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是属于兴奋类的玩意儿,吃了那东西人就会狂躁,身上敏感的不想穿衣服。
所以魏晋名士要么是宽袍大袖,看着飘飘然如神仙中人;要么就是喜欢果奔,被说成是狂士。
可实际上只是嗑散了而已。
郑伟先前的表现就有些服散的迹象。
他已经嚎哭了许久,脸上全是鼻涕眼泪。
“早上小人有喝点酒的习惯,就就”
沈安微微皱眉,说道“怪不得先前有酒气。可你为何早上服散”
大清早就嗑散,你一整天还想做事
老包会弄死你
郑伟在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
他抬头看了沈安一眼,说道“待诏,小人说了只求平安。”
这哥们竟然还想平安
沈安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笑话,他笑了笑,说道“你能保命就是祖上积德了,你若是不说也不打紧,这位”
沈安指着身边的张八年,隆重的介绍道“这位乃是大宋皇城司的都知张八年,你能在他的手下受刑,真的是有福气了。”
他微笑着走出了房间,身后马上就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叫喊“是王鹏,是他”
沈安回身,微微摇头道“这节操满地啊若是举国大战,你这等人就是宋奸”
“王鹏是谁”
“是是商人,和小人交好。”
郑伟喘息着说道“昨夜小人和他一直在喝酒,喝到要上朝前,小人提不起精神,他就劝小人服散,还说只是一点无碍,可小人服用之后,就觉着就觉得来劲了。”
沈安和张八年相对一视,问道“昨夜为何喝酒”
郑伟没有犹豫的说道“昨夜王鹏叫了几个女人”
第二天是大朝会,当晚竟然通宵嗨皮,最后觉得不够,还服散助兴。
这是御史
沈安觉得这是作死
“王鹏可知道你要弹劾我的事”
沈安盯住了郑伟的眼睛,但凡有犹豫或是别的,他马上就出去,让张八年来收拾他。
“知道。小人先前告诉了他。”
沈安拱手道“沈某告辞了。”
“慢”
张八年叫住了沈安,说道“此事怕是会引发御史台”
私下动手的话,怕会引发反弹啊
沈安微笑道“陛下也恨不能拿住了那人,然后一脚踢到海岛上去,所以无碍。”
没有人比他知道大朝会时赵祯的愤怒。
堂堂大宋皇帝,在大朝会上竟然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而且大宋还差点因此丢了个大人,若非是沈安当初布下的一手棋发挥了作用,今天赵祯怕是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所以沈安现在再怎么肆无忌惮都没事,赵祯那里只会叫好。
张八年冷冷的道“可这是我皇城司的事。”
审讯、动手抓捕,这都是皇城司的事,你掺和进来干啥
沈安习惯性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是当事人,不知道沈某的怒火有多大。怒极伤肝啊。我行医多年,知道这股子怒气不泄掉的话,这人就得少活几个月。你也不想沈某少活几个月吧见谅见谅。”
他转身走了,张八年伸手拂拂肩头,面色古怪。
边上的下属笑道“都知,那沈安真是邙山名医吗”
这是沈安第二次拍张八年的肩膀了,拍的自然之极。
张八年摇摇头道“不知。”
他觉得很奇怪,旁人不是怕,就是忌惮,所以从未有人敢和他这么亲近。
这少年他竟然不怕
“怕不怕”
暗香的后院里坐着一个商人。
这商人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王天德,说道“此刻大朝会刚完结,沈安冒功之事已成定局。香露的生意那么大,老王,你护不住,所以你需要寻找帮衬的”
王天德放在桌子下的腿在颤抖,但上半身却稳定如初。
他沉声道“满口胡言,王鹏,你眼红暗香的生意许久了,各种手段使尽,可依旧不能得逞。今日也一样,请吧。”
王鹏霍然起身,目光俾睨的道“老王,今日你赶我走,明日你请我我都不来,你可想好了”
你想好了我就走,可后续的手段你能扛得住不
失去了沈安的庇护,暗香的生意就是暗夜中的萤火虫,会引来猎人的觊觎。
你王天德一介商人,有何德何能掌控这个聚宝盆。
王天德的腿抖的更厉害了,他板着脸道“无稽之谈沈待诏自然会逢凶化吉。”
连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嘴硬,可沈安曾经说过一句话虎死不倒威
老子老子不是老虎,可也不是老鼠。
王鹏走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某走了,最迟午时后,你若是不来,那就别怪某下狠手。听说你那二十多个小妾都是可人儿,某垂涎已久,老王你可千万别想着成全某啊”
他转身而去,步履从容矫健,甚至有些雀跃。
这是人内心情绪的外在反应,再不会骗人了。
作为资深商人,王天德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绝望了。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脸颊颤抖着,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
外面进来了一个伙计,说道“掌柜,今日元旦,该闭门了。”
按照商人死要钱的作风,本来是没假期的,可沈安前天叫人来传话,说是元旦同样放假七天。
顿时店铺里的男女伙计都欢呼雀跃,对沈安这个不经常冒泡的大老板感激不已。
这安排看似好心和敞亮,可更多的却是掌控。
我才是老大,在这里我说了算,你们要牢记这一点。
这种手段王天德心知肚明,也举双手赞同。
所以伙计看着满面喜色。
王天德抬头,那挣扎的神色吓了伙计一跳。
“掌柜”
你这是不同意吗
可也用不着那么痛苦吧。
王天德咬牙道“关门”
伙计闻言就欢天喜地的出去了,他没有听出那个关门的含义。
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说关门,这和海上说翻船一个道理,都是忌讳。
王天德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喃喃的道“这事安北,你让我老王怎么办啊”
关门就是不准备再开门了。
啪
王天德抬起头来,皱眉喊道“谁在屋顶”
特么的大过节的也不消停啊
王天德的怒火一下就冲起来了。
他快步走出房间,然后看向屋顶。
就在他准备喝骂时,却被屋顶上的那人给吓住了。
“这是造反吗”
就在屋顶上,折克行正弯弓搭箭,鹰隼般的目光在四处梭巡着,寻找目标。
“王鹏何在”
折克行喝问道。
这是要造反啊
哥,安北哥,你疯了吗
王天德这次是浑身都在颤抖着。
他在祈祷着,祈祷着沈安赶紧悬崖勒马。
然后他就看到了倒退着进来的王鹏。
此刻的王鹏再也不见刚才的嘚瑟,他面无人色的退进了院子里,屋顶上的折克行一箭射来,正好在他的脚后跟处。
“待诏”
王鹏强笑着,外面走进来一人,却是沈安。
随后姚链进来,说道“郎君,没有同党。”
沈安点点头,缓缓看向王鹏,微笑道“王鹏王掌柜”
王鹏只有点头的份。
“他想要什么”
沈安指指王天德。
王天德被这一系列的变故被震呆了,此刻回魂,就下意识的说道“他说你要倒霉了,暗香某保不住”
沈安叹道“是来夺产业的啊”
王鹏的脚在发软,最终没忍住,就跪在了地上,满头大汗的道“待诏小人,小人是来说笑的。”
先前他得意洋洋,此刻却就想是个可怜虫,两个嘴脸之间的交换天衣无缝。
“说笑沈某忘记了告诉你,那郑伟在大朝会上,当着无数人的面出班弹劾你以为官家只会惩罚郑伟一人愚不可及”
商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特别是在被利益和金钱蒙蔽了双眼之后,那智商低的能让人目瞪口呆。
为了利润,他们敢冒任何风险,哪怕为此上了绞刑架也心甘情愿。
而暗香的利润就能让人甘冒风险。
“不”
王鹏突然喊道“小人小人劝他等大朝会散了再去”
“蠢货那五石散吃下去,你以为自己还能控制郑伟的一举一动”
面对着这等不了解五石散威力的家伙,沈安只能是悲天悯人的叹息着,然后指着王鹏,淡淡的道“打断他的腿。”
我想听听打断骨头的响动
这时外面又来了人。
一群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却是久违的邓世涛。
邓世涛和沈安在打压米价时结识,后来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都是有些默契在。
王鹏看到这些侍卫,如蒙大赦的喊道“小人有罪,救命”
落在宫中侍卫的手中估摸着死不了,可看沈安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那我肯定是宁可被流放啊
沈安冲着邓世涛点点头,然后说道“打断他的腿”
“救命”
王鹏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就被冲过来的姚链反剪住了双手。
折克行拎着长弓走过来,神色兴奋。
少年人不懂生命的厚重,所以最是残忍。
折克行狞笑着一脚踢去,王鹏的右腿就伸直了。
邓世涛喝道“停手”
他是官家的人,所以折克行就看向了沈安。
邓世涛说道“沈待诏,官家令某来拿人。”
这个面子你得给吧。
沈安摇摇头道“这人是我先拿到的,你就当没看到吧。遵道,动手”
折克行一脚踩去。
咔嚓
“啊”
咔嚓
“啊”
惨叫声尖利,听着不类人声。
幸而暗香此刻已经不营业了,否则那些妇人听到这种惨叫,多半会被吓疯。
“沈待诏”
哪怕是有些交情在,可被人拂了面子的难堪让邓世涛不禁怒了。
“某奉官家之令而来,你这般肆意妄为,不怕官家的怒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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