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从皇陵祭祀归来,身边多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侍卫押回来一个疑似犯人的年轻樵夫。
萧氏很激动地拉着燕云歌,“你随本宫去看看,是不是觉着很面熟。我没敢寻根究底,就是想着把人带回来交给你去查。”
燕云歌自然是给足母亲面子,随她去见年轻樵夫。
哎呀!
一见面,看清楚年轻樵夫的五官模样,果然有些面熟。
不仅仅是面熟,心中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啧啧啧……
以为失踪死亡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是什么场面?
燕云歌调侃道:“应该让萧逸来辨认,场面应该很精彩。”
萧氏嗔怪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不派人问问,确定他的身份?”
燕云歌说道:“此事不必麻烦别人,我就可以办到。”
她命人给年轻樵夫松绑,又送上茶水酒菜。
等人开吃了,吃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她才发问。
“哪年生人?”
“永,永泰十四年。”
“这地方熟悉吗?以前来过?”
年轻樵夫点点头。
“姓什么?”
“萧!”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不知是哪个字刺激到了对方,只见年轻樵夫放下筷子,眼泪横流。
一副想哭又忍着不敢哭的样子。
萧氏有些不忍心,想宽慰对方几句。却被燕云歌阻止。
让他哭去!
是该好生哭一哭!
他母亲为了他,连命都豁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可曾祭拜过他母亲。
年轻樵夫并没有哭太长时间,片刻之后擦干眼泪。
他猛地抬起头,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
“我长得像我父亲,想必你们都已经猜出来我是谁。没错,我是萧旬,我父亲是安都侯萧成业,母亲李娉婷。”
果然,他就是李娉婷杀萧成业那日,莫名失踪的‘大皇子’萧旬。
这些年,很多人都找过他。
刘氏父子找过他,燕云歌派人找过他,萧成文也派人找过他……
没有人能找到他,统统无功而返。
大家都猜测,兵荒马乱的日子,恐怕萧旬已经凶多吉少。
毕竟当年,他只是一个小孩。
南魏去不得,北地处处凶险。
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就躲在皇陵。
真是个天才般的想法。
即便是刘氏父子,也不敢轻易动大魏朝的皇陵,最多就是派人在山口守卫。
偌大皇陵,纵横几十里上百里的地盘。
想要躲藏一个人而不被发现,真的太容易。
甚至,还避免了被战火波及的危险。
以为死了的人,突然出现,作何感想?
燕云歌很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感想就是我累个大槽。
如今的萧旬,毫无威胁可言。
即便如此,燕云歌也不想治下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她轻咳一声,“说说你这些年的遭遇。当初,你是如何躲开大内侍卫,逃出皇宫?又如何想到躲在皇陵?为何没有选择南下?”
萧旬沉默良久,然后才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
“母亲诛杀父亲的头一天,我换上内侍衣服,跟随粪车,提前被母亲送出宫门。后来……”
他被送出皇宫,躲在城内。
后来得知母亲诛杀父亲的消息,不知是否受惊过度,一度高烧不退,差点烧成傻子。
他母亲李娉婷,身边还是有几个可用之人。
这些人护送他出城,却不料在半路上发生内讧,互相残杀。
他趁乱逃走,其中种种残酷遭遇不一一细说。
总之,最后他躲进了皇陵,得以活命。
燕云歌眉头一蹙,“你没想过南下?没想过回到南魏?”
“想过。我已经到了江边,却得知弟弟过世的消息,我就没胆量继续南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萧旬一脸懵逼。
他还能自己做自己的主?
难道不是对方说什么,自己做什么?
性命都操控在对方手里,竟然还问他有什么打算。
他摇摇头,“没打算!你会杀我吗?”
燕云歌嗤笑道:“我干什么杀你?如果你想南下南魏,我可以派人送你一程。”
萧氏急了。
真要送他去南魏,怕是凶多吉少。
燕云歌再次制止萧氏,不许她出声。
萧旬很糊涂。
似乎是长久不用脑子,脑子有点生锈。
好一会,他才有了正常的反应,“南下南魏做什么?”
燕云歌笑了笑,“南魏朝廷不承认你父亲乃是北魏皇帝的事实,但依旧保留着你父亲安都侯的身份。你若是想回去,我可以帮你操作一番,让你继承安都侯府,保你下辈子富贵。”
萧旬喉头滚动,片刻之后问道:“我如果不回去,你会如何安置我?”
燕云歌面色严肃,“我这里没有皇室宗亲,你若留在北地,我只能给你一个平民身份,再给你一点安家的钱财。之后的生活,就得靠你自己打拼。吃稀还是吃干,喝酒吃肉还是吃糠咽菜,全凭你个人本事。两条路,你怎么选择?”
萧旬眉头紧皱,似乎很难抉择。
他犹犹豫豫问道:“我可不可以当兵吃粮?”
燕云歌笑了起来,“可以!但只能从大头兵做起,你不会得到任何特殊照顾,反而会得到数不尽的刁难。甚至,你升官都要比别人慢几年。”
“我……”
“你可以慢慢想。三日内,你若做好选择,叫下人通知我一声,我会给你安排。若是过了三日,都没有做出选择,那么我会替你做决定。”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燕云歌自问,也算是仁至义尽。
她给萧旬一条生路,这是她对李娉婷地承诺。
当年,李娉婷留下嫡次子,带着长子萧旬北上。
没想到嫡次子却真的病亡。
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已经不重要。
当年,燕云歌也曾承诺过,尽可能保她孩子平安。
如今……
虽然迟了些,勉强也算是遵守了承诺。
她给萧旬平安,除此以外,不归她管。
“我现在就可以做出选择!”
萧旬大声喊道。
燕云歌挑眉,有些意外。
还以为对方需要三日时间,没想到一口水的功夫,竟然有了决定。
她重新坐下来,“说说你的选择。”
他抬头,郑重说道:“我想在京城安家,我想进书院读书,我想考科举出仕。就算要继承安都侯府,我也要靠自己的本事。”
燕云歌抿唇一笑,“本夫人再次提醒你,在我的治下,没有安都侯府。你想继承安都侯府,只能去建州。”
“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回建州,我就要留在京城。有朝一日,我有能力找回亲人,找回李家人,能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萧氏感动坏了。
不愧是萧家的子孙,有志气。
燕云歌不赞同也不反对。
有志气是好事,她会给他机会。
她说道:“既然你想留下,可以!暂时,京城这边书院还没建起来,你若是着急,可以去平阳郡松山书院读书。”
“我就留在京城,我会做工赚钱。”
“都如你的意。”
谈话到此为止。
之后,燕云歌派人将他送到正在重建的京城,给了他一笔钱,一套位于城外的小宅院。
到此,她仁至义尽。
萧氏心软。
认为萧旬年幼丧父丧母,这些年犹如丧家犬躲在山中苟且偷生,命苦。
就觉着应该多给他一些帮助,至少多给一些银钱,让他有个好的开始。
燕云歌坚决反对。
“帮助是有限度的。过多的帮助,只会助长歪风邪气。母亲,不要逼我对他动用非常手段。”
萧氏一脸懵逼,“你对他动了杀心?”
燕云歌摇头否认,“我没有。但是不保证将来不会有。”
萧氏怔愣许久,最后一声叹息。
“说来说去,你对他并无好感,并且有很深的防备之心。”
燕云歌郑重说道:“他的过去,没有人知道,全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母亲在皇陵祭祖,这么巧遇到他,谁敢说这不是一场有预谋的相遇。
母亲不是第一次去皇陵祭祖,当年刘章活着的时候,母亲也曾北上祭祖。为何那个时候他没有露面?
还有,我拿下半壁江山已经几个月时间,就算他躲在山里,也该知道这个消息。
然而,这几个月他竟然没下山,竟然依旧躲在山里,直到母亲去祭祖他才露面,母亲不觉着巧合吗?
我从不信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一切的巧合都是人为。
我不追究他的目的,但我只能做到现在这一步。所以,母亲不要逼我做更多。”
萧氏又是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都听你的,本宫不做多余的事情。不过,你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坏。”
“非也!是母亲把人想得太好。我知道母亲心软,通常很多人都会利用你的心软。”
萧氏苦笑不已。
敢情她的心软,在闺女眼中已经成为了软肋。
她觉着有些头晕,想太多,说太多,累了。
不如眼不见不烦。
“你替本宫安排安排,过几天我就启程回幽州。也不知道云同和宝珠,他们夫妻二人有没有闹矛盾。”
“母亲放心,我会尽快安排母亲启程回幽州。”
……
千里之外的幽州。
燕云同后院不宁。
自从他归来后,就没进过刘宝珠的卧房。
两夫妻冷战正处于高潮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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