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中天,雪峰莽莽,纪大将军横刀绝路,忘我狂战,抹撩格挂,左劈右砍,爆吼如疯。一爽出一招,一爽杀一人,一爽多一悟,他浑身浴血,越战越狂,越战越爽,甚至进入了一种忘我的顿悟境界。只可怜那些潜来袭杀他的敌卒,却在用自身的鲜血,筑就着他的狂刀。而昔日蒙面女曾说的生死之际有大机遇,正第二次在纪某人身上体现。
“爽”纪泽又是一声暴喝,使出狂战刀法的第十二式“狂战八方”,也是狂战刀法最后一式。只见刀影重重,如涛汹汹,噗噗声中,身前并列的两名敌卒浑身飙血,瞬间毙命,其后的第三名军卒则捂着脖子,软软倒下,更有两支袭来的羽箭,在刀影中直接化为数截。
当然,这里是西晋,不是以一敌万的玄幻世界,纪泽自身也已精疲力竭,更兼遍体鳞伤。虽有军卒刻意防护,虽有宝甲护住要害,虽有地利一夫当关,但敌卒也皆精悍死士,且不乏军中高手,此刻纪泽的浑身鲜血,倒有三成是他自身流出的。而他身边的战友,仅剩那名同样伤痕累累的伍长,甚至所谓的隘口,也因敌卒尸体的堆积,逐渐成为坦途。
“爽”纪泽再一声爆吼,业已卷刃的重刀使回第一式“狂刀斩岳”,对着当前之敌就是一记重劈。孰料,这次他没能继续爽下去,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敌方双手握刀,横举上格,竟在地势略亏之下硬生生架住了纪泽的凶狂一刀,将纪泽震得后退一步,更将他震出了忘我境界。
“血旗将军,真汉子也让某家送你上路吧,记住,我叫雅科”接下纪泽的正是矮壮虬髯的雅科。话音甫落,他已欺身上前,挥刀斜斩,呜呜带风,直奔纪泽脖颈。
“铛”纪泽连忙撩刀上格,却被雅科再次震退两步,重刀都差点把持不住,脚下更是一个趔趄。雅科得势不饶人,抢上一步又是一记胁挑,又快又狠,纪泽勉力后撤,仍被一刀扫中胸肋,本就屡受摧残的宝甲终于嗤啦一声撕裂,而纪泽的上身也便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创口,鲜血更是汩汩而出。
要说纪泽经过方才的顿悟,如今持刀在手,已能与通常的暗劲好手战个旗鼓相当,怎奈意志并不能决定物质,雅科作为乌桓大军的正版千夫长,妥妥的二流武将,战力堪与顶尖暗劲高手比肩,加之纪泽又是逃跑又是力战,早已精疲力竭,此刻却是尽处下风。
雅科一经得手,再度逼上,所幸那伍长侧面一刀砍来,虽被雅科一刀轻松封住,却给纪泽一口喘息之机。此刻已是必死之境,纪泽眼中血红一片,自不会怯退,狂吼一声,挥刀复又杀上,但结果依旧是被雅科轻松震退。
如此三番,雅科以下攻上,以一人之力,轻松吊打纪泽与那名伍长,而他们的战团,也在雅科的步步进逼中逐渐上往峰顶。这时,山道下方的敌卒仍在坚守隘口,战局一目了然,纪泽身死近在眼前,雅科身后的乌桓精锐也不再着急攻击,只管缓步跟随,任由自家千夫长大发神威。
终于,再退一步便是峰顶,此刻纪泽已成血人,身上的软甲则成了条条装,那名伍长更已断了一臂,倒在脚下的血泊之中。连地利优势都要没了,雅科一声狞笑,挥刀再度猛劈,这次干脆将纪泽一刀振飞,令其吐着鲜血摔落于峰顶的弹丸之地,连重刀都脱手掉落。
“血旗将军,去死吧”雅科一脸狰狞,冷笑一声,就欲迈步上前,一刀结果纪泽,却觉脚下一紧,竟是那伍长不知如何追爬过来,用一根独臂死死抱住了他的右腿,纵死也不放松。
“找死”雅科冷哼一声,随手一刀麾下,便将那伍长枭首。这一幕落入勉强直起身的纪泽眼中,顿令他悲愤欲绝。脑中闪过之前卧房门口为他关门的那名年轻近卫,闪过方才因为自己而喋血山道的另几名军卒,还有眼前这名平素木讷的伍长,以及山道下方正在浴血拼杀的军卒,他们都为了自己死战,他自己又怎能停止战斗,怎么也要再拉个垫背的才行
“杀”本觉全身散架的纪泽,聚集最后一份气力,在心中大吼一声,一把抓起掉落的重刀用双手持紧,旋即双腿一蹬,合身跃起,直扑地势略矮的雅科,带着凛冽的杀意,带着再不回头的决然,当头就是一记“力劈华山”。这会,他是最后一搏,纯属同归于尽,脑袋都有些迟钝,却也没那心思整什么狂战刀法了。只不过,这朴实无华的当头一刀,还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号劈脑袋
“血旗将军果然铁血,我等之前”雅科啧啧冷笑,错身欲闪。作为杀伐无数的一名老鸟,这种无甚后手的临死反扑没必要硬接,左右纪泽的头颅此番是拿定了,返回族中也好交代了,待会顺着绳子下悬崖逃走便是,他雅科还有大好前程,没必要跟个死人较劲。
然而,雅科却是忘了,自己的腿脚还被那丧命伍长的一根手臂死死箍住,一时走脱不得,这一避却是没能避成。当然,这还要不了命,顾不得再言,他紧急持刀上举,硬生生接下了纪泽的搏命一刀。可毕竟有些猝然,这一合他却的的确确输了一筹,非但没像之前一般将纪泽震退,弯刀还被纪泽的重刀压至肩膀位置,双腿也被压弯,胸中更觉短暂气闷。若非他武艺了得,脑袋及时闪避,没准真就被劈脑袋了。
一刀占了上风,得了先手,纪泽虽已力竭,可重刀就在雅科嘴巴不远,横抹一下的力气还是有的,咋说也是临死反扑,能捎点收成就得尽量捎带点不是。借着重刀下落的余势,纪泽手腕翻转,自然而然的一招跟出,贴着雅科的弯刀便削向其嘴巴,恰是应合了“三板刀法”中的第二式“鬼剔牙”。
到了这一刻,即便纪泽头脑有些发昏,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已将雅科带入了“三板刀”的节奏。须知他盗版三板斧的专利,整出三板刀法传给纪铁,本身可没少在其上下功夫琢磨,使起来堪称得心应手。由是,出手之间,他已自然而然的调整力道与姿态,为三板刀的最后一式留了点后劲,当然,也只有那么丁点。
再看雅科,身手的确不俗,双腿难移,身后更是斜坡,犹如被固定在马背上,可面对纪泽突然变招出的鬼剔牙,他愣是一个紧急后仰,玩出一式铁板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必杀一招,却也惊出一身冷汗。这时,他再处下风,如果纪泽是名实力相当的对手,他没准就直接一个后滚,大不了摔个驴打滚,反正斜坡下方不远便是自家的军卒。
可是,现在的纪泽算什么,一个遍体鳞伤、精疲力竭的将死之人,之前被他吊打,更不该再有力气出杀招了,他雅科堂堂一名千夫长焉能显得那般狼狈于是,铁板桥之后,雅科双腿马步一扎,腰腹用力,愣是半个鲤鱼打挺重新直起身来,确是好俊的身手
继而,雅科悲剧了,甫一起身的他便见一道寒光到了眼前,却是纪泽的重刀最后一式“掏耳朵”反卷而回。以纪泽的状态,这一刀既不疾也不猛,怎奈三板斧这一经典套路不愧其简单有效的公认名声,雅科偏生就将脖子紧赶紧的送了上来,再想闪避哪还来得及只听噗嗤一声,刀刃入肉,血光迸溅,雅科的脖颈未断,但大动脉却被纪泽最后那丁点的余力削开。
骄傲害人啊声名累人啊纪贼阴险啊悲催的雅科捂着脖子,不甘、不服、不忿,眸中还有浓浓的不舍,终是软软倒下,并倒滚回下方身后的乌桓群中。
说长实短,三板刀的发作不过弹指之间,这一变故太过突然,结果太难置信,甚至雅科的尸体已经不再抽搐,余下乌桓军卒犹自愣神当场。直到咔嚓一声,接着铛啷一声,一众胡卒方才如梦初醒,却是纪泽的重刀到了强弩之末,在那软弱无力的最后一击后折为两截,断头落地。
众胡卒看向再被鲜血喷得一头一脸的纪泽,虽是拄着半截断刀勉力支撑着身体,却令他们满是惊惧,也满是尊敬。草原名族是崇拜英雄的,所以,他们没有再用箭矢,而是一步步集体逼上,准备用乱刀分尸来送纪大英雄上路。
此刻,纪泽已将目光投向山道下方,那里仍在酣战,纪泽可以听见纪铁的咆哮,听见孙鹏的喝令,听见尹铜的爆吼,甚至听见了赵雪的悲呼。尽力了,不必遗憾了,其实自己心底也没那么怕死嘛,纪泽嘴角一扯,挤出一个其实很狰狞很吓人的微笑,这才将目光转向身前几丈外的二十多乌桓精锐,却令他们的脚步齐齐一滞。
鄙夷的摇摇头,眼中闪过一名末路英雄该有的骄傲,纪某人移开视线,下意识的扫视这块不大也不平的峰顶,孤峰绝壁,千山暮雪,他纪某人这一世的葬身之所啊
等等,纪泽眼睛突然直了,因为,已被鲜血染得模糊的视野中,怎会出现两个降落伞挤挤眼睛,晃晃脑袋,再看看,那是帐篷,值守军卒所用,是一个仅容两张铺位的小帐篷,那小模样岂非正与降落伞一样吗
然后,二十余满怀敬畏逼上的乌桓军卒,就见他们之前目睹的陌路英雄,狂刀将军,将死战神,以一种不合身份的跑姿,以一种不合情理的速度,更以一种破坏气氛的猥琐,兔子般窜了出去。难道,这厮不愿死于刀下,而要跳崖留个全尸吗按说这等英雄当给他留个全尸,可许多大佬都要他的首级做酒具,好为难啊
就在一众乌桓军卒愣神的片刻,纪某人已经冲至那顶小帐篷,使劲一扯,所幸帐篷四角固定的不算多牢靠,硬是让他一把扯走。旋即,纪某人一边往悬崖边缘冲,一边已将帐篷四角的固定缆绳合为一股,并紧紧攥在手中。莫问他哪来的力气,任何一个本以为必死的人突然发现生机,没力气都能生出三分来,更别说极端惜命的纪某人了。
“嗖嗖嗖”羽箭疾飞,乌桓军卒们虽不知纪泽在搞什么东东,却也看出这厮不是在老实等死,肯定有问题,那就别再玩什么英雄葬歌了,赶紧射杀了事吧。怎奈他们面对的是个避箭逃命的专业户,扯起帐篷之后,纪某人已经下意识的将之拖在身后,羽箭经过飘晃帐毡的削弱,即便有几支落在纪泽身上,也不足以重伤了。
跳仅仅零点一秒的犹豫,冲至崖边的纪泽双腿一蹬,就跳下了数百丈的峰顶。随即便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谁说不恐高的人就不怕高,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一片雪白,纪泽吓得闭上眼睛可劲狼嚎,早没了方才的英雄风姿。直到手中的缆绳传来上扯之力,他才回过魂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抓紧缆绳,还好,还好,真能当降落伞用,但他的眼睛却再也不敢往下看了。
“嗖嗖嗖”不死心的乌桓人从崖顶抛下羽箭,可惜为时已晚,除了给“降落伞”又添几个破洞,再难伤及纪泽。听着上方乌桓军卒们发出歇斯底里的叫骂,纪泽心情大好。扫视周边群山峻岭,茫茫雪景,他更是咏诗一首“欢乐趣,离别苦,就中应有痴儿女。君若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旋即,纪某人便开始后悔自己嘴欠。因为,进入狂风区域了,飞鹰岭地处群山之间,周边尽是乱流,“降落伞”随之在空中打转乱飘,他的确不知自己这只孤影会向谁去。于是,一名“空中飞人”在凛冽寒风中左飘右荡,竟从后山峰顶的西侧零乱着飘往南方,更令纪某人的潇洒英姿从上寨边缘一掠而过。
“那是将军”不知是哪个眼尖的最先叫了出来,顿时引发惊呼一片,更让山道口本在殊死搏杀的双方齐齐停止了无谓纠缠。
“好大的棉花糖”纪铁暴撼。
“这样逃也行不愧是子兴兄弟,鹏自叹弗如啊”孙鹏敬仰。
“逃都逃得这么帅,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本女郎,可以考察考察,但决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赵雪握紧小拳头,在心中暗暗发狠。
“山神显灵不,这是天神显灵将军果然有天神庇佑啊”当然,更多人发出的是这等欢呼,甚至已经有人当场跪地,向着其所认定的神灵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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