夏,大宋败多胜少,导致大家如今信心全无。
沈安看向了包拯,“好水川过去多年了,大宋难道一直要避战吗包相,某在此请缨,若是不能胜,请斩某头”
包拯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起身吼道“就算是要斩头,也是斩老夫的”
蒋佩缓缓起身,淡淡的道“还有某的大好头颅,尽可取去。”
吴康从未见到文官这般强硬过,不禁哽咽起身,“若是败了,下官愿意死在冲阵的路上”
热血就这么沸腾起来,包拯亦不能免。
他一下发作起来,踢翻了案几,喝道“起兵”
马上有人出去喊道“相公有令,起兵”
“起兵”
声音不断传出去,等传到军队营地时,终于引发了欢呼。
“起兵起兵”
包拯伸手接过长剑佩在腰间,带着人走了出去。
“起兵起兵”
欢呼声传来,他对沈安道“听闻以前士气低落,如今为何这般欢喜”
沈安没话,吴康道“包相,上次府州击败了西夏人,待诏就在,后来待诏还击败了交趾人将士们喜欢和经常打胜仗的将领一起,只要跟着他,将士们就觉着心中有底。”
包拯看着沈安,沉声道“既然如此,你要努力才是,莫要轻率。”
“是。”
沈安知道这是自己成为真正名将的机会,所以他很是坚定的道“此战,我军必胜”
三天后,当看到前方一队西夏游骑时,沈安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包拯道“包相,敌军游骑巡弋,大军当在其后。”
包拯也看到了,他问道“老夫不懂战阵,但能杀敌。你等有建言尽可道来,老夫一一考量。”
这个态度真的是太友好了,武将们都跃跃欲试,想趁机出头。
和韩琦等人当年的牛皮哄哄不同,包拯喷人不遗余力,但在自己不懂的事情上却不会装行家,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吴康策马上前道“包相,敌军游骑近而不退,可见有恃无恐,下官觉着李谅祚就在后面不远。”
包拯点点头,看向了其他人。
蒋佩想话,却发现无话可,只得苦笑。
连包拯都自己不懂战阵就不掺和,你蒋佩懂不懂就闭嘴吧。
“沈安”
“包相。”
沈安在观察那股敌军游骑,“西夏的日子能过,可却过得不好。”
有人不解的道“他们的日子好不好和此战没关系吧”
沈安摇头道“有关系。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出战就不能拖延。想想,他们若是粮草堆积如山,那李谅祚完全可以利用骑兵的优势和咱们周旋。时日长了咱们必定会疲于奔命。”
那人赧然道;“是某的眼界窄了。”
沈安心想哥有领先千年的眼光,自然能碾压你,“战争从来都不只是厮杀,战争连接着朝堂和民间,三者息息相关,为将者必须要有宏远的目光,洞悉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不断进步。”
大宋的将领大抵是当鹌鹑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听到这番言论后,有人赞道“待诏此言甚是。”
包拯也含笑道“战阵耗费钱粮无数,汉武时,前汉胜了匈奴,可最后也被拖的经济凋零。为君者、为将者若是体悟了这个道理,自然不会穷兵黩武。”
老包还是觉得汉武帝有些穷兵黩武,但沈安却不觉得。
“敌军来了”
斥候回来了,带来了让人不安的消息。
“包相,我军长途跋涉,将士们疲惫是否先进城歇息”
蒋佩希望决战能在大宋以逸待劳的情况下发生,所以就建议先进城防御。
包拯嗯了一声,道“可会影响士气”
他不懂怎么作战,但却懂得什么对军队最重要。
士气,这是军中最重要的东西。
“肯定会。”
沈安开始观察远方,这时斥候过来请示“包相,小人请命出前查看敌情。”
包拯点头,斥候们吆喝一声,然后冲了出去。
随后就是一场追逐战。
宋军的斥候被西夏游骑驱赶拦截,双方不时爆发激战。
几个宋军斥候被乱刀砍死,剩下的人却不退,反而向纵深突入。
箭矢飞舞中,他们勇敢的冲了过去,而后路已经被断掉了。
包拯缓缓的道“他们不怕吗”
悍勇的斥候颠覆了包拯对武人的看法,他有些担忧那些勇士。
沈安道“双方交战之前,遮蔽战场是第一要务,而斥候的任务就是要突破这个遮蔽,把敌军准确的情况查清楚,豁出命了也要传回来他们别无选择”
沈安的一番话让包拯的眼眶都红了,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惨烈和牺牲。
“老夫这便是厮杀吗”
“是。”
沈安道“包相,下官请命去接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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