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都知”
“这大热天的都知还得出宫办事,真是辛苦啊”
“”
一路回宫,那些内侍见了他就谄笑,马屁声一路不断。
陈忠珩微微皱眉,却不肯应声。
他一旦应声,就会有人去说他的小话。
这宫中啊就是个处处皆是陷阱的地方。
一路进去,见到了赵祯。
“官家,沈安的妹妹谢恩了。”
赏赐臣子东西,或是封赏,去的人要记得臣子的神色和反应,然后回来禀告,让帝王心中有数。
可果果不过是小女娃,哪有这个必要。
赵祯问道“沈安呢”
陈忠珩说道“说是去了城外操练邙山军。”
赵祯笑道“一百余人罢了,难得他上心。”
一百余人就是一滴水,在汴梁这个大海里不值一提。
不过臣子态度认真总是好事。
赵祯心中有些抑郁的道“北低,黄河就会一直北流改道,到时候辽人就会直接冲杀过来。大宋却无险可挡,奈何啊”
黄河改道的事儿被压下去了,可辽人的威胁却来了。
“官家,辽使请见”
门外来了内侍,陈忠珩回身摇头。
赵祯已经痛苦的捂着额头了,这种时候怎么见辽使
“列阵走”
一百余人排列整齐,面色漠然,脚步声渐渐沉重。
“腿要伸直。”
“保持住”
脚步声越发的整齐了。
一百余人在庄里的直道上起步向前,人数不多,却气势如虹。
折克行本来不赞同这项操练的,因为觉得走路的整齐与否,对于军队来说就是个鸡肋。
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
杀对手,杀敌人,保家卫国。
走路干啥
可当这个阵列渐渐成型时,他不禁震惊的道“走路还能走出这等气势来”
沈安摇头道“还不够好,要走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来,还有,杀气要弄出来。一支军队没有杀气怎么行告诉黄春,老子要看到杀气”
有人跑去通知黄春,沈安说道“这不只是走路,一是要锤炼出军纪严明的军队,这必不可少。”
“其二就是凝聚力,当你在这个群体里,一起走出了气势磅礴的阵列时,你就会有归属感”
归属感是军队里最需要的东西,辅以严格的操练,那就是无敌之师。
“军纪严明,操练严格,兵器锋锐,这样的军队,天下何人能敌”
折克行点点头,说道“安北兄,阵列那么整齐,以后是要用长枪吗”
军队里,唯有长枪阵才需要保持整齐。
“不管是用什么,排列整齐总是有好处的。”
沈安不肯透露未来的走向,他在等待着时机。
随后他又去了出云观。
一进去就有些呛人的味道。
焦煤虽然看似无烟,可那股子隐隐约约的味道却更刺鼻。
丹炉,不,现在更应该叫做钢炉。
几个身体壮实的道士一起推拉着风箱的手柄,舍慧站在边上,不时从小口子里去看看炉子里的情况。
这是第一炉,舍慧有些紧张,见沈安来了,就说道“还得等等。”
“不着急。”
沈安真的不着急,现在弄出好东西来太早了些,一旦现世,各种掣肘都会纷至沓来。
从古至今,什么最难
做事最难
不做事最好,只需会做人即可,然后权势富贵、美人如云,一切都不会缺。
一做事就会牵扯到利益,有利益就会有纷争
然后
做事的同时你还得要去安抚、摆平、争执
这就是做事的代价。
舍情进来,脸上堆着笑,可看着有些勉强。
“待诏人心有些不稳啊”
“为何”
沈安已经看到了唐仁,但还是先问了舍情。
舍情说道“观里的人总担心以后。”
沈安明白了,就说道“召集他们。”
现在只是开了一炉,道观里的人大多是闲人。
除去官家之外,没人愿意养闲人,这是共识。
出于本能,那些无事可做的道人都在担心自己以后会被扫地出门。
道人们在院子里集合,心中忐忑的看着沈安这位大老板。
沈安说道“某希望在几年后,这里能让官家亲临,所以安心做事”
就这点话
道人们的心中没底,有人问道“待诏,咱们没事做呢会不会被赶出去”
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事。
沈安笑道“这里某说一句,以后的出云观里,只有懒惰的人才会被赶出去。”
一阵寂静之后,有人问道“真的吗”
沈安摇头道“某不差这点钱,所以还是那句话,安心做事。”
他回身对舍慧说道“炼出来的东西除去少量留存之外,全部交给三司。”
这是一个交代,也是一个扩大生产规模的法子。
三司给出铁矿石,回收了钢铁,这就是生意。
下一步就可以和三司要钱了。
加工费你得给吧
沈安一步步的在推进着,不急不躁。
道人们得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去打水”
舍慧只是吩咐了一句,稍后水缸里的水都满了,边上全是满满当当的水桶。
这就是积极性。
“下官近日精神萎靡,可方才听了待诏的一番话之后,下官只觉着精神一振,一股子力气就涌了上来,精神百倍,精神百倍啊”
唐仁依旧是习惯性的谄笑。
“何事”
出云观外,沈安有些飘飘然的问道。
唐仁马上就愁眉苦脸的说道“待诏,辽使咄咄逼人,说是让大宋毁掉府州那边的京观和碑石。”
这事儿算是黄河改道的后遗症。
大宋认为黄河是屏障,辽人也有些虚,担心会在黄河一线损失惨重。
现在大宋放弃了黄河改道的工程,辽人大抵认为是有了敲诈的机会。
“他们提出加岁币,若是不肯,铁骑就会跨过黄河,直扑汴梁。”
唐仁有些愁眉不展,他觉得这就是个死局。
“改道是不能了,可辽人来了怎么办”
唐仁很头痛,“待诏,辽人求见官家被拒,已经在使馆里放话了,说是准备回去。”
“这是虚张声势。”
沈安不屑的道“若是真要进攻,辽使就该是私下派人回去报信,而不是大张旗鼓的来恐吓。”
唐仁苦笑道“可谁也不敢说辽人不会趁机南下。”
辽人南下,这就是驱使大宋君臣给黄河改道的动力,持续不断,若非是后面北宋亡了,怕是还会第四次作死。只是那时防御的不是辽人,而是金人。
两人并马而行,沈安在沉思着,唐仁低声道“听说官家怒了,有人出了个主意,说等辽人南下时,直接决堤放水,以水代兵,直接淹没了辽人。”
“这是两败俱伤,大宋伤的更多。”
所谓的以水代兵,也就是放水淹了辽军南下的大军,可这一带的百姓也要遭殃了。
沈安问道“官家可答应了”
赵祯要是答应了,那不是被吓坏了,就是黑心了。
唐仁摇头,“官家呵斥了那人,宰辅们也纷纷弹劾那人据说已经自请下州县。”
他没说是谁,沈安也没兴趣问。
“此事并非没有办法”
“待诏救我”
唐仁抓住这句话就像是得了救命稻草,恨不能以身相许。
沈安去了宫中,也不知道是和赵祯说了些什么,随后御驾就去了城外。
第二天,枢密院里,三衙长官在,宋庠也在,沈安在侧面坐着。
宋庠握着茶杯,缓缓说道“官家刚才吩咐,让挑选一万人操练,都要个子高大,身体健壮的,你等可精心挑选。”
三衙长官都点头应命,李璋问道“可是抽出去就不回来吗”
这是询问是否组建一支新军,如果是,那么就该重新招募人手,填补被抽调之后的空缺。
宋庠摇头道“半个月即可,稍后会各自回去。”
半个月啊
李璋笑道“如此更好,军中还省了他们的嚼用。”
三衙长官都笑了起来。
然后笑声在宋庠的冷漠中消散。
“这一万人在半个月里的开销不小,官家一力承当,所以你等要谨慎,莫要弄虚作假,否则军法无情”
宋庠起身道“就这样吧。你等各自回去,马上着手。”
李璋问道“挑出来之后交给谁”
“沈安。”
宋庠出去了,一直沉默着的沈安才说道“这些人要尽快召集,然后送到城外去。”
这是有大事
李璋想起辽人跳梁的事,就问道“可是要对付辽人”
沈安微笑道“不可说。”
此刻的使馆里,辽使在咆哮着。
“京观和碑石是对大辽的挑衅,不去除掉,百万铁骑将会踏破汴梁”
唐仁木然的道“好,踏破。”
“西夏人正在发狂,若是大辽和他们联手,顷刻间就能让你等化为肉泥”
“好,肉泥”
唐仁得了最新指示,那就是忽悠。
你只要能把辽使忽悠好了,回头就是大功一件。
而在城外,一个大型庄子里。
“列阵”
“保持住稳住”
“脚踢起来”
“起步走”
脚步声散乱,然后渐渐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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