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走之前没交代什么,因为王安石正当盛年,无需托付。
可老王的母亲,也就是王雱的祖母却病了,这事儿沈安不出手心中过不去。
“多谢包公,某这就去。”
他叫闻小种去取了药箱来,然后拱手感谢包公。
包拯颔首道“与人为友,就当尽心。”
沈安点头,随口道“包公,那您为何没有几个朋友”
随后他就被一路追杀出了榆林巷,灰溜溜的去了王家。
老包打小父母溺爱,所以是个宅男的性子。等大了之后,考中进士竟然不去做官,而理由是很奇葩的不舍得离开父母的身边。
换做是后世,这等人定然会被人鄙夷为妈宝男,可包拯就是实实在在的妈宝男,宁可不做官,也要守在父母身边。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合群的,幸而文彦博伸出了手,护住了他。两人一路相伴至今,堪称是知己。
老文被罢相后,恰好遇到家中的白事,如今在守孝。
对于官员来说,父母仙去必然要辞官守孝,后续的仕途就得看你的手腕和人脉了。
比如说文彦博,他虽然在家守孝,可却一点都不慌。
为何
因为他曾经多次催促赵祯立太子,而且赞同赵曙进宫。他早早的就站好了队,未来自然会有收获。
只有老王是个倒霉的
“倒霉的”
沈安呆了一下,边上的闻小种警惕的在看着周围,没注意。
老王好像就是这两年回家守孝去了吧而且还一去不复返,英宗登基召唤他回来,他只是拒绝。
那时的王安石大抵是觉得赵曙不够果敢,不足以让自己一展所学,所以就在家教书养望。后来赵仲鍼一上台,果然就把他拎了上来,一路飞升成为柄国重臣。
不会是现在吧
沈安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朋友的角度来讲,他必须要倾尽全力;可从政治的角度来看,王安石和他渐渐有些对手的意思。
自古政争的根源大抵是利益纠纷,大家的思路不对。
沈安的思路也出来了,是从容革新派。而王安石却是妥妥的激进派,两者之间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一路到了王家,老王在上衙,吴氏听闻他来了还犯嘀咕,但好歹是自己儿子的好友,就叫进来,亲自见了。
沈安低头行礼,吴氏见他拎着个箱子,心中一动,就问道“安北听闻你乃邙山一脉,精通医术”
沈安当初撒谎说自己的老师乃是邙山隐士,于是不少人说是邙山一脉。
可邙山都是鬼啊
沈安硬着头皮说道“某那个只是略懂些,先前听闻府上老夫人病了,想着元泽不在,某就来看看。”
这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架势,吴氏一下就感动了。
多好的年轻人啊可惜早早的就成了亲,若非如此
长辈看晚辈,只要不讨厌,多半是越看越欢喜,吴氏就是这样。
“家中的老夫人却是脚划伤了有些肿胀,郎中也给了药。”
是外伤
沈安心中一松,可等听到郎中给药时就问道“敢问可消毒了吗”
“消毒什么意思”
吴氏懵了,边上的仆妇更是一头雾水。
“哎”
沈安叹息一声,说道“邙山一脉对外伤的第一要务就是消毒。”
吴氏一听就慌了,说道“赶紧安北且随我来。”
沈安是晚辈,老王的母亲也大把年纪了,没啥避讳的,于是沈安被一路引到了老太太的卧室里。
一进去沈安就嗅到了一股子浓烈的药味。
床上躺着个老妇人,脸颊有些红晕,边上的仆妇正在扶着她喂水。
吴氏过去低声说了些话,老妇人看过来,眼中多了些笑意“是是三郎认识的”
三郎说的就是王安石。
吴氏一脸无奈的道“是元泽。”
老妇人哦了一声,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年轻人长得好看。”
沈安干笑着,心想我可不英俊,老太太这是老眼昏花了吧。
吴氏给老妇人盖上被子,然后露出了脚。
这是一只肿胀的脚,受伤的部位是在脚底,伤口处呈青紫色,被药膏覆盖了,看不清。
马丹
沈安有些怒了
“为何不切开”
已经发炎了,竟然不把脓水弄干净,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吴氏不懂,沈安叹道“此事再晚就麻烦了。”
“安北这话什么意思”
吴氏毕竟是深宅妇人,所以有些谨慎。
沈安也不好直接动手,就说道“还请夫人请示王公。”
下人去传话,晚些竟然是王安石回来了。
这位可是个孝子,为了照顾老娘,和朝中争执过多次关于自己的任职方向。
王安石急匆匆的进来,见老母无恙,就和沈安出去说话。
他眼中多了些血丝,可见这一路都是在担心中度过的。
“家母如何”
“伤口没处理好,那个郎中还不如从军中寻一个郎中来。”
沈安说的比较直接,王安石一拍脑门,啪的一声,引得吴氏从里面出来,一脸担忧的模样。
王安石叹道“外伤外伤,军中最擅长啊”
吴氏一听就急了,“官人,赶紧去请了来啊”
老妇人那脚肿胀的一看就不对路,王安石也急,却没法“为夫不识军中”
他突然看向了沈安,眼中有请求之色。
“安北,你那边如何”
“小事”
沈安自己都没去,他叫闻小种去万胜军一趟,再回来时就多了个郎中。
这郎中满脸络腮胡,身上的衣裳也不整洁,看着很邋遢。
吴氏见了心慌,就悄悄的和王安石说道“官人,这不像是郎中吧”
王安石心中也有些不安,不过沈安和那人交流了几句之后,就过来说道“很厉害”
王安石盯着沈安,见他并未迟疑,就咬牙道“好。”
“动手吧。”
郎中拿了块圆润的竹片在老妇人的脚底刮着,没几下就看到了伤口。
伤口肿胀,顶端全是白色的脓液。
“畜生”
郎中忍不住骂道“这是胡乱下手诊治,该杀。”
沈安尴尬的道“军中人就是这样粗豪。”
可王安石夫妻已经没工夫管这个了,只要能救了他的母亲,别说是粗豪,粗鲁都没问题。
郎中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刀,在一瓶不知名的液体里浸泡了一下,就准备下手。
“且慢。”
沈安拿出了一瓶酒精,说道“用酒精吧。”
郎中眼前一亮,说道“军中早就说有什么精能消毒,处置伤口之前要先涂抹一道,只是没分给咱们”
嗯
沈安的眼中多了些怒火。
马丹
军中的酒精呢
这事儿他先压下了,等郎中割开了伤口,清理了创面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军中的金疮药最是灵验,这个他不怀疑。
稍后处理完了伤口,一直忍痛的老妇人咦了一声,欢喜的道“三郎”
“娘。”
王安石赶紧近前,俯身等候吩咐。
老妇人说道“这伤口开始割开好疼,后来就觉着像是放气了一般,舒服了。”
王安石笑道“这是军中的郎中,处置外伤最是灵验,您安心养病就是了。”
他又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让妻子留下,他和沈安去了前面。
“没有酒精”
沈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郎中点头道“是没有,先前说有,可就是一小瓶,处置两三次就没了。”
王安石听出了些不对劲,就问道“怎么回事”
沈安冷冷的道“当初某和枢密院建言,说酒精对外伤有莫大的好处,验证过了之后就低价供给了军中使用,数量不少啊”
王安石明白了,他问道“先前你浸泡刀子的是什么”
郎中说道“是小人自己配的药。”
“消毒不能胡乱用药。”
沈安说道“杂学里就有教授这些,伤口处最容易感染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酒精能杀毒,最是管用。”
王安石明白了,刚才要是沈安不拿出酒精的话,郎中的刀子上说不定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毒。
卧槽
他旁的可以不争,可那是自己的母亲啊
“等”
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沈安心知肚明,随后告辞回家。
第二天一早,沈安又带着那个郎中来到了王家。
“一夜之间就恢复了许多,可见是对了。”
告假在家的王安石见伤口好转许多,欢喜的不行。
郎中指着伤口说道“若是当初伤到之后就马上处置好,早就好了。”
王安石唯有苦笑,若是自己的母亲因此出了差池,他真的会抱憾终身。
第三天,伤口已经结痂了,脚也消肿了。
郎中给了些药膏,说道“从明日起小人就不来了,这里有些药膏,每日给老夫人换一次就是。”
王安石夫妇感激不尽,就拿了钱来感谢。
郎中摆手道“待诏给了许多小人不敢再贪心。”
吴氏觉得这是谦虚,就说道“哪有嫌多的。”
郎中难为情的道“待诏给了小人两百贯”
“那么多”
边上的仆妇都被吓了一跳。
只是处置个伤口罢了,竟然给两百贯。
众人看向沈安,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财神。
王安石拱手道“安北,多谢了。”
沈安笑道“某和元泽情同兄弟,这是应该的。”
吴氏仔细看着他,赞道“安北看着真是好看,以后若是不弃,我给你张罗几个女人。”
我的妈呀
沈安苦着脸不敢接话。
王安石说道“安北在外面和为夫一般。”
老王对爱情堪称是忠贞,吴氏闻言就喜滋滋的道“果然是汴梁最出色的俊彦呢。那些人吹嘘什么这个出色,那个英俊,可和安北比起来,都是平庸之辈,不值一提”
吴氏一旦觉得你是自己人,那夸赞真的是滔滔不绝,而且还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典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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