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阵法顿时生出感应,无数道线条耀着星光落下,就像是一座虚拟的宫殿,压向辛海辰。
辛海辰是朝廷军方最重要的大人物,当然知道这座阵法的厉害,闷哼一声,隐藏在衣服里的软甲骤然涨大,变成一道巨大的傀儡,挡住了那座虚拟的宫殿。
只听得无数道密集的声响,那道傀儡瞬间崩塌,却替辛海辰争取了一些时间。
他离臂而出的刀意,眼看着便要把景尧斩成两段。
胡贵妃站在偏殿,看着那边的画面,脸色苍白,顾不得那么多便要露出尾巴,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只听得擦得一声轻响。
辛海辰蓄势已久的那一刀终于落了下来,却没有落在景尧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一件白衣的上面。
那件白衣,被这一刀划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井九不知何时来到了场间。
他伸手扼住辛海辰的咽喉,举到了半空里。
辛海辰出一声郁闷而愤怒的嚎叫,气息大作,双手如扇般一合,便要把对方的脑袋砸碎在雪国北疆锤炼多年的他,拥有难以想象的坚固身躯,与山一般宏大的力量,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像只小鸡般被人举了起来
井九没有闪避,任由对方的手落下。
只听着轰的一声巨响,在大殿里回荡不绝。
辛海辰的手落在了井九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井九的右手与此人的颈间却迸出一道火花。
喀擦一声。
辛海辰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紧接着,他头颅也掉了下来,在地面蹦跳了两下,然后滚出去很远。
井九收回右手,在空中接住飘落的绳,重新把黑束到身后,在群臣之间走过,来到了殿外。
东方出现了第一抹晨光,落在他的脸上,清楚无比。
无数声压抑的惊呼响起。
大臣们都猜到了他的身份,很多人已经跪拜下去,或称掌门大人,或称景阳真人。
还有很多人没有动,僵立在原地,用警惕或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白真人的声音从十余里外的应天门处飘了过来。
“按照梅会规矩,青山宗不得插手皇族事务,就算你真是景阳真人也不行,更何况你可能只是个剑妖。”
大臣们心想对啊,井九就算是青山掌门甚至是景阳真人,又怎么能干涉皇位的传承
当然按照人间的律法规矩中州派也没有理由干涉,但修行界与朝天大6最终执行的还是梅会的规则。
井九没有理会白真人与这些大臣,直接说道“读遗诏。”
话音落下,鹿国公从大臣里走了出来,看着比平日憔悴苍老了很多。
看到是他,大臣们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神皇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就是他,遗诏在他手里也是自然。
鹿国公取出遗诏开始宣读,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宫殿里。
遗诏前半段的内容很正常。
如世人所料,神皇陛下传位于太子景尧,鹿国公与岑宰相等人为顾命大臣。
顾清在遗诏里被委以重任,终于成为真正的帝师,也在人们的意料当中。
可当遗诏被宣读到最后,人们才知道原来最重要的在这里。
景阳真人监国
更令人们感到震惊的是,神皇陛下的遗诏里写的并不是景阳真人,而是皇叔景阳
无数道震惊的视线落在了井九的身上。
如果他是景阳真人,那他居然还是神皇陛下的叔父
景阳真人与皇族居然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为什么朝天大6数百年来无人知晓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景字。
风景的景,景物的景,通影的景,景皇的景,景阳的景。
然而世间姓景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就是那个景字
殿里一片安静,没有人说出话。
人们震惊地看着殿前的白衣男子,这时候才隐隐明白为何这些年神皇陛下会与青山宗如此亲近。有些大臣甚至想的更加久远,六百年前的那场梅会,青山宗完全放弃在朝歌城里的影响力以争取中州派的支持,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景阳真人本来就是皇族长辈,那中州派又如何能从根本上控制朝廷呢
景尧站在离皇位不远的地方,听着父皇的遗诏,怔了半晌才醒过神来,下意识向偏殿看了一眼,看到母亲点了点头,顿时更加清醒,对着井九拜倒“孙儿拜见皇叔祖”
井九没有回头,说道“坐到属于你的位置上。”
属于神皇陛下的位置,自然便是皇位。
景尧深吸一口气,扶着腰间的佩剑,向着皇位走去,脸色不再苍白,神情更加坚毅。
过了好些年,朝廷里支持中州派与景辛的大臣、武将依然不在少数,哪怕这时候鹿国公宣读遗诏的声音仿佛还在梁上缭绕,依然有很多人站了出来,准备阻止这一切。
甚至有两名武将与几名侍卫准备效仿辛海辰指挥使,哪怕冒着被皇城大阵镇压的凶险,也要把景尧杀死在这里。
岑宰相与那些准备执行先皇遗诏的臣子们愤怒至极,便要准备出手。
井九站在殿前,看着远方的应天门,没有动作。
呛啷一声。
景尧扶在剑柄上的右手被弹开,那把剑破鞘而出
一道清冷至极的剑光照亮了昏暗的宫殿
伴着轻微却让人无比恐惧的切割声,那道剑光在殿里以难以想象的度穿行着,根本无法被肉眼看见,只能看见一道又一道的弧光
擦擦擦擦,那些武将与侍卫停在了原地,然后身上出现如蛛网般的痕迹,最后变成了满地血块
那道清冷的剑光骤然消失。
只听得又一声呛啷。
那剑已经回到了景尧腰畔的剑鞘里。
只是瞬间,那些心怀不轨、战力惊人的将军与侍卫们便变成了地面的肉块。
看着渐渐浸开的鲜血,有的大臣惊恐万分向后退去,有的大臣则是若有所思,更多的人则是直接望向了井九。
谁都知道,那把剑出自景尧太子腰畔的剑鞘,真正的出剑者却是他
那究竟是一把什么剑,竟然如此恐怖,杀人于无形,而且竟是毫无杀意,冷漠地仿佛非人间之物。
而且就算那把剑品阶再高,出剑者需要怎样的境界,才能瞬杀如此多的强者
整个修行界乃至朝天大6的上层社会都知道,井九是修行史上最年轻的破海境强者,问题是有这么厉害的破海初境吗
就算你真的是景阳真人景阳真人破海初境的时候,也不可能如此厉害啊
“这就是南趋的初子剑”白真人声音从十余里外的应天门飘了过来。
井九纠正道“这是我的初子剑。”
无数年前,道缘真人临死时动用青山剑阵斩了南趋的道树,夺了初子剑,顺手便给了他最喜欢的徒孙景阳。
从那之后初子剑便一直在景阳的手里。
六百多年前,他与太平、柳词、元骑鲸以及尸狗、妖鸡在青山里大杀四方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剑。
他与太平去灭了玄阴宗祖坛时,用的还是这把剑。
直到三百多年前,前任神皇假死遁入果成寺为僧,神皇心不甘情不愿地继了位,他为了安抚自己的侄儿,把初子剑送给了他当作礼物。
三百年后,神皇把初子剑借给了赵腊月,杀了洛淮南,被柳十岁埋在了一棵树下,间接导致了西王孙的死亡、云台的覆灭。
其后初子剑被过冬转手送去了西海剑派,导致了西海剑派被灭。
最后这把剑回到了青山,回到了井九的手里。
前些年神皇立景尧为太子,他把初子剑当作礼物,再次送进了皇宫。
初子剑的经历极为离奇,千年来不知转了多少道手,而且那些拥有过他的人与宗派,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看着颇为不祥。
井九不这样认为,因为那些倒霉的都是他的敌人,而且就像他对白真人说的那样。
这本来就是他的剑。
甚至是他用的时间最长的一把剑。
所以今天在朝歌城的皇位之战里,他出的第一剑就是初子剑。
出剑就要见血。
也要见喜。
景尧走到了皇位前,这时候再没有人能阻拦他坐下。
他没有坐下,而是看着殿门口的井九。
井九向殿外走了两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右手搁在膝盖上,姿式很是随意,就像是在水边垂钓一般。
前几天,他与神皇侄儿在这里坐过,聊过,用的也是这样的姿式。
景尧看着那幕画面,眼睛有些微湿,吸了吸鼻子,坐到了皇位上。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坐,他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变得与前不同,不是更加神圣、更加威严,而是更加平静,更加坚定。
以鹿国公为,很多大臣与将领跪到了地上,山呼万岁。
还有些大臣则是默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山呼万岁的声音传到殿外,惊动了那些早起的鸟儿,翅膀破开晨风,出朴楞的声音,渐飞渐高。
大殿前的广场本就极为宽阔,皇城大阵开启后,更是有种无垠之感,视线竟是看不到边缘,仿佛足有数十里之宽。
如此宽阔无垠的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一顶青帘小轿孤伶伶地摆在那里。
皇城外晨云渐浓,朝霞渐显,十余艘云船愈清楚,颇有神圣之美。
一茅斋的苦舟在稍远些的地方。
朝歌城里一片安静。
城外的天空里,不知有多少修行宗派与强者正在赶来。
井九坐在石阶上,静静看着这一切。
然后,谈真人到了。
这一次,他没有起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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