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夏日炎炎
杜先生来到县主府。
这一次，他带来了广宁侯燕守战的回信。
燕云歌请他在花厅落座。
她打量对方，杜先生至少晒黑了三个色度，看上去苍老了些。
“杜先生最近在忙些什么可有休息好”
杜先生捋着胡须，轻笑一声，“老夫为侯爷做事，不敢学四姑娘这般清闲。”
燕云歌笑了笑，招呼道“先生请喝茶。”
她知道杜先生在忙什么。
杜先生出了一趟京城，忙着替燕守战串联武将。
他做得很小心。
若非燕云歌一直有派人暗中盯着他，也不会知道他跑去串联武将。
真是大胆啊
渣爹燕守战，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
只是，粮食被人掐着，没实力扩军，如何动
真不怕死吗
粮食一年最多两茬，至少要攒两年的粮食，收取高额的田租，方能筹够开启一场持续一年以上的战争。
若是战争一打就是年，十年
那不得了。
人都死光了，青壮劳动力都被拉了壮丁去打仗，田地没人种，吃屁的粮食。
可是，瞧瞧这天下大势
若是将天下比作一口锅，锅盖下面早已经开始沸腾。
只因为盖着盖子，人们才以为这天下还算太平。
燕云歌端着茶杯，思绪翻滚，没作声。
杜先生是怀揣任务而来，不作声怎么行。
他率先开口说道“上次和姑娘谈完话，老夫给侯爷去信一封。前几日，终于收到了侯爷的回信。其中一封，侯府嘱咐老夫，务必亲自转交给姑娘。”
哦
燕云歌从杜先生手中接过信件，展开一阅。
妈呀，她打亲情牌，哭穷要压岁钱，没想到渣爹燕守战有样学样，也在信里面打亲情牌，诉父女之情，顺带哭一波穷。
燕云歌嘿嘿笑起来。
她得承认，渣爹燕守战学习的能力很强。
瞧瞧信里面的内容，可谓是声情并茂，感情真挚
哎呀，编不下去了。
她收起信件，含笑说道“信我已经看了。但我还是那句话，股份可以给，十万贯钱，现在就可以签协议。今年的秋收，不出意外，富贵山庄会获得大丰收。现在签协议，秋收的时候就可以分粮食。届时我可以安排人，分批将粮食运回上谷郡。或是，由杜先生你来安排人运送粮食。”
杜先生点点头，“前几天经过富贵山庄，没进去，只在外面看了看。漫山遍野的庄稼，蔚为壮观。今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的确会是个丰收年。富贵山庄今年光是靠收粮食，就能赚不少。”
燕云歌闻言，立马开始哭穷，“不瞒杜先生，富贵山庄一直都是举债经营。等到秋收，债主就该上门收债。为什么我非要十万贯钱，才肯给股份，就是因为经营富贵山庄的成本太高太高。光是几万流民，每天吃饭所需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杜先生，我很难啊”
杜先生嘴角抽抽。
他算是明白了，四姑娘最擅长的不是开荒办田庄，而是哭穷。
他挑眉，说道“十万贯钱可以给，但是要附加一个条件。这十万贯钱，不止是投资富贵山庄，还要投资四姑娘名下所有的山庄。”
燕云歌蹙眉，“我名下只有富贵山庄。”
杜先生捋着胡须，笑呵呵的模样，“相信将来，四姑娘名下还会有其他山庄田庄。也就是说，侯爷不光是投资姑娘的现在，还要投资姑娘的未来。只要是姑娘名下的山庄田庄，侯爷都要占一份股份。
侯爷不要钱财，只要粮食，以粮食抵分红。若是侯爷需要购买粮食，姑娘必须以低于市场价发卖粮食给侯爷。若是姑娘答应，老夫现在就叫人搬钱。”
燕云歌直接翻了个白眼，渣爹燕守战算得真精明。
投资现在，还要她的未来。
他怎么就肯定，她将来还要办山庄
他怎么就肯定，她这辈子，就只能做个种田小富农
难道除了种田，她就干不了别的事情吗
渣爹燕守战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粮食。他要将粮食的产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从此以后，不必被粮食掣肘。
有了粮食，扩军计划才能开展。
等到顺利扩军，实力更上一层楼，就有了起兵造反的本钱和胆气。
燕云歌在心头琢磨，要顺势而为吗
粮食卖谁都是卖，卖给渣爹燕守战也是可以的。
她可以借此机会，掐住渣爹燕守战的咽喉。
啪
她甩手，一巴掌拍在桌上，“先生命人搬钱，我们今儿就签协议。”
杜先生惊了一下，没想到燕云歌答应得这么爽快。
紧接着又是一喜，他哈哈一笑，“姑娘痛快老夫这就命人搬钱。”
十万贯钱，从后门，陆续运入县主府。
一箩筐一箩筐的钱，装满了整个院落。
何曾见过这么多现钱摆在眼前，丫鬟小厮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钱啊
全都是钱
一院子的钱
燕云歌随手拿起一吊钱，渣爹燕守战还是挺有钱的。
明明有钱，还和她叫穷，真不厚道。
杜先生指着满院子的钱，问道“姑娘满意吗”
燕云歌笑了起来，“先生爽快，我也是个信人。”
二人重新落座，准备签协议。
一纸协议，约束力有限，随时都有可能被撕毁。
只是，有协议总比没有协议强。
落笔签字，印章落印，协议达成。
今年秋收，燕云歌就要开始给渣爹燕守战分红，分粮食。
她拿着算盘，算了算自己的欠债，已经是个天文数字。
阿北替她担忧，“这么多债，姑娘还的完吗十万贯钱，要不要拿出一部分还债”
拿钱还债，开什么玩笑。
凭本事欠的债，还没到还款期，凭什么要她还债。
她挥挥手，示意阿北不要瞎操心。
“钱入库了吗”
“十万贯钱已经全部入库。”
“安排下去，让燕随放开手脚干，不要操心钱的事情。”
“奴婢遵命。”
燕云歌来到书房，面见母亲萧氏。
萧氏放下手中书本，含笑问她“忙完了吗”
燕云歌点头，“十万贯钱已经入库”
萧氏当即说道“我会要求账房，给你单独腾出几个库房，以后你的账同县主府彻底分开。”
燕云歌笑道“全凭母亲安排。”
萧氏认为有必要提点燕云歌，“既然你已经决定同你父亲合作，那你记得凡事谨慎些。除了分粮食，其他事情尽量不要让你父亲参与其中。”
“多谢母亲提点女儿会谨慎对待。”
萧氏点点头，“你父亲野心勃勃，你要当心。”
燕云歌抬起头，“母亲不担心吗万一父亲牵连到母亲”
萧氏打断她的话，“我无妨真到了那一天，我自有主张。倒是你，尽量不要参与燕家家族事务，当心深陷其中，无法脱身。你就一门心思经营好自己的产业。”
燕云歌说道“即便我想参与家族事务，父亲也不会给我机会插手。他只信任燕云权。”
萧氏却摇头，“你错了准确地说，你父亲谁都不信。”
燕云歌点点头，“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可以置身事外，二哥怎么办”
萧氏沉默片刻，“你二哥是燕家儿郎，背负着燕家的命运，他逃不了，就只能迎难而上。”
燕云歌微蹙眉头，二哥惨了
说不定会被渣爹带进沟里面。
七月
二房两口子，以及燕云芝，启程回上谷郡。
杜先生也要回去。
燕云歌在城外五里亭，为杜先生送行。
薄酒一杯，祝一路顺风。
“姑娘有心了”
“先生何不留在京城。”
盛夏的风，自带滚滚热浪。
一杯酒下肚，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杜先生摇着蒲扇，倒也自在。
他哈哈一笑，“多谢姑娘盛情挽留。事情办完了，老夫理应回侯府复命。”
燕云歌备上凉茶，请杜先生品茗，“先生对父亲，当真是忠心耿耿。”
“侯府待老夫不薄，老夫自该报以忠诚”
杜先生的言下之意，他不会跳槽，不接受任何高薪诱惑。
想要挖他跳槽，还是省省吧。
只要广宁侯燕守战不辜负他，他绝不会辜负对方。
燕云歌抿唇一笑。
她当然没想过区区几杯薄酒，就能将杜先生挖过来。
她只是抓紧一切机会，表达自己的诚意。
万一有一天，杜先生有了离开侯府的想法，她就有机会把人挖过来。
人才难得
遇到一个人才，自然要尽力挽留，展露自己的诚意。
燕云歌端起茶杯，“此去路途遥远，先生一路顺风。”
杜先生回敬，“多谢姑娘”
二人一饮而尽。
燕云歌放下茶杯，“等先生回到侯府，富贵山庄差不多也该忙秋收。届时和先生书信来往，希望先生不吝赐教。”
“姑娘客气老夫学问有限，京城人才济济，姑娘想要求学，大可拜名师为师。至于老夫，就不要误人子弟。”
“先生过谦先生人情练达，擅民生经济，皆是学问。若有机会得先生指教，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姑娘真会说话。老夫得承认，姑娘说话的样子，比起不会说话的时候，果然更讨人喜欢。”
燕云歌抿唇一笑，“先生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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