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广南西路处处嫩绿,汴梁还处于寒冷中,这里却可以单衣出门。
沈安端坐马背上,眯眼看着前方回身的三骑,双手从左右环抱了一下。
黄春喊道“郎君有令,左右压过来”
号角长鸣,旗帜摇动,两边的黑甲骑兵缓缓顺着城墙逼了过来。
这些黑甲都是出云观打造的,经过淬火冷却之后,盔甲都变成了黑色,看着不打眼。
可一旦聚集起来之后,这黑色就像是地底下涌出的黑潮。
峒将面色发白,喝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左右的黑骑压了过来,他们开始不安。两个土人拔出长刀,目光阴冷,却没有恐惧。
这就是死士
“问话”
峒将眯眼看着那些黑骑,见他们面色发黑,露在外面的只有脸,可那脸上都是干瘦干瘦的。
还有眼睛,那些冷漠的眼睛就像是
“邙山”
“下马跪地”
严宝玉单骑上前,长刀举起。
峒将的眼神在闪烁着,喝道“问他是谁。”
一个土人喊道“你们是谁”
严宝玉说道“邙山军”
“邙山军”
峒将在寻找着空档,可他绝望的发现那些黑骑在渐渐围拢,而且他们的手中还有弓弩。
那些缝隙看似生路,可在弓弩攒射之下,逃出去也会变成刺猬。
“邙山军这就是宋人的援军”
峒将喃喃的道“一百余人,这点人还不够给交趾人塞牙缝的。”
“下马跪地”
严宝玉再次喊道。
峒将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他看看左右,说道“晚些你二人准备骤然发难,护着我杀出去”
三人缓缓下马,看似恭敬。
“举手”
六骑近前,然后下马。
弩箭被收了起来,长刀被拔了出来,六双眼睛里多了些东西。
杀戮
“跪下”
喊声刚起,峒将就尖叫了起来。
“动手”
两个土人猛地抬头,长刀同时出鞘。
他们觉得自己能斩杀当前这六人,然后一往无前的冲杀出去。
他们以为这些黑骑只是普通的骑兵,所以信心满满。
铛铛铛
刀光迅速闪动,人影迅速交错。
只是一个照面,那两人就冲了出去。
他们的脚步渐渐放缓,然后站在了那里。
他们的身体在摇晃着。
一滴鲜血落在了地上,接着鲜血成了线
手一松,长刀落地。
噗通
两个土人重重的倒在地上,身体在抽搐着,那痛苦的呻吟渐渐高昂
六把长刀斜指着地面,有鲜血从刀尖上滴落下来。
六双冷冷的眼睛在看着峒将。
“跪下,或是自尽”
峒将的身体在颤抖着,目光从那两个倒下的土人那里收回来。
那两人在西平州堪称是无敌的存在,也是他此行来刺杀的最大倚仗。
可刚才只是刀光闪动了一下,那两人竟然就倒下了。
这些黑骑是什么人
峒将的脸颊在颤抖,目光寻索着
“十息”
沈安已经过来了。
长途跋涉让他有些憔悴,不过在看到出现在城门那里的一群官员时,他还是露出了微笑。
官场啊官场,不管你是否喜欢,这些迎来送往的礼节是少不得的。
他缓缓走过来,峒将在笑,很是猖獗的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让萧固很不高兴,他皱眉道“让那人让他好生劝劝那峒将,让他降了吧。”
他需要俘虏来问话,更需要俘虏来彰显武功。
峒将就是知道这一点,这才有恃无恐。
大宋在西南的政策就是怀柔,让这些峒将压根就不怕什么处罚。
诸葛亮七擒孟获同样是怀柔的手法,若是换个角度,孟获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峒将在大笑着,沈安不悦的道“打断他的腿”
他从边上走去。
峒将看出这个少年是头领,所以在他走过自己的边上时,就猛的大喊一声,然后就扑了过来。
沈安压根没搭理,只是冲着走来的萧固问道“可是安抚使吗”
萧固见峒将扑向了沈安,面色大变的喊道“小心”
沈安却只是微微一笑,就在峒将即将抓住他时,边上的严宝玉骤然出腿。
这一腿直接踢在了峒将的膝盖上。
众人都听到了咔嚓的一声,然后就是刺耳的惨叫。
“啊”
严宝玉劈手抓住了峒将的衣襟,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下当真是迅如雷电,广南西路的一干官员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峒将就已经躺了在地上。
萧固是文官,哪里看到过这等手段,一时间竟然呆了。
转运使宋成最先反应过来,就介绍了一下这边的人。
“某翰林待诏,国子监说书沈安。”
呃
沈安摘掉了头盔,一看就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清醒过来的官员们不禁惊讶了。
这么年少的翰林待诏
这个不可怕,因为可以是宠臣。
可国子监说书却不是宠臣能担任的。
这少年难道还是大儒
好吧,就算他是大儒,可谁见过大儒领军的
而且刚才他视峒将如无物,更是残忍的下令打断峒将的腿这些哪里和大儒有关系了
大儒是从容不迫的,见到这等惨烈的场面就该微微皱眉,然后慢条斯理的说一些道理,好生呵斥一番那些武人。
有官员低声道“这莫不是哪家权贵子弟否则年纪轻轻的哪里能担任翰林待诏而且国子监说书更是不能,可见后台硬扎啊”
“说不好都是虚职挂个翰林待诏的名头,国子监说书国子监都没落了,不过是哄人的罢了。”
“是了,才十多岁的少年,哪有那样的本事。”
“那他带着这一百余骑来这里作甚”
“厮混资历啊那些黑骑一看就是精锐,多半是家里寻关系派来保护他的。这分明就是来这里混资历的,回头就会升官了。”
“原来是纨绔子弟啊这让我等兢兢业业做事的人情何以堪呐”
萧固也觉得大抵是这样,就板着脸道“你来此作甚”
沈安听到了这些议论,却只是微笑道“奉官家之命前来。”
竟然扯到了官家
那多半是顶级权贵。
可大伙儿想了想,却想不到大宋有哪家姓沈的顶级权贵家族。
萧固的脸颊微微一动,心中不悦之极,拂袖道“各自回去吧。”
这少年就是来厮混的,老夫哪有功夫却接待他,他也不够格。
黄春勃然大怒,说道“我家郎君乃是归信县开国男”
还是无人动容。
大宋的爵位不值钱,你到了一个位置后,爵位自然就来了。
十多岁的开国男,这不是权贵子弟
“这不是权贵子弟某就吃屎”
“我家郎君在府州一战击败西夏人,铸京观于百胜寨然后凭着此功封爵。”
黄春傲然道“刚才谁说要吃屎的出来让某看看,正好某腹痛难忍”
刚转身的众人身体一滞,却没回头。
“竟然是个异类”
“文官领军,竟然京观可怕,只有狄青在时才弄了一个吧。”
“对,就是镇压侬智高时铸的京观。”
文官领军本就是异类,铸京观更是异类中的异类。
“我家郎君统管太学,去年的发解试,过关的一百零八人全是太学的学生”
官员们都傻眼了。
每次发解试太学就会涌入许多权贵子弟,以及那些在京城附学的学生。
这些人大多有才,往常的发解试中,太学的学生们往往输的很惨,那些录取名额都是为外人做嫁衣。
这次的解额竟然全被太学的学生包揽了吗
有人问道“可是不许附学了”
黄春冷笑道“去年的附学是来者不拒”
众人惊讶,连萧固都回身,重新换了个表情。
大伙儿不会佩服什么杀敌无数的武将,更不会佩服什么名将,只会佩服那等文学大才。
可沈安是用了什么法子
黄春得意的道“我家郎君所创的题海大法,如今风靡汴梁,无数人去太学偷师学艺”
他微微带些不屑的说道“广南西路好像没什么文名吧”
有毛线的文名
这里就是半蛮荒地带,若非是强制性的给解额,大抵就会成为文化沙漠。
众人不禁暗自赞叹着,萧固拱手道“沈待诏还请进城叙话。”
前倨后恭,不过是因为沈安的战绩震慑住了他们而已。
“沈待诏远来辛苦,看看那脸竟然都黑了,某家中热水方便,若是不弃,就住进去,早晚酒肉管够”
“酒肉算个什么这边的兽肉腥臭难吃,某去买了肥羊来,沈待诏只管来”
“沈待诏,小女年方十二,俏丽无双,人称邕州第一美人还待字闺中”
“”
随后这些官员就迸发出了令人发指的热情,拉拉扯扯的,就想把沈安拉回自家去。
萧固一脸黑线的干咳几声,却拦不住这些热情。
宋成低声道“他们想让沈安教授那个什么题海大法某怎么觉着不对劲呢”
萧固点点头,恼火的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好歹要矜持让他们矜持些”
宋成就过去干涉了一下,被拉着的沈安这才得了解脱。
“赶紧议事吧。”
沈安并不是来支教的,所以进城之后,就顾不上洗漱更衣,要求先了解情况。
明天去医院,希望别再开可乐必妥了,副作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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